书名:白兔仙尊孕期养护指南[穿书] 作者:池翎 文案: 白荼穿进一本书里,成了书中被黑化的男主血nüè,最终扒皮抽筋的正道魁首昭华仙君。 小兔仙瑟瑟发抖地抱紧男主大腿,百般示好递金手指,谁料男主黑化得越来越快。白荼只能随正道去剿灭男主,与其同归于尽。 却没想到一睁眼,回到了刚穿书的时候。 这一世,白荼改变策略,把还是小láng崽的男主捡回家当徒弟,从小调.教。 长大成人的láng妖云野修为刻苦,尊师重道,唯独心中郁结一个心魔,怎么问也不说。 后来,云野心魔入体,把自家师尊推倒了。 从那之后—— 云野:师尊抱qaq 白荼:…… 云野:??师尊别走啊师尊! 云野心里纳闷,为何师尊忽然处处躲着他,而且……师尊的肚子怎么越来越大了??? 再后来,云野在师尊房里捡到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,还是怀着孕的。 外冷内软易害羞兔仙师父受x偏执霸道爱撒娇láng妖徒弟攻 食用指南: 1、师徒年下生子小甜饼,1v1主受,看清楚是【生子文】呀 2、日更,喜欢的小可爱收藏一下叭,爱你们=w= 内容标签: 生子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:主角:白荼(昭华仙君),云野 ┃ 配角:接档预收《撩的道长竟是我逃婚对象》《穿成锦鲤小夫郎》戳专栏可见,大家收藏一下吖~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 第1章 天地皆白,细雪自天际飘摇而下。青云山脚,路边一间茶铺里挤满了人,皆是风尘仆仆的模样。 “什么?昭华仙君真要将他那弟子逐出师门?” “这还有假?各大宗门都传遍了!” 茶铺内,有两名修士模样的男子高声议论。 奉茶的伙计好奇道:“二位客官口中的昭华仙君,可是那位早年得道飞升,以一己之力dàng平魔渊,如今留在天衍宗清修的仙君?” 蓝衣修士答:“正是,你也知道那人?” “能不知道吗?”伙计笑道,“此地再往西走半日,就是天下第一宗门,天衍宗的地界。小店往来修士不少,这名字听过好多次了。” “昭华仙君在修真界德高望重,无人不知其姓名。且不说他那高深修为,就说他那张脸……”二人对视一眼,蓝衣修士将声音压低几分,“修真界常说,就算昭华仙君没有飞升,也没有那些除魔卫道的功绩,他同样能凭那张天下第一美人的脸,闯出个名头。” 伙计听得心痒,忍不住心生憧憬:“当真如此?真想亲眼见上一见啊。” “谁不想见?”白衣修士叹惋,“当初昭华仙君去我师门与尊师论道,可惜我那时只是外门弟子,无缘得见昭华仙君的仙姿。唉,若真能与仙君见上一面,折去多少福源我都是愿意的。” 伙计忙给这二人倒茶,继续打听:“方才二位客官提及了仙君的弟子?能被仙君收做弟子,应当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吧?” “非也。”白衣修士摆摆手,眼中鄙夷之色尽显无余,“什么厉害人物,那就是个废物!” “这……” 蓝衣修士悠悠解释:“昭华仙君此生只收过一名亲传弟子,对其宠爱有加。” “天衍宗弟子突破元婴后都要下山历练数年,就是天赋最差的弟子,十年时间也该下山了。可那位……” 白衣修士接过话头,嗤笑:“那位啊,身为昭华仙君的亲传弟子,在天衍宗十余载,修为境界毫无长进,就连结丹都难,呵……” 他说着,止不住摇头叹息:“昭华仙君那般霁月清风,惊才绝艳之人,怎么这眼光……一言难尽啊……” 伙计又问:“不是说已经将人逐出师门了?” “这倒没有,那人现下还在天衍宗。”蓝衣修士道,“听说不久前,那人不知哪里触怒了昭华仙君,被关进了天衍宗禁地,距今已足足半月有余了。” “这……” 蓝衣修士饮了口茶,将茶杯放回桌面上:“总之,自那不久,就有传言称昭华仙君要将弟子逐出师门,还有意另收新徒。你看,这来来往往的人,不都是要赶着去天衍宗的么?” 伙计恍然大悟:“难怪近几日往来的客人尤其多,店里经常忙不过来,原来都是冲着那位仙君而来。” 白衣修士低哼一声,煞有其事:“那是,当世第一人,你以为是假的不成?” 与此同时,天衍宗禁地,灵虚dòng。 灵虚dòng内清气充裕,是天衍宗弟子闭关修行及受罚弟子面壁思过之地。自半月前昭华仙君将弟子关入其中后,便在dòng口设了禁制,不允许任何人踏入,外界也听不见其中声响。 山dòng内桌椅齐全,靠内侧有一张石chuáng,是弟子打坐修炼之地。 石壁上的烛火跳动,隐约映照出石chuáng上jiāo叠的身影。 一只纤细的手攀在石chuáng边,崩得发白的指节微微颤抖,不难看出这只手的主人正在经历何等的痛苦与欢愉。 “不……停下……”原本清雅gān净的嗓音带了些轻哑,尾音温软发颤,勾得身上那人动作越发放肆。 不会有人想到,那被天下人崇敬万分的昭华仙君,如今竟是这副模样。 往日穿得一丝不苟的素白衣袍被撕得七零八落,欲盖弥彰地挡去那些引人遐想的痕迹。 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染上水汽,挂在蜷曲的睫羽上欲落不落。水润柔软的双唇微微开合,随着身上人的动作止不住颤动。暖玉般的身体透着淡淡的粉,看上去漂亮又脆弱。 身上的人动作暂歇,俯身贴在他耳边低诉着什么,可他什么也听不清。 在他漫长的一生中还从未体会过这等令人理智尽失的癫狂,他像是被抛至空中,无所依凭,只得无助地抓紧了身上的人。 不知过去多久,山dòng内的动静渐渐停了下来。 石chuáng上一片láng藉,二人仍是相拥的姿势,像极了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。 丝丝缕缕的黑气自二人眉心溢出,在虚空中消散无痕。黑气消失的瞬间,白荼睁开眼。 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眸茫然地眨了眨,刚想起身,却被环在自己身前的一条手臂拦住。 身上还残留着些许不适,身后某处黏腻的感觉更是难以忽视,白荼浑身酸软地倒在石chuáng上,偏头看向身边的人。 那人的容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,深邃得极富攻击性的五官如今难得安静温驯,嘴角还带了点餍足的笑意,像是置身于一个不错的梦境。 这混蛋。 白荼嘴唇紧抿成线,耳尖不知是羞赧还是恼怒地微微发红。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他更惨的人。 白荼数年前意外穿进了这本名叫《傲世魔君》的点家废柴逆袭流小说里,成了书里的正道魁首昭华仙君。 昭华仙君原身为一只白兔,修无情道飞升,可谓是书中地位最崇高的人物。昭华仙君飞升后一直留在天衍宗清修,而这本书的男主,则是天衍宗的新入门弟子,云野。 云野是只láng妖,幼年时受尽欺凌,机缘巧合拜入天衍宗,却因要收敛妖气而修为迟迟难以jīng进,是天衍宗百年难得一见的废柴。 面对诋毁,云野刻苦修炼,厚积薄发,只待一举打脸那些曾看不起他的人。可就在最新更新中,作者忽然毫无逻辑地让云野叛出师门,再平步青云当上魔君。 短短一章里,黑化成魔的男主将所有正道尽数灭门,昭华仙君也落入他的手里,被扒皮抽筋做成了兔毛护膝。 追了半年多的书就这么烂尾,还没等白荼把作者骂个痛快,他忽然眼前一黑。等他醒来时,已经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,身边还趴着只奄奄一息的小láng。 叮,您已成为《傲世魔君》中的昭华仙君,天道有云,本次穿书除了ooc人物会死外,没有别的规则,祝您打出完美结局哦! ……哦尼玛啊。 原书中,昭华仙君的确曾与幼年时期的男主有过一面之缘。 刚飞升的昭华仙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,因此并未对落魄的男主伸出援手。也正因这样,昭华被男主记恨多年,最终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。 想到自己兔毛护膝的命运,白荼谨遵抱好男主大腿原则,瑟瑟发抖地将陷入昏迷的小láng救起。更在云野拜入天衍宗后,暗中帮他扫清障碍,偷偷给他递金手指。 白荼在ooc边沿反复试探,用心竭力帮助云野,可没想到,云野的黑化来得比原书还要猝不及防,叛出师门的时间竟比原书还早了三年! 最终,白荼只得跟着正道去围剿云野,和他同归于尽。 可当他再睁眼的时候,却再次看见了那只奄奄一息的láng崽。 还没黑化的小láng小心翼翼地爬到他身边,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衣摆,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抬头看他,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的眼神。 面对同样的场景,白荼决心不能重蹈覆辙。 他冒着ooc的风险,把云野带回天衍宗,收做弟子,悉心培养直到现在。 白荼从回忆中回过神来。 他毫不留情地把搂着自己的人推开,起身时,身上已然穿戴整齐。 清冷淡漠,纤尘不染。 又变回了旁人眼中那位高高在上的昭华仙君。 原本的温存dàng然无存,只有领口处遮挡不住的些许暧昧红痕,揭示了他们方才的疯狂。 chuáng上的人同样已换上了gān净的衣衫,睡得雷打不动,一点没被惊扰的模样。 白荼神色复杂地垂眸看他,片刻后,一道白芒剑光闪过,那抹素白的人影消失在灵虚dòng中。 山dòng中重归寂静,那人只是翻了个身,因动情时妖气外泄而露出的一对耳朵支棱在脑袋上,时不时抖动一下,口中低声呢喃:“师尊……” 那道清透剑光一路飞到了青云山的落霞峰。 青云山上终年积雪不化,唯独此地却绿意葱茏,温暖怡人。 十余年前,白荼带着云野来到天衍宗,以阵法化境,逆转天时,将这终年极寒的落霞峰化作了如今这般四季如chūn的模样。 落霞峰上青竹环绕,花草繁茂,潺潺流水从山巅蜿蜒而下,依水而建一座水榭庭院,正是白荼与云野的居所。 后山青竹小径的深处,有一眼冷泉。 白荼自剑光中现身,朝前踏了一步,穿得一丝不苟的素白衣衫忽然落下。飘落地面的衣衫中央鼓起一个小包,小鼓包动了动,一只巴掌大小的白兔拱开繁复的衣物,缓慢爬出来。 这只小兔子的体型与幼兔相似,脑袋圆身子圆,身上覆盖着一层蓬松柔软的白色绒毛,细长的耳朵服帖地垂在脑袋后面,随着呼吸轻轻颤动。 小兔子睁着一对鲜红透亮的眸子,抖抖耳朵,噗通一声跳入了冷泉中。 白荼半个身子埋在水里,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,累得眼皮都睁不开。 至于德高望重的昭华仙君为何会与自家弟子搞到chuáng上去,则要从半个月前说起。 半月前,白荼在云野体内发现了心魔存在的痕迹。 修道之人最忌心魔,稍有不慎便会误入歧途。深知这位大爷误入歧途会是什么下场,白荼险些当场吓跪,连忙把人带去禁地,亲自帮他寻找破解心魔之法。 可谁能想到,那心魔格外顽固,就连白荼都奈何不了,反倒yīn沟里翻了船,被心魔反噬,趁虚而入。 心魔入体,在那半梦半醒,仿若幻境的夜里,他们意乱情迷,癫狂失控…… 白荼打了个寒颤,不敢再想下去。 将浑身草草冲洗一遍,小兔子爬上岸,甩了甩湿漉漉的绒毛,在青石上摊成了一块兔饼。 好在云野心魔体内的已除,这桩心事算是放下,可白荼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 是他将云野关在禁地,也是他主动要替云野驱除心魔。而且云野修为远不如他,昨夜心魔入体时,若不是他把持不住心魔的诱惑,云野也不可能…… 怎么看好像都是他这个做师尊的问题。 谁来告诉他,这下他该怎么去面对那只láng崽子? 白荼苦着脸翻了个身,把脑袋颓然埋进前爪里,很快被和煦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。也不知过去多久,白荼一对兔耳朵噌地立起。 下一秒,冷泉旁卷起一阵清风,小兔子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。 落霞峰结界外,一名天衍宗弟子焦急地在一座浮空石桥前踱步。 石桥是连接落霞峰与天衍宗主峰的唯一通路,落霞峰不允许任何人轻易进入,就是掌门有事要找白荼,也只能在此地等候。 变回人形的白荼踏上石桥,那弟子急忙迎上前来:“见过仙尊。仙尊快去看看吧,云师兄打破了灵虚dòng的结界,还与看守灵虚dòng的师兄们打起来了!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回来开文啦,大家五一快乐! 这篇不长,轻松小甜饼,来一起吸兔呀=w= 喜欢的小可爱记得收藏一下,感谢支持,把师尊的兔子尾巴送给你们捏~ 前排给大家避雷—— 1、这篇是生子文,剧情是揣包子带球跑,养包子的篇幅不多,可能在后期甚至番外,介意的小可爱慎入。 2、关于怀孕设定,本文是男、女、双性三种性别设定,同性可成婚。受是特殊双性体质,怀孕后才会显出,注意避雷。 3、我知道láng兔有生殖隔离,都修真了就无视这个吧orz 给古耽接档文打个广告,可以点进作者专栏收藏~ 《听说皇后又逃婚了[穿书]》 身为一本修真小说反派boss,魔君钟淮被正道围剿而死,穿进乱世权谋文里成了一位少年将军。 小侯爷钟淮十五岁领兵,十七岁挂帅,战神名号威震四海。战事平定,钟淮功成身退,美滋滋准备回家享福。 一封圣谕传到军营:永定侯平乱有功,特赐回京,封为皇后。 ——钟淮是先帝钦点的儿媳,童养媳的媳。 听闻素未谋面的新帝长相可怖,一张脸可止小儿夜啼,颜控钟淮果断逃婚,披个马甲gān回老本行,成了魔教座上宾。 正道中有位高岭之花小美人,受人敬仰,地位崇高,处处和钟淮作对,容貌正对钟淮胃口。 钟淮用尽百般手段,与小美人斗智斗勇,终于把人骗上了chuáng。 可……为什么是龙chuáng? 小美人勾唇一笑,反身把他压在身下:怎么不继续了,朕的皇后? 第2章 白荼赶到灵虚dòng外时,远远便看见那处剑影滔天。 数十把仙剑漂浮在灵虚dòng外,一抹熟悉的身影被剑光围在中央。白荼一下就认出,这是天衍宗诛邪剑阵。 诛邪剑阵是天衍宗不外传的阵法,共五阶,此时施展出来的是最低阶的一层。若元婴期以下修士捱上一下,定免不了脏腑受损,卧chuáng几日。 更何况,云野是妖。 这剑阵要是落下去,非得将那人打得现原形不可。 白荼眼神不悦地眯起。 用诛邪剑阵对付他徒弟,谁给他们的胆子? 周遭风声猎猎,云野被剑阵困于其中,身上衣衫被剑意划破好几处,淡淡血色从衣衫中渗出来。可就算如此,他眼中丝毫不见慌乱之色。 在他对面,一人手执长剑,眉宇间尽是挑衅之色。 “怎么不继续得意了?”那人嗤笑一声,鄙夷道,“果真是个废物,真不知道昭华仙君到底看上了你何处?” 他顿了顿,又道:“难不成真如传闻中那般,你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?” 云野眸光一暗,垂在身侧的掌心黑气凝结,眼里隐约泛起妖光。云野轻声开口:“我给你个机会,把这句话收回去。” “狂妄,落剑!” 云野唇角勾起,眼底竟涌现出几分嗜血的快意。他正要迎上那剑阵,身侧忽然扬起一阵清风,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腕上。 清风过处,原本气势汹汹的诛邪剑阵顿时土崩瓦解,数十把仙剑失去控制般落下,自动飞回了剑鞘中。随着收剑入鞘的声响,云野眼中的妖光消散开来,抬眼对上了一双颜色浅淡的眸子。 “……师尊?” 白荼躲开他的目光,用传音术呵斥道:“胡闹什么,想被人发现你的身份?” 云野立即收了原先那副神情,垂下眼眸,做出一副委屈模样,软声道:“师尊现在才来,弟子险些就要命丧于此了。” 说着,还可怜兮兮地拉住白荼的手。 那双手生得极好,白皙有力,手指修长匀称,握上去却柔软得不像话,全然不像是苦修多年的仙尊,更像是民间锦衣玉食的小少爷。 云野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地在对方掌心轻轻划过,声音放得极轻:“师尊的手怎么这么凉?” 白荼背上的寒毛炸开,险些忍不住给这人一掌。 云野身为láng妖,体温本就高于常人。白荼刚在冷泉中泡了一段时间,身上寒气未消,此刻被对方触碰,只觉得那只手滚烫得灼人,竟让他又回想起昨晚被这炙热的温度拥住、反复顶弄的感觉。 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,这人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碰他?! 这人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吗?? 白荼一把推开云野的手,转过身去,不再看他:“跪下!” 云野定定看着眼前那道素白的背影。 绘着水云纹的衣袍包裹着纤长消瘦的身躯,俨然正经,清绝出尘。垂在身后的青丝如瀑,带着些许晨露的cháo气,挡住了那纤细得不堪一握的腰身。 云野的目光凝在对方窄腰上,喉结滚动。 昭华仙君的容貌在修真界极负盛名,那张脸生得俊美,却并非完美无缺。 至少在云野眼中是这样。 在他看来,那人总是泠然如霜,无悲无喜,白白削弱了那张脸上该有的风情。就如那双本该带着千种柔情的桃花眼,却因那对颜色浅淡的眸子,平添了几分禁欲古板,没意思极了。 不过这人越是这样,便越勾得人忍不住想要“冒犯”,想看他羞愤难当,仓惶失控的模样。 这想法从他成为这人徒弟的第一天就在他心头萦绕不去。 不,或许还要更早。 云野还记得他与昭华仙君第一次见面的情景,那已经是前世的事情。那时候,他被láng群抛弃,走投无路,就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,是这人出现了。 昭华仙君像一道光照进了他灰白无望的生命中,占据了他的一切。 他追随昭华仙君来到天衍宗,那人虽从不与他见面,却总在知晓他被欺负时暗中帮他,还化形成别的模样,教他功法,助他修炼。 那傻子总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,却不知他早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。 外表坚冰似的人,内里却那般柔软善良。就像现在,明明是高高在上的模样,却像极了只张牙舞爪的小兔子,叫人恨不得揉进骨血里疼爱。 云野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,不紧不慢单膝落地,老实跪在了白荼身后。 见了这一幕,原先驱使剑阵那人脸上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。 他名为牧奚,乃天衍宗掌门之徒,天资聪颖,修为高深,在派内声望极高。 牧奚自小入天衍宗,平生最钦佩的就是昭华仙君,更是曾自荐想入昭华仙君门下。 可始终未得偿所愿。 凭什么,就算他没资格做昭华仙君的弟子,也不该是这个修行十年也结不出金丹的废物。 好在,此人就要被逐出师门了。 想到这里,牧奚心中快意更甚,上前一步,规规矩矩地朝白荼行了一礼:“见过昭华仙君。云师弟打伤看守禁地的弟子,私逃禁地,弟子正要依照门规将其捉拿。” 白荼脸色泠然如霜,问云野:“当真如此?” “师尊,我——” “闭嘴。”白荼不由分说打断他,“打伤同门,你还有理了?” 云野悻悻闭嘴,白荼道:“罚你誊抄经文三百遍,晚些自己去戒律阁领罚。” “……是。” 牧奚眼中得意之色更甚,却听白荼轻声道:“许久未曾来这前山,我竟不知你们的阵法已修炼至这般境界。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一件事……” 白荼抬眼,眸中显露几分冷意:“门规何时说过,诛邪剑阵可以被你们随意用来对付同门?” 牧奚一怔:“仙、仙尊……” 白荼:“诛邪剑阵乃天衍宗御敌除魔之阵,若非长老肯允,不得私自动用。云野尚未定罪,是谁准你用剑阵对付他?” 牧奚垂在身侧的手收紧,低声道:“……弟子知错。” “知错就好。” 白荼话音刚落,他的身侧凭空掀起一阵清风,将一甘弟子尽数卷入灵虚dòng内。 “依照门规,私自动用大阵,本该jiāo由掌门亲自处置。掌门现下外出未归,你们就在此处面壁思过,待掌门回山后再行决断。” “仙尊恕罪,仙尊——!” 灵虚dòng的结界自动合上,将一众弟子的声音隔绝在内。 料理完这些,白荼这才回头看向云野,后者还乖乖地跪在他身后,一言不发。 白荼:“起来,与我回去。” 云野不动:“跪久了,站不起来。” 那双俊美的眸子低垂,语调里带着委屈,倒像是白荼真把他怎么样了似的,一点都看不出昨夜那qiáng横凶狠的模样。 白荼现在一看见这人就腰疼屁股疼,气不打一处来。 他抿了抿唇,撂下一句“那你继续跪着吧”,转头消失在剑影中。 白荼直接驱使仙剑回了落霞峰。 落霞峰上四季如chūn,高山雪水在峰前汇聚成一个湖泊,似碧玉般嵌在山峦之巅。岸边一排垂柳刚抽了新芽,清风拂过,带来淡淡的青草香气。 白荼坐在湖心的凉亭内,倒了杯茶水饮下,才消解了几分心底的烦闷。 白荼自认直得不能再直,若是不小心与别人擦枪走火,他或许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,可偏偏那人是他从小养大的崽子。 这世上最尴尬的莫过于此了。 但无论如何,他得好好与那人谈一谈。 白荼刚坐了没多久,身后便响起了熟悉的足音。他正要回头,一个身躯忽然贴上了他后背。 低哑的声音紧贴着白荼耳朵响起,又低又轻,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:“师尊怎么都不等等我?” 那温热的呼吸打在白荼耳后,白荼浑身一僵,挣动一下竟没挣开。 他心口剧烈跳动两下,竭力维持语调平静:“放手。” “不放。”云野将手臂搂得更紧了些,撒娇道,“师尊今日对我好凶,是徒儿做错了什么,惹师尊生气了吗?” 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?? 白荼气得咬牙切齿,手底用了几分力道,一把将人推开。 “师尊,我不是故意打伤他们。”云野还当白荼在气他今日闯祸,忙解释道,“只是醒来见不到师尊,我又出不了灵虚dòng,本想托个弟子替我探望师尊。可……师尊也知道他们将我视作眼中钉,加上牧师兄正好巡视禁地,这才闹了些不愉快。” 云野半蹲在白荼身旁,仰头看着他,温声道:“师尊昨夜那般操劳,今早又不告而别,徒儿只是担心你的身体。” 他他他——他在说什么东西! 白荼听得脸上火烧火燎,他偏过头,生硬回答:“我、我有什么可担心的?” 云野盯着对方泛红的耳尖,默默将余下的话收了回去。 不就是打伤了几个同门,至于这么生气,连耳朵都气红了? 云野沉默片刻,又道:“师尊,昨夜……” 白荼距离把自己烧成红烧小白兔只差一步之遥,他生怕对方再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,仓惶打断:“昨夜只是个意外,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 “那怎么成?”云野伸手按在白荼手背上,轻声道,“师尊为了替我驱散心魔,耗费了不少灵力,徒儿怎能不放在心上。” 他说着,从怀中取出个布包:“我方才顺道去了趟凝丹阁,取了些滋补药材,师尊记得服用。” “不是,你……”白荼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,他嘴唇轻抿,试探道,“昨夜发生的事,你还记得多少?” 云野疑惑地皱了皱眉,仍是答道:“我只记得,昨晚我心魔入体,师尊替我护法。随后我便像是沉入了什么梦境,可醒来时什么也记不住了。” “这……” 白荼一怔,这才回过神来。 他的确听说过,被心魔入体之人,清醒过后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无记忆。 也就是说,云野并不知昨夜发生的事? 白荼顿时一扫心中yīn霾,定了定心神,做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:“不记得也无妨,为师昨夜替你驱散了心魔,现在你已经没事,不必太过担心。” 云野定定地看着那张脸,心中却不免失落。 其实他并非什么都不记得。 在被心魔入体时,他沉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旖旎梦境当中。 在梦里,这位谪仙般清冷卓绝的仙君躺在他身下,软得像是化作一汪chūn水,予求予取,任他摆弄。 经年的痴恋一朝成真,那梦境美好又真实,甚至连对方每一声欢愉到极致的低吟,每一句因承受不住而发出的低泣,都仿佛近在耳边。 若那是真的,不知该有多好。 可惜,梦境破碎后,这人依旧那么高不可攀,远不可及。 云野敛下眼中低落之色,乖乖应了句:“知道了,师尊。” 白荼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徒弟的反常。他一上午都在为此事烦心,此刻发现云野什么都记不住,心情好得恨不得原地蹦跶两下,就连昨晚被反复折腾的地方都没那么疼了。 白荼遏制住自己雀跃的心思,开始赶人:“好了,既然你没事,去戒律阁领罚吧。” 云野可怜兮兮:“真的要去吗?” 白荼板脸:“快去,不把经文抄足三百遍不许回来。” “……是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白荼:开心得表演一个兔式原地转圈圈.gif 云野:别高兴得太早。 某包子:惊不惊喜,刺不刺激? 感谢大家的雷和营养液,我会努力更新哒! 开文前期收藏和评论都很重要,没有收藏我的小可爱记得点一下收藏,爱你们mua! 第3章 赶走了云野,白荼独自回卧房调息。 昨夜为了帮云野驱散心魔,他的确损耗了不少修为,少不得要好生修养一段时间。 白荼屏息凝神,打坐入定。 昨夜的事情,既然云野已经忘了,他自然不会太放在心上。算上前世,白荼在这个世界已经过了近百年,在他漫长的一生中,这一次意外实在算不得什么。 更何况,他们都是男人。 让他在意的,反倒是云野体内的心魔。 他与云野相识远不止这十数年的光景,前世他虽然没有收云野为徒,可那人在天衍宗期间,他却没少暗中接近他。 那人修行受阻,他便幻化高人赠予心法,那人秘境遇险,他便幻化同伴随行协助,更不用说明里暗里帮他扫清了无数障碍。 可前世,无论是云野黑化前还是黑化后,他从未在云野体内察觉到心魔存在的痕迹。 怎么这一世事事顺利,反倒有了心魔? 扪心自问,自从收了云野为徒,白荼对他可谓是尽心尽责,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。 那láng崽子到底对他还有什么不满意? 白荼百思不得其解,想着想着就入了定。待他再睁眼时,天色已渐渐暗下来。 白荼偏头看向窗外,正值落日时分,天边红霞万丈,落日余晖映照在山林间,天地归为一色,美得仿若仙境。 落霞峰之名,便是由此而来。 忽然,一只青色灵鸟从远处飞来,落在了窗台上,口吐人言:“掌门请昭华仙君前往重鸾峰一叙。” 天衍宗共有三峰四脉,除主峰外,以西的落霞峰为昭华仙君的居所,以东的重鸾峰,则是天衍宗掌门凌微君的居所。重鸾峰上终年冰雪覆盖,阆苑寰宇,云雾缭绕,气派非常。 白荼踏入掌门居住的凌云殿,一眼便看见天衍宗掌门凌微君正坐在殿中温酒。 凌微君一身缥色道袍,衣领处纹着繁复云纹,腰间配把流光仙剑,童颜鹤发,颇为风雅。 “仙尊来了。”凌微君迎上前来,笑意吟吟,“来,尝尝本座刚带回来的仙酿。” 凌微君将白荼迎到桌前坐下,殷切地给他倒酒。 白荼淡声道:“掌门知道我从不饮酒,有话直说吧。” “咳,也没什么……”凌微君放下酒壶,“牧奚的事本座已经知晓。此事他行事欠妥,本座已罚他们诫鞭三十,再让他将宗门上下清扫一遍,仙尊觉得如何?” 这处罚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,白荼点点头:“掌门做主就好。” 凌微君沉默一下,又问:“几日后就是天衍宗入门弟子试炼,这次入门弟子中有几位资质甚高,不知仙尊可有兴趣参与试炼大典?” “没有。”白荼抬眼看他,“你招收弟子,还要我替你挑?” “这、这倒不是,只是……” 凌微君看了眼白荼的脸色,温声劝道:“本座知道仙尊宠爱云野,可那小子天赋有限,日后恐怕难以继承仙君衣钵……” 白荼:“无妨,只要他日后能过得逍遥自在,修行如何并不重要,他开心就好。” 凌微君动之以情,晓之以理:“虽说如今修真界看似平稳,可谁能保证魔族不会卷土重来,仙尊该为天下苍生考虑,不妨再收一位弟子——” “不行。”白荼淡淡打断,“云野脾气不好,我收别的弟子,他要与我生气的。” 凌微君:“……” “他开心就好。” “他要生气的。” 这是什么诡异又纵容的语气,宠儿子也没有这么宠的吧?? 凌微君悻悻闭嘴,殿内一时寂静,只余酒瓮下文火烧灼的声响。 片刻后,凌微君脸上的神情再也挂不住,愁云惨淡地叹了一声:“仙尊,我也不与您绕圈子。坦白而言,修真界如今大不如从前,若再不培养出几位能独当一面的弟子,待我们这一辈百年之后,这天下可怎么办?” 自从十多年前,白荼dàng平魔渊,平定天下后,修真界便再没有人飞升,也没有再出过任何可造之材,更甚者,就连上山求道之人都屈指可数。 把一众修真界前辈愁白了头发。 可白荼不吃这套:“这也不是你在修真界散布我将要收徒的传言的理由。” 凌微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:“原来您都知道……” 白荼敛眸不答,凌微君道:“仙尊莫怪,我实在是走投无路……” 他又道:“您若不想收徒也罢,只是,还请您一定要参与入门弟子试炼。去试炼大典上坐一坐就好,这样也不算我天衍宗欺瞒于人。” 这倒是无伤大雅。 白荼思索一下,应了声“可以”。还没等凌微君放心,白荼又道:“不过我有个要求。” “仙尊请讲。” “让云野也参与这次试炼。” “这……” 白荼抬眼看他:“不行么?” “这倒也不是不行,可入门试炼通常是新入门弟子才能参与,云野入门多年,这不是坏了规矩么?” 白荼没有回答,平静地看向凌微君。 殿内一时陷入沉寂,须臾,凌微君轻叹一声:“好,想个理由让云野去就是了。” 天衍宗的入门弟子试炼会在一处名为太初秘境的幻境中举行,白荼这么做,自然不是单纯为了让云野去历练。 在书中及前世,云野曾得到过一件至宝。那东西可短暂掩盖他身上的妖气,助他修炼。这也是云野早期能在天衍宗立足,从未被发现身份的原因。 那件至宝,就存放在太初秘境当中。 若说前世与现在有什么不同,那就是这一世的云野由于直接被白荼带回天衍宗,入门时没有通过太初秘境的试炼。 心魔丛生,或许与这脱不了gān系。白荼如是想。 天色彻底暗下来,戒律阁的静室内一片寂静,只余执笔书写的沙沙声。 屋内陈设极简,只摆了几方桌案,云野坐在靠窗边的桌案前,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毛笔。 晚钟敲响了第三次,静室内最后一名弟子也离开了,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云野一人。 云野支着下巴望向窗外。 夜色如墨,无星无月,窗前树影层叠,遮住了远处的高山竹林。 那是落霞峰的方向。 云野的笔尖在宣纸上随意划动,待他回过神来时,抄满经文的宣纸一角,已出现了一张泠然如霜的俊美容颜。 那张脸面容沉静,无悲无喜,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清透明亮,盈盈如水。 云野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。 他已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倾慕此人,自从这人救过他一命之后,他们之间的缘分就此定下。 可惜,昭华仙君修无情道飞升,早已绝情断念,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。 求而不得,痴心成魔,他的师尊问了他许多次,他的心魔究竟从何而来。 ……还能从何而来? “傻子。”云野轻叹一声,执笔继续在纸上描绘。 一幅幅图画在宣纸上逐渐成型,云野的心绪也随着这些图画逐渐飘远。 直到庭院内有一道清亮剑啸传来。 云野霍然清醒。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,他抬头看去,果真看见青石小径上,远远走来一道素白的身影。 云野仓惶低头,最新的一幅画上,昭华仙君衣衫半解,眼尾泛着艳色,脸上带着不知是欢愉还是痛苦的神情,朝他伸出手,像是在索求一个拥抱。 ——!!! 白荼推门进入静室时,看见的便是云野手忙脚乱拿着一沓宣纸的模样。 白荼疑惑看他:“你在做什么?” 云野故作镇定地将一沓宣纸放到最下层,抬头朝白荼弯了弯嘴角:“没、没什么,师尊,你怎么来了?” 白荼扬了扬手中的食盒。 他回到落霞峰后,发现云野还没回来,这才想起自己今日与这人说过,抄不完三百遍不许回来。 晚膳时间已过,云野还未习得辟谷,夜里必然会饿。 这世上一定找不出比他更好的师尊了。白荼将食盒放到桌案上,得意地想。 见白荼没有起疑心,云野放心下来。他理了理桌上的宣纸,确认那几张罪恶之源已被压在最底下,什么也看不出,这才走到白荼身边。 食盒掀开,白荼取出几个碗碟,飘香充盈满室。 云野垂眸看着白荼的动作,低声道:“师尊待我真好。” 白荼应了声:“快趁热吃。” 云野在桌边坐下,却没动筷子:“师尊不一起吃吗?” “我不用……” 云野眉眼低垂:“可我小时候,师尊都是与我一道吃饭的。” 白荼早已辟谷,不需要进食。可他最受不了云野这副可怜模样,心中一软,应道:“……好。” 师徒二人在桌案边坐下用膳。 席间,白荼提起让云野去太初秘境的事,理由是希望他去历练一番。 云野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 白荼有些诧异他的反应,抿了抿唇,道:“你不必担心,以你的修为,应付太初秘境的妖魔并不算难。” “可我听闻太初秘境凶险万分。”云野偏头看他,眼中故意流露出几分犹疑,“若我遇到危险……” 白荼还当他是害怕,心头顿时软了下来,温声道:“放心,我会帮你。” 前世,白荼也进过太初秘境。 那时的云野刚到天衍宗,是个连妖气都藏不好的小妖。未免出什么岔子,白荼化身一名小弟子跟随他一道进了太初秘境,并在关键时刻,帮了他一把。 而这一世故技重施,他也有故技重施的打算。 可他不知道的是,知晓这件事的并不止他一人。 得了白荼应允,云野低头专心吃饭,心中却另有思忖。 虽然不知道昭华仙君让他去太初秘境的原因是什么,可云野并不排斥。 太初秘境是天衍宗开山祖师以无边道法所铸,秘境里的一切皆由道法所化,变化万千,更藏有无数奇珍异宝。 其中最为珍贵的,便是祖师留下一件贴身武器,名为太初。 前世云野取得太初,便犹如神助,修为一日千里。 虽说他此生暂且不愿理会正魔两道的恩怨,但有机会取回自己趁手的武器,他没理由拒绝。 更重要的是,他总算有机会了却一桩心事。 云野一时陷入过去的回忆,却听白荼忽然道:“你的经文抄得如何,给我看看。” 说罢,只见白荼手一抬,被云野叠放在桌上的那沓宣纸自动飞入到他的手中。 云野:!!! 作者有话要说:在线翻车.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深水鱼雷]的小天使:约有茶 1个; 感谢投出[火箭pào]的小天使:汉堡年糕 2个;约有茶 1个; 感谢投出[手榴弹]的小天使:去偷胖苏家的小甜瓜 2个;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海洋馆饲养员 7个;西瓜炒肉很好吃的 5个;可可碎片星冰乐 3个;huáng鱼不huáng 2个;恐龙三明治、阿勤、一颗喵薄荷、今天大大们更新了没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楠芊 10瓶;红儿呀嚯、袹顔_ 5瓶;兮月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4章 “师尊!” 白荼正要翻开宣纸,冷不丁被云野一把抓住了手腕。 掌心滚烫的热度透过手腕的肌肤传递过来,灼人得过分。白荼像受了惊的兔子似的一抖,吓得险些跳起来。他手一松,手中的宣纸纷纷扬扬洒落一地。 还不等他说什么,云野眼疾手快施了个法术,飘落的宣纸乖乖回到他手中。 白荼尴尬得要命。 说好的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,可身体的本能哪里是他能够控制的。再怎么自我暗示,他也不得不承认,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,的确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yīn影。 不,那已不能说是“不小的心理yīn影”。 云野不碰他则已,只要一碰他,就总让他想起昨晚肌肤相触的疯狂。白荼心跳飞快,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。 好在云野似乎并未发现他的异常。 小láng崽把宣纸往身后一藏,朝白荼的方向靠了靠,撒娇似的软声道:“师尊,我写得不好,不敢伤师尊的眼。待弟子写好后,再jiāo给师尊过目可好?” 云野这一靠过来,白荼又觉得有些呼吸困难。他咽了咽口水,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半分:“……也好。” “师尊真好。” 云野笑弯了眼,乖乖回到桌案边坐好,不再多言。白荼松了口气,心事重重地与云野一道用完晚膳。 距离入门弟子试炼只剩下半月有余,从来练功散漫的云野,在白荼的督促下开始日夜练剑,为进入秘境做准备。云野修为受限,但身法从来是天衍宗数一数二,这一用功起来,进步肉眼可见。 事实上,就算白荼不跟去秘境,凭借云野现在的身法,想要全身而退也不难。 说到底还是白荼放心不下。 因此,在距离试炼大典还有两三日时,白荼御空出了趟落霞峰。 青云山往南的千里之外,有一处幽静山谷。谷中三面环山,高大的树冠隐天蔽日,雾霭沉沉。 一道清亮的剑光落在山谷前,白荼从剑光中踏出来,忍不住打了个哈欠。 这些时日他总感觉jīng神欠佳。 就像今日,才御空了不到两个时辰,就觉得有些困倦。 或许是原先损耗太多修为,如今还没恢复的缘故。白荼想着,朝谷中走去。刚走到山谷前,远远便看见一名身形高挑的青年男子迎上前来。 男子样貌俊朗,深邃的五官带着些异域色彩,气质沉静优雅,周身却泛着股凌然剑意。他朝白荼行了一礼:“见过昭华仙君,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,您随我来。” “多谢。” 男子领着白荼穿过入谷的藤桥,周遭的景象顿时变幻。 原本笼罩在山谷中的浓雾像是忽然被风chuī散,破开云雾,一座玉石雕砌的巍峨高殿显出真容。 男子将白荼引到了一处殿门前:“仙尊请进。” 白荼向他道了谢,正要敲门,那殿门却忽然自动打开,寒意从门内席卷而出。 白荼拢了拢衣衫,从容步入。 室内昏暗,墙面上微弱的火光跳动,映照出两侧的几列展架。展架上各类法器琳琅满目,却摆放得杂乱无章,甚至就连地面上,都歪着倒着不少法器丹药。 浓重的酒气熏得白荼皱了皱眉,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响起:“总算想起要来看看我了?” 声音是从大殿前方传出的,厚重的帷幔之后,隐约显出一个模糊的人影。 白荼淡声道:“好久不见,师兄。” 随着他这声师兄,帷幔后的那个身影站起来,掀开帷幔走了出来。 那是一名眉目清俊的年轻男子。男子一身墨色道袍随意拢着,腰间别着个玲珑酒壶,风流俊逸,不修边幅,没有半分修真子弟的模样。 此人正是昭华仙君唯一的师兄,与他一道师承昆仑的清辉仙君,荀易。 荀易走到白荼面前,身子醉意稀松地微微前倾,凑到白荼面前,却是皱了眉:“你这脸色怎么回事?” 白荼没解释:“没事。” 荀易狐疑地眯起眼睛,没多说什么,问:“说吧,找我什么事?又是为了你那徒弟?” 白荼:“再过两日天衍宗的太初秘境就要开启,我来替云野寻些护身之物。” 荀易给了他一个“我就知道”的眼神,随意踢开脚边一个丹药瓶:“你那里要什么东西没有,非要来我这无涯谷找?” 白荼道:“论及凝丹炼药,唯有师兄造诣最高。” 荀易沉吟片刻,歪头笑道:“有事亲师兄,无事陌路人?” “师兄……” “好了,师兄与你说笑的。”荀易抬手,在白荼额头上轻敲了一下,“昭华啊昭华,自从你飞升之后,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。” 昭华仙君年轻时本不是这样的性格。 当初昭华仙君还是只刚化形成人的白兔时,是荀易将他带回了昆仑,拜了昆仑仙君为师。昭华仙君修行刻苦,临近飞升却迟迟无法突破。 最终,昭华仙君绝情断念,转修无情道,百年之后终得飞升。 不过性子也变成如今这般,清冷无情。 白荼不想与他讨论这件事,道:“师兄,我……” “知道。”荀易打断他,摇晃晃捞起桌上一壶酒,朝白荼一笑,“不就是要点抑制妖力,增长修为的丹药吗,我给你。” 他说着,殿内骤然掀起一阵清风,一个锦袋飘入他的手中。荀易拿着锦袋钻入展架内,殿内很快响起他嘀嘀咕咕的声音:“这个可以……这个也是……这、这个不对,哦在这里……” 展架上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听得白荼心惊,像是荀易不小心碰碎了什么东西。 白荼忙走上去扶他:“师兄,你是不是喝醉了?” “没有,喝这点怎么会醉。”荀易摆摆手,束好锦袋,递给白荼。 白荼接过来收好:“多谢师兄。” “好了,跟师兄还客气什么。”荀易揉了一把白荼的脑袋,又道,“不是我说,你这脸色真不对劲,不用师兄给你把把脉?” 白荼摇摇头:“真没事,应当是先前不小心损耗了些修为,调养一段时间就好。” 屋内的酒气熏得白荼有些透不过气,他没有久留,很快与荀易道别,出了殿门。原先领白荼进谷的男子还等在殿门外,他正要将白荼送出谷,却听荀易的声音从殿内传来:“裴染,再给我拿坛酒来!” 裴染眉宇间流露几分无奈之色,白荼忙道:“无妨,我自己离开就是。” “怠慢了。”裴染朝白荼行了礼,转头去帮荀易取酒去了。 白荼回到落霞峰时,夜色已深。 许是今日连着赶路,白荼在屋内打了会儿坐,仍觉得怎么都不舒服。他皱了皱眉,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。云野这几日都在后山练剑,回来得晚,此刻的落霞峰上空无一人。 下一秒,白荼身上的衣物落下,一只小白兔四脚朝天躺在衣物中央,长长地舒出一口气。 舒服了。 无论是仙还是妖,只要本体非人,变换人形都会消耗灵力,哪有原形来得舒服自在。所以白荼虽然穿书前是人,可自从他来到这里成了只兔仙后,就渐渐喜欢上变回原形的感觉。 小白兔自在地在衣服里滚了两圈,他坐起身,后腿一蹬从窗户跳出屋子,头也不回地朝竹林的方向跑去,很快消失在夜色中。 竹林深处,一只软绵绵、毛茸茸的小白兔半个身子扎进灌木丛中,小圆尾巴轻轻颤动,不一会儿,就从灌木中拖出来一个藤草编织的小草篮。 草篮子里,各类草叶蔬果整整齐齐放在里面,瓜果清香,草叶鲜嫩,令人食指大动。 小白兔凑到草篮子上,粉嫩的鼻头颤动,认真嗅了嗅,三瓣嘴张开,从里面叼出一根嫩得出水的胡萝卜。 小白兔把草篮重新藏好,才坐在地上,两只前爪抱起那根比自己还大了一圈的胡萝卜,美滋滋地啃了起来。 昭华仙君仙身早成,不需进食。可再高深的道法也根治不了口腹之欲,真正的昭华仙君或许可以,但白荼是一点也做不到。 连吃都不能吃得开怀,这个仙君当来还有什么意思? 小白兔吃饱喝足,揉了揉肚子,仰躺在草地上昏昏欲睡。 不知过去多久,不远处忽然传来些许脚步声。 小白兔两只耳朵蹭地立起来,仓惶回头,恰好对上一张熟悉的脸。云野像是刚练剑归来,发梢微微濡湿,气息还有些不稳。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??! 小白兔浑身的毛炸开,想也不想地钻进草丛里,一溜烟跑得没了影,只留下一脸惊讶的云野。 云野眨眨眼,脸上难得带了几分茫然。 他刚才……好像看见了一只兔子? 一只兔子??? 云野眼前一亮。 在天衍宗清修多年,他收敛了尖牙利爪,渐渐将自己变得与人相同。可他血液中为láng的本性还未完全被消磨,尤其在看见那只兔子的瞬间,身为捕食者的本性顿时占据了上风。 一只兔子出现在láng面前,若是让它跑了,那多没面子。 云野舔了舔唇,飞快追了上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云野:麻辣兔头,烤兔腿,红烧兔肉我来了。 白荼:……啊啊啊你滚啊!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昶夜 24瓶;袹顔_ 5瓶;抽风的读者 3瓶;兮月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5章 云野追逐着小白兔的身影进入竹林,可后者逃得极快,一下就没了踪影。他在竹林里寻觅片刻,很快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看见了一抹白色的影子。 云野唇角一勾,悄无声息走上前去,却是一愣。 “师尊?” 白荼背靠树gān坐在地上,从云野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清冷的背影,可不知为何,云野却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紧张。 “嗯……你、你怎么回来了?” 那声音仍与过去一般清雅平和,只是此刻却显得有些气息不足。 云野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,绕到白荼的正面,蹲下身关切问:“师尊可是有哪里不适?” “没事。”白荼心虚地躲开他的目光。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没事。 不知为何,他今日体力格外差劲,就只跑了这一小段路,竟觉得呼吸不顺,就连小腹都隐隐有些胀痛。 白荼揉了揉肚子,心想,难不成是方才吃坏了? 白荼扶着树gān站起身,问:“过两日就要进太初秘境,你不去练剑,来这里做什么?” 云野这才想起正事:“我方才看见只野兔朝这边跑,不过追到这里却不见踪影,师尊看见了吗?” 白荼一听就来气,皱眉问:“好端端的,你追人家做什么?” 云野:“自然是抓来烤了吃。” 白荼炸毛:“烤什么兔子,兔子哪里招惹你了?” 云野无辜地眨眨眼:“师尊,可我是láng妖,láng吃兔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?” “而且师尊……”云野贴近过去,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,“我最爱吃兔子了,自从来了天衍宗,连吃的机会都没有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真是委屈死你了。 白荼:“总之,以后不许再吃兔子。” 师尊还是那么善良,连兔子都舍不得伤害。云野心里想着,含笑应道:“嗯,都听师尊的。” 云野说着,垂眸看向他。 月色下,往日清冷的仙尊少了几分距离感。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,柔软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,在脸上洒下淡淡yīn影。 不知为何,他觉得此刻的师尊像极了方才方才那只小白兔,柔软,乖巧,格外适合捧在手心里,肆意抚摸揉搓。 云野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收紧,竭力遏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。 对方过于直白的眼神看得白荼有些不自在,他轻咳一声,道:“你的剑法已经练熟了?演示一遍我看看。” 云野点点头:“好。” 竹林中的一片空地上,云野长剑出鞘,带出一道清亮剑气。一套剑术行云流水,几乎挑不出什么差错。 白荼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。 云野的剑法造诣从来不需要他操心。 虽然此人修为jīng进的速度远不如他人,可他的身法向来是数一数二。 白荼看了一会儿,觉得身上恢复了些力气。他随意从地上捡起一根枝条,闪身而出。 凌然剑意直冲云霄,卷起片片竹叶腾璇上升。 云野没预料到白荼会突然出手,láng狈的后退几步,勉qiáng接住了这一剑。 “出剑太慢,再快些。”白荼说完这话,手腕翻转,继续朝对方刺去。 云野身法再高,与白荼相比仍有些差距,更何况他现在这具身体还为结丹。 不过白荼有意指导他剑术,没有使出全力。 二人你来我往过了几百招,云野的唇角缓慢勾起。 他实在太喜欢这人此时的模样了。 无论昭华仙君的容貌多么为人称道,最吸引云野的仍是他那一剑定天下的风姿。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初遇那日,昭华仙君御空而来,只一剑,便bī退了那些差点将他生吞活剥的低阶小妖。 彼时,那人居高临下,一双浅色的眸子透骨生寒。 成了云野此生见过最美的光景。 云野正胡乱想着,白荼却忽然发难。细长的枝条裹挟着剑意击在剑身上,云野手臂震得发麻,长剑脱手而出。 “师尊?” 云野疑惑地看向白荼,却见白荼已经收了枝条,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。 “我有些倦了,今日就到这里吧。” 云野的眉头再次皱起来。 昭华仙君是当世第一人,修为造诣远超常人想象,怎么可能过这几招就觉得倦了? 不过看对方的脸色,倒的确有些不对劲。 云野收了剑,凑到白荼身边:“师尊这是怎么了,可需要弟子请凝丹阁的长老过来给师尊瞧瞧?” “不必。”白荼淡淡道,“许是今日去了趟无涯谷,有些劳累,歇息一夜就好。” “无涯谷……”云野的眼神暗下来,“师尊又去找清辉仙君了么?” 昭华仙君性子清冷,鲜少与人jiāo好,而清辉仙君就是他其中一位至jiāo好友中,还是关系最好的一位。好到云野每次提起他,言语间都是一股子酸味。 白荼自然听出了云野话的不悦,瞪他一眼:“这副表情做什么,我去寻师兄,还不是为了你?” 云野:“为了我?” “你与我来。” 白荼带着云野回了卧房,将荀易给他的锦袋取出来。 锦袋施有仙法,外观看上去也就巴掌大小。白荼打开束口,十来个瓶瓶罐罐从中滚出来,一下铺了满桌。 白荼:“太初秘境不同寻常,你若还像现在这样修为全无,很难全身而退。这些丹药能助你增长修为,压制妖气。” “多谢师尊,可……”云野迟疑一下,道,“这些全都要服用?” 白荼:“这些都是珍稀药材炼制,自然是要的。” 云野忍着笑,随手从里面取出几个小玉瓶,递到白荼面前:“那请问师尊,这些帮助灵植生长,延年益寿,还有……保胎安神的药,我也需要吃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他就不该太相信那个醉鬼。 白荼一把从云野手中夺下那几瓶乱入的丹药,仔细检查一遍,留下了云野需要的,其他的全都粗略塞回锦袋中。 向云野jiāo代完丹药的用法,白荼开始赶人:“你早些回去歇着,明日还要继续练功。” 云野却不走。他伸手拉住白荼的手腕,欲言又止:“师尊……” 白荼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他想gān什么,甩开他的手:“不行。” 云野:“可师尊过去都是与我睡的。” 白荼语重心长:“你都多大了,哪有还黏着师尊睡觉的道理,说出去不怕人笑话?” “不怕。而且我上个月刚满十八,也不大。”活了两世的云野毫不脸红。 “……那也不行。” 白荼有心直接把人丢出去,可云野却变本加厉地黏上来,直接从身后搂住白荼,在他肩窝讨好地蹭了蹭:“我一定不打扰师尊休息,别赶我走。” 若是原来他还能与这人再掰扯两句,可白荼今日实在jīng力不济,他不想哄孩子,他只想睡觉。 白荼只得妥协:“……留下吧。” 白荼房中的chuáng榻够大,睡下两个成年男子也丝毫不显拥挤。 可白荼对与云野同chuáng有些心有余悸,他思索片刻,用法术在chuáng榻中央划出一道白色光壁,严肃道:“不许越过来。” 试图趁机占便宜的云野:“……哦。” 白荼心满意足地chuáng榻内侧躺下,倦意袭来,很快昏昏欲睡。 迷迷糊糊间,白荼听见身旁传来云野轻轻的声音:“师尊是因为先前为了帮我,损耗太多修为才会如此么?” 白荼困得眼睛都睁不开,仍是宽慰道:“不是,你别想太多。” “师尊在骗我。”云野轻声道,“师尊以前从没有这样。” 白荼没有回答。他知道这人肯定会自责,但那种情境下,他不可能放任云野心魔入体而不管。 当然,若没有发生后面的事,就更好了。 白荼这样想着,呼吸很快平顺下来。 云野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,伸出手去,却只触到了一块冰冷的光壁。他的指腹在光壁上摩挲几下,像是隔着这道光壁,抚摸着对方的侧脸。 须臾,云野轻轻叹了一声:“抱歉,不过别担心,以后不会这样了。” “我会保护你。” 白荼没有回答,像是已经睡熟了。 云野嘴角弯了弯,轻声道:“晚安,我的师尊。” 云野打了个哈欠,闭上眼。他这具身体本就没多大能耐,连着几日练剑,自然有些吃不消。可还没等他睡着,身侧的人忽然动了一下。 白荼睡得不怎么安稳,他紧闭着眼,手脚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。 云野难得看见自家师尊这么孩子气的模样,饶有兴致地偏头盯着他。 他翻身时,手不小心触碰到竖在chuáng榻中央的光壁。像是不满被什么东西阻拦了动作,睡梦中的白荼眉头皱了皱,手掌在光壁上轻轻一拍,只听一声轻微的破碎声,光壁应声而碎。 云野:“……” 没了阻碍,白荼在chuáng榻上翻腾得更加肆无忌惮。 云野终于不堪其扰,伸手按住白荼:“师尊,别闹了。” 白荼的动作停了下来。 或许是感觉到身旁的热源,白荼非但没有推开云野,反倒往他的方向挪了挪。片刻后,白荼的身体蜷曲起来,缩进了云野的怀里,不再动了。 这下,云野彻底睡不着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云野:所以三八线【划掉】光壁的作用是? 白荼:…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无梦生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莫倦 21瓶;比比 10瓶;微执 7瓶;文素 5瓶;千寒 2瓶;......、兮月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6章 一夜无梦。 翌日,白荼醒得极早。 许是昨日实在累得狠了,白荼睡了近期以来最安稳的一觉。他神清气慡地伸了个懒腰,手指却触及了一个温热的事物。 白荼睁开眼,云野放大数倍的脸出现在他眼前。 ——!!! 多年高冷仙君生涯练就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,险些在这一刻功亏一篑。他条件反she般向后弹开,却被一条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拦住了去路。 好在白荼及时清醒,快速捂住了嘴,才没有真的惊叫出声。 白荼这时才意识到,自己昨晚设下的光壁不知何时被打破,而他如今正躺在云野怀中,看这模样,估计已经这样度过一整夜了。 回过神来的白荼只觉毛骨悚然,捂着嘴小心翼翼朝云野看过去,大气也不敢出。 云野眼眸微微阖着,呼吸绵长,并未醒来。 白荼稍冷静了些。 云野的睡眠一向不浅,最近又一直辛苦练功,说不定比他睡得还死,根本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。白荼自我安慰般想着,缓慢推开云野的手臂,从他怀中滑了出来。 白荼如释重负,一口气还没喘匀,抬眼却对上了云野一双睡意稀松的眼睛。 白荼吓得险些又是一蹦跶,他qiáng行维持镇定,心跳得几乎要到嗓子眼。 云野揉了揉眼睛,朝他歪头一笑:“师尊早呀。” “早……”白荼硬着头皮回答。 云野:“师尊昨夜睡得好吗?” 白荼迟疑地点了下头。 “我也睡得很好。”云野坐起身,揶揄笑道,“不过,若师尊没有一个劲往我怀里钻,嫌我抱得不够舒服,一连变换好几种姿势的话,或许会更好。” 白荼一怔,脸轰然红了:“当、当真?” 云野弯了弯眼睛:“是啊。” 白荼侧过头,用背部用力抵着冰冷的墙壁,qiáng迫自己冷静……这要怎么冷静?! 他怎么会这么丢人啊啊啊——! “不过无妨,”云野凑到白荼跟前,声音带着几分低哑,补充道,“师尊昨夜很可爱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不想活了。 云野满意地看见自家师尊的神情变了又变,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,浮现出一副介于尴尬与羞愧之间的微妙模样。 他欣赏片刻,才悠悠承认:“骗你的,师尊昨夜睡得很安静。” 白荼除了刚开始不怎么老实外,后来一直安安静静躺在云野怀里,乖巧得云野心里邪火直冒,直到后半夜才勉qiáng睡着。 白荼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,他轻轻磨了下牙:“云野……” “在。” 白荼:“去把昨日吩咐你的剑法再练四百遍,练不完不许吃饭。” 云野:“……” 说罢,不等云野再朝他撒娇,白荼抬手一挥,直接召来一道清风将云野卷出了卧房。 房门重新合上,白荼气鼓鼓地坐在chuáng上,脸上热度久久未消。 余下几日,白荼鲜少与云野见面,一直到试炼大典当日。 这日一大早,白荼随掌门来到了天衍宗主峰的演武场上。演武场上人声鼎沸,其中还夹杂了不少来凑热闹的天衍宗弟子。 他们自然不是冲着新入门弟子来的。 云野要参加试炼大典的消息在天衍宗不胫而走,天衍宗对外表示是昭华仙君有意让云野补上试炼,可传到外人耳中,就是昭华仙君当真想将这人赶出天衍宗的证据了。 毕竟,若云野连太初秘境都走不出,那他还有什么脸做昭华仙君的弟子。 不过任凭外界如何猜测,白荼与云野这两个当事人全然没有在意。 白荼百无聊赖地坐在高台上,眸光扫过台下即将进入秘境的弟子,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张熟悉的脸。 天衍宗并不限制弟子们携带法器进入秘境,因此众人大多带着不少行李。可反观云野,他站在人群最后方,浑身上下只背了把门内弟子练习所用的普通长剑,看上去兴致缺缺,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 像是察觉到白荼在看他,云野抬起眼皮,对上了他的眼睛。 白荼仓促地移开目光。 他没有看见,在他移开目光后,云野的眼神稍稍暗下来。 负责试炼大典考核的长老开始宣布进入秘境的注意事项,云野只顾着盯着高台上那抹白色的身影,心头不由有些失落。 他还以为,师尊会与他一道进入秘境。 就像前世那样。 前世,白荼变作了一个普通的新入门弟子,与云野一道混入太初秘境,在秘境中助他良多。 如今来到演武场上,发现那人好端端坐在高台上,他心中不可避免地涌现出了些许失落。 云野“啧”了一声,敛下眼。 因为这点小事就乱了心神,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。 长老jiāo代完注意事项,由凌微君正式开启秘境。 偌大的演武场上卷起一阵飓风,飓风中央缓慢裂开一道裂缝。那缝隙越来越大,耀眼的白芒从裂缝中显出,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。 “秘境——开启!” 随着这一声落下,白芒绽开,顿时将所有围聚在演武场上的新弟子包裹其中。光芒褪去后,演武场上已经没有那群弟子的踪迹。 与此同时,演武场上空出现几个光屏,映照出太初秘境如今的景象。 白荼轻轻舒了口气,依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睛。 再睁眼时,他周遭的光景已浑然不同。 眼前是一片昏暗的树林,林中雾气弥漫,yīn沉沉的,透着股诡异。白荼眨了眨眼,低头打量着自己如今的模样。 白荼先前答应了掌门会参加试炼大典,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。无奈之下,他只能在太初秘境开启的瞬间,从神魂中分出三成化身,与其他弟子一起进入了秘境。 他如今穿着与其他人一样的天衍宗入门弟子服饰,身形比他原先稍矮小瘦弱些,背着个小布包,看上去格外弱不禁风。 这张脸并非他前世用过的那张。 白荼抱紧了怀中的布包,还没等他寻到云野的踪迹,便听见有人开口:“这就是太初秘境?看起来也不过如此。” 那人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模样,俊朗高挑,腰际配一把长刀,刀身隐隐显出灵压。 白荼粗略一扫,此人修为应当不低。 由于凌微君放出了昭华仙君有意在新入门弟子中收徒的消息,因此今年报名入门的弟子中,半数都是从别门别派而来,有些修为底子的修真人士。 对他们而言,闯过太初秘境是轻而易举。 他身旁的娃娃脸少年扯了扯他的衣袖,低声道:“尹师兄,还是当心些的好。” “是啊。”有人接话,“依照方才长老所言,秘境中时不时会有妖魔袭击我们,我们不能掉以轻心。” “那妖魔很厉害么?我们该怎么御敌?” “要我说,这几日我们都不要单独行动,互相扶持,扛过这七天就好。” “对,就这么办。” …… 试炼大典共有七日。所有新入门弟子一同进入秘境,在秘境中渡过七日,并在七日后寻到开启的秘境出口,顺利离开秘境,则视为试炼通过,可正式成为天衍宗的弟子。 而未能顺利离开秘境,或在秘境中遇险失败的弟子,则会被传送离开太初秘境,并失去留在天衍宗的资格。 因此,对于试炼弟子而言,只要稳妥度过七日,便可顺利通过试炼。 众人待在一处,总不会再惧怕妖shòu。 众弟子你一言我一语,很快定下了方案。最先说话那人听了他们的话,却像是对此漠不关心。他朝前踏了一步,道:“听闻昭华仙君的亲传弟子也在这里?不知师兄可否走出来,让大家见上一见?”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。 云野自从来到天衍宗后,从没有在人前露过面,新入门的弟子自然不认识他。 人群之后,云野无声地嗤笑一下,转头走入树林当中。白荼看着云野离开的方向,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,连忙抱着小包袱追了上去。 议论纷纷的众人根本没注意到队伍中少了两个人。 林中雾气极重,难以视物,白荼不敢轻易使用法术感应对方的位置,只能循着记忆追上前去。刚走出一段距离,白荼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:“你跟着我做什么?” 白荼回过头去,云野背靠在一棵树下,抬起眼皮看他,神情冷得令人心底发寒。 云野在白荼面前向来乖巧,从没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过话,白荼一时有些不适应。想到自己如今扮演的角色,他朝前走了两步,低着头轻声道:“方才他们说,不要单独行动。” 云野没有答话,片刻后,他的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嘲弄。 “与你何gān?”云野停顿一下,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嗤笑,“更何况,你现在不也在单独行动么?” 云野这语气绝对不算客气。 白荼并不恼怒,耐着性子道:“我是担心你的安危。” “担心我?” 云野走到白荼面前,抬起他的下巴,眯起眼睛,像打量猎物一般上下打量着白荼。 白荼如今的就是个清秀少年的模样,娇小的身躯比云野矮了不少,眼神清澈无害,像极了某种毫无攻击力、只能任人揉捏的小动物。 怎么看,都是需要被人保护的那个。 须臾,云野冷笑一声:“就凭你这个小蠢货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白荼:我给你三秒钟跪下来给我道歉!!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微执 20瓶;清炒秋葵~~~、木夕儿 10瓶;比比 9瓶;...... 5瓶;子非鱼 3瓶;土拨鼠、circle-circle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7章 白荼气得胸口疼。 他怎么都想不到,在自己面前乖巧体贴的小徒弟,在外人面前竟是这种模样。要不是他现在还在隐藏身份,他恨不得—— 就在此时,云野忽然伸手推了他一把。 白荼没有防备,向后踉跄一下。随后,有什么东西紧贴着他眼前横飞过去,深深没入一旁的树gān中。 是一根尖锐锋利的竹箭。 白荼当即意识到,他们恐怕是踩中了太初秘境里的陷阱。 转瞬间,更多的竹竿从树林四处she出。白荼自然不会将这种小小的陷阱放在眼里,他正要避开,云野却闪身而出,一把扯住白荼的手臂将他拉开。 二人身后,一排竹箭刺入地面。 避过一波陷阱,云野放开白荼,淡声道:“当心点,小蠢货。” 不许这么叫我,去你的!! 白荼耳朵都气红了,狠狠瞪了云野一眼,没理他。云野却是饶有兴致地看他,竟觉得此人气鼓鼓地模样格外可爱,忍不住调笑一句:“怎么,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你给我等着。 白荼闭了闭眼,qiáng迫自己镇定下来,耐着性子道:“此处凶险,我们还是先回去……” 云野嘴角勾起一个弧度,眼底却并无笑意:“我凭什么听你的?” “你——” 没等白荼说完,云野忽然大步朝前走去,走向了树林更深处,只留给他一个背影。 这个人——! 白荼气恼地跺跺脚,一路小跑追了上去。 “你这人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?” 云野头也不回:“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?” “我哪里啰嗦了,是你先不理人的!” 云野脚步一顿,白荼没有防备,一下撞在对方坚实的背部。 白荼揉了揉脑袋,云野转过头来,眼神里透着冷意:“我与你直说,我现在没有功夫与你胡闹,所以……” “滚。” 说完,也不理会白荼的反应,继续朝前走去。 白荼一时哑然,想开口叫住他,却不知该说什么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浓雾中。 白荼浅叹一声,正要朝前走,忽然觉得腹中抽痛一下。 那疼痛并不明显,就像是有人拿着小锤子轻轻敲打,可这放在白荼身上就有些奇怪了。 他早已脱离凡身,化为仙体,杜绝寻常病痛,怎么可能忽然腹痛? 白荼掌心凝聚些许灵力,正要探查一番,前方传来浅浅的脚步声,一个人影走到他面前。 白荼抬头,云野yīn沉着脸,居高临下地看他:“不是都让你走了吗,你怎么还在这里?” ……这人怎么回事,这树林是他家开的吗??? “我……” “你不会不敢走这段路吧?”云野抱着手臂,一副“我已经看穿了你”的神情。 白荼:“……” 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,白荼由衷后悔,当年为什么没有在与这láng崽子初次见面的时候,就把他掐死在沼泽地里。 白荼心头默念几遍“这是自己养大的崽,叛逆也要忍着”,耐着性子道:“我现在就走。” 白荼转身欲走,云野忽然开口:“等等。” “……又怎么了?”白荼轻轻磨了一下牙,低声问。 云野不耐烦道:“害怕就直说,装什么。我送你回去,免得回头你出局了还来怪我。” 白荼默然。 但不管怎么说,云野总算是答应与白荼同行。二人沿着来路返回,可当二人回到初入秘境时的那片空地上时,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踪迹。 云野转头对白荼道:“不太对劲,你自己当心。” 白荼应了一声,环视周围。随即,他眼神一亮,快步走到一棵树下:“你来看这里。” 云野走过去,那树gān上有三道深深的沟壑,像是什么巨shòu的利爪所致。 云野道:“妖shòu的抓痕。” 白荼点点头:“不错。” 他话音刚落,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些许轻微的响动。 白荼与云野对视一眼,快步走上前去。 草丛内,一名新入门弟子趴在地上,背部三道又长又深的伤口正往外渗血,染红了大片衣衫。 “救……救我……”看见两人走过来,那弟子艰难朝他们伸出手去。 白荼忙蹲下身帮那弟子检查伤势,云野站在他身后,粗略地扫了一眼,道:“救不活了,别白费力气。” 他说完这话,白荼也立即意识到,那弟子伤势极深,又流了许多血,已经回天无数。 那弟子一听这话,忙抓紧了白荼的衣袖:“不、不要,救救我,我不想走,我想进天衍宗,我……想……” 他眼中的光彩暗了下来。 那弟子身上泛起点点白芒,白芒消散后,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。 秘境中的死亡代表着试炼失败,在其中丧命的弟子,只被阵法传送离开太初秘境,而不会有性命之忧。 这也是白荼与云野一路走来,没有看见任何一具尸体的原因。 白荼站起身,皱眉道:“究竟什么妖shòu这么厉害,竟一下害了这么多人。” 太初秘境内空间极大,每个区域各不相同,在传送阵法启动时,会随机将弟子分批,传送到不同的区域。方才与他们一道传送过来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人,竟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全都淘汰。 白荼抿了抿唇,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。 方才那群人里,好几个修为不弱,没道理联合起来连一只妖shòu都打不过。 忽然,二人周遭的地面狠狠震动一下。 二人脸色同时一变,树林深处传来一声野shòu的呼啸。一只足有成年男子高的花斑白虎跳出树丛,双目赤红,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。 白虎怒吼一声,猛地朝二人扑了过来。 林中一道清亮剑光闪过,云野身后的长剑出鞘。可那直刺而出的剑锋只是从白虎的毛皮上划过,像是击在坚硬的石壁上一般,发出一声巨响。 白虎被剑意击退几分,身上半点伤势也无。 云野“啧”了一声:“麻烦。” 他正想继续上前,却见身旁的小少年从布包中掏出了什么东西,快速丢向白虎。白虎脚边炸开一个阵法,淡蓝色的结界牢笼般将白虎包裹其中。 云野问:“你哪来这些东西?” 白荼懒得解释,只是道:“困不了它多久,先走。” 云野思索一下,没再说什么,随白荼朝树林中走去。 二人一直跑到了树林尽头,可前方却是一方悬崖。云野蹲在山崖边,朝山崖下方张望。 山崖下薄雾笼罩,隐约可听见流水潺潺。 云野:“这就是你带的路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天地良心,太初秘境这么大,他一共只进来过一次,找不到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? 更何况那次他根本没来过这个树林! 白荼不想与他掰扯这事,道:“那妖shòu不太对劲。” “自然不对劲。”云野道,“太初秘境哪有这么厉害的妖shòu,能一次杀二三十个人,能在我全力的一剑下毫发无损。” “你是说有人动了手脚?这怎么可能……” 云野嘴角勾起:“为何不可能?” 白荼语塞。 这说到底只是一场试炼,就算在秘境中死亡,也不过是传送回到天衍宗罢了,根本无伤大雅。有什么值得让人在这里动手脚的,莫非…… 回想起方才那弟子说的话,白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。 白荼迟疑道:“他们是为了……” 云野:“为了昭华仙君。” 云野眼中流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:“天衍宗对外宣称,昭华仙君有意在新入门弟子中挑选一名弟子收做徒弟。所以此次的试炼与以往都不同,对于前来参与试炼的人说,七日后顺利离开秘境的人越少,便越有利。” 白荼默然无语。 掌门以昭华仙君的名义,吸引弟子前来,却没想到,还没等入门,这些人先内讧起来。白荼已经可以预见,七日后恐怕不会有太多人顺利离开太初秘境。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偷jī不成蚀把米吧。 白荼问:“你现在有什么打算?” 云野皱眉看他:“我将你留在身边这么久已经是仁至义尽,怎么,你还想跟着我?” 跟是一定要跟的,不然他进来的意义何在? 白荼短暂思索一下,藏在袖中的手往自己大腿上狠狠一掐,朝云野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。落到云野眼中,就成了一个胆小瘦弱的清秀少年的模样。 白荼双手局促地抓紧了自己怀里的小布包,小心翼翼地看向云野:“我不能跟着你吗?” 云野垂眸看入那双泛着水汽的眼中,不知为何,心头忽然浮现起那日他心魔入体时,在梦中看见的师尊的模样。他一时失神,身旁的树林中再次响起虎啸。 四五只花斑白虎从缓慢树林中走出来,皆是面露凶色。白虎走到二人面前,张开下颚,露出锋利无比的獠牙。 白荼:“……” 他竭力避免与妖shòu争斗,既是觉得没这个必要,也是担心云野会发现什么端倪。不过,比起其他,让云野顺利通过秘境,取得太初更为重要。 白荼掌心悄然泛起些许灵力,就在此时,云野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 白荼回过头去,后者面不改色道:“抓紧我。” 说着,他将手中的长剑一抛,纵身跳下了悬崖。 …… 悬崖下是一汪深潭,夜色已深,深潭旁的山dòng内火光跳动。白荼跪坐在火堆旁,从头到脚湿了个透彻,无言地看着一旁生火的云野。 好好的御剑术,居然因为多载了一个人就失控坠崖,害得他们一起落入山崖下的深潭里。 这人平日到底有多么疏于练功?? 云野挑着柴火,偷瞄一眼浑身湿漉漉的白荼,难得有些过意不去:“抱歉,我第一次御剑载人。” 他这也不算说谎。 除开前世不提,这一世他的确修为不jīng。 这具身体如今还不到金丹期,他空有一身功法,没有修为底子,照样难以使出。 白荼知道自家徒弟是什么德行,瞥了瞥嘴,懒得理他。 云野挑着柴火,偷瞄一眼浑身湿漉漉的白荼,低声道:“抱歉,我第一次御剑载人。” 白荼撇了撇嘴,懒得理他。 云野不满:“我救了你一命,你就不道声谢么?” “……多谢。” 云野心满意足,又想起了什么,问:“你这小蠢货不会也想拜我师尊为师吧?” 白荼咬着牙,一字一顿道:“不、要、叫、我、小、蠢、货。” 云野:“那你叫什么?” 白荼沉默片刻:“……涂白。” 云野“哦”了一声,又道:“小蠢货我告诉你,我师尊不会收别的徒弟,你们不可能如愿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白荼顿了顿,好奇问:“你怎么知道昭华仙君一定不会收徒?” 收徒传闻是凌微君一手自导,白荼从没放在心上,更没在云野面前提及过,而云野也从没有问过他。 这人是如何确信他不会收徒的? 云野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,他沉默了好一会儿,敷衍道:“总之他就是不会。” 夜色已深,dòng口chuī来一阵夜风,恰好chuī到白荼身上。白荼狠狠打了个寒颤,只觉周身寒意袭来。 而且,那寒意还越来越重。白荼耐不住地抱着手臂,轻轻搓了搓,不自觉将自己蜷起来。 云野回头看他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。 那清秀少年蜷缩在原地,脸色惨白,微不可察地发着抖。 云野心底莫名一紧,问:“你怎么了?” 白荼嘴唇轻轻颤了颤:“……冷。” 自从拥有仙体后,他许久没有体验过如此冷入骨髓的感觉,他将四肢紧紧蜷缩起来,试图让自己暖合起来。 可一点作用也没有。 白荼意识渐渐混沌,迷糊间,他感觉有人靠近了他。 温暖的热度让白荼身上稍稍回温,他本能地靠过去,伸出双臂抱紧了那个热源。 云野: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云野:除了师尊我绝对不抱别人。 白·小蠢货·荼:好的我来了。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我要改昵称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约有茶、微执、36204321 10瓶;文素 5瓶;侍樰、......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8章 云野本想把人推开,可怀中的身躯格外冰冷。那瘦瘦小小的少年一个劲往他怀里钻,颤抖地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襟,看得云野心都软下来,竟一时狠不下心推开他。 云野沉默片刻,在白荼背心轻抚两下,下定决心似的,伸手探向他的衣襟。 白荼紧闭着眼瑟缩一下,像是想躲开。 “别动。”云野把他平放在火堆旁,按住他的手脚,居高临下看他,声音里透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和,“你浑身都湿透了,把衣服脱下来。” 也不知白荼听没听见,他很快不再动了,任由云野除去他湿透的外衣。 云野将他的衣服搭在一旁烘着,回头看了看躺在火堆旁的少年。少年肤色极白,苍白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脉络,仿若一块脆弱易碎的暖玉,白得近乎透明。 云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,身体缓缓弯下,他身上的衣服滑落在地,山dòng中只剩下一只成年灰láng。 灰láng浑身覆盖着银灰色的皮毛,浑身皮毛油光水滑,体型健壮,四肢有力,看上去威风凛凛。 灰láng走到少年身边,伸出爪子拨楞一下,将缩成一团的少年揽到自己怀里,用背部帮他挡住了dòng外chuī来的夜风。 灰láng浑身皮毛细长坚韧,唯有腰腹处的皮毛较为柔软。少年躺在灰láng的肚子上,双手下意识在灰láng腰腹处暖和的地方摸索,不知碰到了哪里,灰láng低沉地“嗷呜”一声,一爪子把他的手拍开。 这小蠢货碰哪儿呢??! 云野愤愤想着,用láng爪压住少年不老实的手脚。 山dòng内柴火跳动,在石壁上映出一人一láng相拥的影子。 云野渐渐沉入睡梦中,久违的,他做了个梦。 梦中茫茫雪山连绵不绝,寒风凛冽刺骨,正是云野前世进入太初秘境时的景象。 那时候,他还是天衍宗新入门弟子中的一位。 那时的云野刚刚化形成人,一边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妖力,一边与其他弟子携手合作,竭力自保。就这么平平安安过去了六天,第七天时,太初秘境的出口准时开启,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,在雪山之巅。 弟子们必须在第七天结束之前,从出口离开秘境,否则就算试炼失败。 同样的,在太初秘境出口附近,会汇集比以往更多的妖shòu。 众人经历一番苦战,终于在距出口关闭只剩不到两个时辰的时候时,来到了太初秘境的出口。可就在此时,一只空前qiáng大的妖shòu出现在他们面前。 时间所剩不多,若再与这妖shòu缠斗,势必会错过离开秘境的机会。 云野被同伴推出去对付妖shòu。待他吸引了妖shòu的火力后才意识到,他的同伴早已丢下他冲向了秘境出口。 那妖shòu极为qiáng悍,就在云野将要落败时,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。 那是个年轻男子,在这七天内极为沉默寡言,云野甚至对他没有多少印象。 可就是这个人,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把别人落下的铁剑,一剑斩下了那妖shòu的一条手臂,凌然剑光照彻整个雪山之巅。 随后,那人回过头来,一个清亮gān净的嗓音在他脑中响起:“刺它的心脏,就现在。” 云野下意识抬剑刺入妖shòu的心脏,妖shòu痛苦呼嚎,最终颓然倒地。 倒地后的妖shòu尸身化作一柄长剑,直到此时云野才知道,原来这就是负责镇守太初的妖shòu。亲手诛杀妖shòu之人,便可成为太初下一任主人。 云野取得太初,正想与那人一起离开,可那人却朝他摇摇头,一把将他推进了太初秘境的出口。 与此同时,云野看见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豁然坍塌,滚滚积雪铺天盖地,顿时将那人的身躯吞噬。 那人救了他一命,他甚至连那人的姓名都不知晓。 直到许久之后,昭华仙君在他面前使出了同样的剑招。 招数或许会有相似,可那清绝于世的剑意不容有假。在秘境中救他一命,助他取得太初的,就是昭华仙君。 …… 翌日,白荼睁开眼时,身旁的柴火已然熄灭。他坐起身,身上暖融融的,半点寒意也无。衣服整齐地穿戴在身上,白荼拢了拢衣襟,不太确定。 昨晚是不是有人脱他衣服来着? dòng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,云野走进山dòng:“醒了,好些了吗?” 白荼点点头,张了张口,迟疑好一会儿,没把“你昨天是不是脱我衣服”这句话问出口。 云野走到他身边,递给他几个果子:“先吃点东西。我四处看过,这里是个山谷,要想走出去少不了花上半日有余。当然,我可以御空飞行,只不过你……” 云野居高临下看他,眼中流露出几分不信任:“你学过御剑么?” 白荼支支吾吾没回答,拿起果子咬了一口。 这果子酸甜适口,可白荼刚吃了一口,忽然觉得腹中涌上一阵不适。他下意识推开云野,跑到dòng外的草丛边蹲下,阵阵gān呕。 可什么也吐不出来。 云野在原地看着蹲在dòng口那人,皱眉:“我摘的果子再难吃,你也不用这样吧?” 白荼难受地捂着腹部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 他的身体最近实在太奇怪了。 白荼自从来到这个世界,还从没有生过任何病。可最近,先是jīng神不济,而后又是畏寒恶心,像是要把前一百年没生的病一口气全给补回来似的。 难不成是先前帮云野驱除心魔时修为消耗太大,留下后遗症了? 白荼可怜兮兮地蹲在dòng外,不一会儿,云野走到他身边:“真不舒服?” 他蹲下身,手指戳了戳白荼的脸,眼中露出一丝揶揄的笑:“你不会是怕我丢下你,才假装生病吧?” 滚蛋。 白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 “逗你的。”云野站起身,背对他弯下腰,“上来,我背你出谷。再耽搁下去,天都要黑了。” 树林中寂静无声,白荼趴在云野背上,一偏头,恰好可以看见云野俊朗深邃的侧脸。 白荼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。 云野这张脸长得极俊,眉宇间带着些桀骜,正是最容易讨小姑娘喜欢的长相。白荼听说过,天衍宗里的女修共分为两派,一半暗自爱慕昭华仙君,而另一半,都喜欢云野。 有这样一张脸,的确很难不讨人喜欢。 “我知道我长得好看,可你也不用眼睛都看直了吧?”云野忽然偏头,斜睨了他一眼。 白荼仓促收回目光,不自在道:“哪有说自己好看的,你害不害臊。” “我这不是实话?”云野扬眉,又像是想起了什么,轻笑一声,“没见识,见了我你都这样,若是见到我师尊,你还能走得动道吗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他这话倒是勾起了白荼几分好奇,白荼想了想,道:“你与我讲讲你师尊吧?” “有什么可讲的,”云野摇摇头,“昭华仙君的事迹天下皆知,你知道得还少吗?” 白荼实在想知道自家徒弟是怎么看他的,循循善诱道:“可那些都是听旁人说的,你与他这么亲近,定然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吧。” 云野怔愣一下,弯了弯嘴角:“这倒是。” “我的师尊……并不像旁人口中那么冷淡无情,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。”云野眼神眺向远方的山林间,回想起昨夜那个梦,目光渐渐变得柔和,“他心怀善念,善良纯粹,对待在意之人,总会不顾一切地对他好,有时候,甚至将大局放得比自己还重。” “……就是这么个傻子。” 白荼把头埋在云野背上,耳尖发烫。 他错了,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听,不要再说了。 云野像是注意到他的反常,他回过头来,皱眉问:“说得好好的,你脸红什么?” “我、我没……” 云野将白荼放下来,转身低头看他:“还说没有,耳朵都红了。” 说着,还伸手捏了捏那滚烫的耳尖。 白荼躲开他的手,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。云野步步紧bī,将白荼bī到一棵树下,抬手拦住白荼的去路。 云野眯起眼睛:“你不会是……” 白荼心头咯噔一下,就听云野道:“……也喜欢我师尊吧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“是,我也喜欢昭华仙君。”白荼硬着头皮回答。 云野皱眉看他,少顷,他低沉开口:“不准。” “啊?” 云野居高临下看入白荼眼里,以一种极为霸道的口吻,冷冷道:“不准你这个小蠢货喜欢我师尊,只有我能喜欢他。” 白荼愣了几秒,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。 云野皱眉:“有什么好笑的?” “我还当你想说什么,原来是吃醋。”白荼越看自家小徒弟越觉得可爱,笑道,“这世上喜欢昭华仙君的人多了,你若每一个都要吃醋,忙得过来吗?” 云野神色沉沉:“那不一样。” “哪里不一样?” 云野没有回答。 他垂眸看向身旁的少年,不知为何,这少年分明与他的师尊没有半分相似,可他总觉得在这人身上,能看见师尊的影子。 云野定定地看入那双清澈gān净的眼眸中,不自觉放柔了声音:“我的喜欢,与他们不一样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小崽子疯狂找存在感中~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柏原崇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三姐妹的轮舞 10瓶;兮月、土拨鼠、伊川先生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9章 白荼心脏漏跳了一拍,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。 他这是什么意思? 什么叫做……与他们不一样? 云野的神情难得严肃,深色的眸子里带着些白荼看不明白的沉沉情绪,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。 白荼迟疑着开口:“你……你的意思是……” “你想什么呢?”云野忽然轻笑一下,转开了目光,“师尊对我有恩,我喜欢他崇敬他感激他,自然与旁人那般肤浅的喜欢不同。” 白荼怔愣一下,低低地“哦”了一声。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。 虚惊一场。 云野不再看他,转头继续朝前走去:“走了小蠢货,再耽搁,走到天黑我们也走不出这片林子。” “不、要、叫、我、小、蠢、货!” “知道了知道了,快走吧。” “……” 二人走出这片树林时天色已经暗下来,不远处隐约可见火光跳动,二人循着火光走过去,原来是个临时搭建的营地。 众人围聚在柴火边,jīng神都有些萎靡,甚至有人身上还带着伤,像是经历过一番苦战。 白荼和云野走到营地,很快有人迎了上来,是他们刚进秘境时,遇到过的那名娃娃脸少年。 娃娃脸少年问:“你们……你们怎么会找来这里?” 白荼道:“我们循着火光而来。今日天色已晚,可否容我们也留在营地?” “这……”娃娃脸少年脸上显露几分迟疑之色,“这里的人太多了,恐怕没有足够的帐篷,二位不妨——” “怎么了?”少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,有人从他身后走出来,正是原先遇到的那位姓尹的青年。 娃娃脸少年瑟缩一下,低声道:“尹师兄,他们是刚找来的……” 青年淡淡道:“既然来了,就留下吧。” 几人的身后,火堆旁也有人接话道:“是啊,我这边可以让出一个帐篷,一道挤挤吧。” “就是,晚上外面多危险,在这里大家也有个照应。” 白荼与云野对视一眼,在他眼中看见了与自己相同的顾虑。云野朝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白荼转头对那二人道:“多谢各位。” 众人在火堆旁坐下小憩,纷纷说起自己这两日的遭遇。 这里的人基本都受到了妖shòu的袭击,不过因为他们大多有些修为功底,这才能逃出生天。而那些毫无武艺修为之人,早在一天前就已经被淘汰出局。 有人愤愤道:“早就听闻天衍宗的入门考核困难,可也没想到竟是这到了这般地步。这样下去,几个人能活着离开秘境?” “说不定就是因为想要收些好苗子,这才加大了试炼的难度。” “哪有他们这样的加大法,天衍宗今年是不打算招收新弟子吗?” “别吵了。”白荼身边,那姓尹的青年不耐烦地开口,“有这闲工夫,不如好生休息,应对接下来的考核。” 此人名叫尹少炀,自幼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修行,与那娃娃脸少年师出同门。 二人有些修为功底,这个营地也是他们临时搭建,并将方圆百里仍存活着的弟子召集起来,互相有个照应。 尹少炀简单安排了几人轮流守夜,其余人各自回到帐篷内休息。 而那名娃娃脸少年,从始至终一直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直到众人各自离开,娃娃脸少年才站起身,沉默地朝自己所住的帐篷走去。 白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跟了上去:“景彦。”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脚步一顿,转过头来:“涂公子有何事?” 白荼:“先前我们被传送过去的那片树林,所有人都死于虎妖之口,为何只有你们全身而退?” 景彦神情躲闪一下,心虚地笑了笑:“我与师兄学过几年剑法,运气好。” 白荼眉头微皱,看着他没再说什么。 “你在这里啊,小白。”忽然有人从身后搂住了白荼的肩膀。 熟悉的气息覆上来,白荼转头一看,果然又是云野。 云野:“走了走了,回去睡觉,你再不回来,我就将你关在外面。” 说罢,也不管白荼乐不乐意,直接搂着白荼就往帐篷的方向走。 二人走进帐篷,白荼一把推开云野:“你别碰我。” 云野扬眉,来了些兴致:“怎么了,都是男人,有什么碰不得的?难不成……你其实是个女修?” 白荼气急败坏:“我哪里像女修了?” “是不像。”云野往帐篷内唯一的小chuáng上一坐,支着下巴道,“还是说,你是个双儿?” 这个世界有一种特殊男子,与寻常男子相似,但拥有生育的能力,被称作双儿。 白荼瞪他:“自然不是!” “好了我与你说笑的。”云野往chuáng上一躺,偏头道,“快来睡觉吧小白兔。” 白荼愣了一下:“你叫我什么?” 云野一笑:“涂白,白兔,你不是小白兔是什么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营地的火光暗下来,白荼躺在chuáng榻上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他翻过身,身旁的云野果真也并未入睡。 白荼问:“你怎么还不睡?” 云野双臂枕在脑后,悠悠道:“与你一个理由。” 白荼沉默不语,云野道:“装什么,你不是在怀疑那师兄弟有问题么?” “的确。”白荼不再隐瞒,“将所有幸存者集合到一处,若一开始就这么做或许没问题,但现在这情形……怎么看都像是另有预谋。” 云野轻嘲:“他们这是想一网打尽。” 白荼沉默不答,云野又道:“别担心了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 云野说着,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:“还不快睡觉,要是又变成今早那模样,我可不背你了,小病秧子。” ……这人到底要给他起几个外号??? 白荼气得磨牙,翻身背对着云野,不再理他。 白荼今日的确有些劳累,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。没过多久,帐篷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。 云野睁开眼,嘴角微微勾起。 总算来了。 营地内,几只花斑白虎接近了众人所住的帐篷。 营地的众人睡得格外熟,白虎快速窜入帐篷,将里面熟睡弟子在睡梦中一掌丧命,悄无声息地被传送离开秘境。 一只白虎来到白荼和云野所住的帐篷。 它正要掀开帐篷,泛着寒意的剑锋从帐篷内刺出,瞬间没入了白虎的胸膛。 白虎来不及发出声音,就见那剑锋一转,一下便割开了白虎的咽喉。最终,它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,无声地倒在地上。 帐篷掀开,云野从帐内走出来,眼底泛着诡谲的妖光,声音又低又轻:“嘘,小声点,里面有只小白兔在睡觉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白荼:我到底有多少个外号? 云野:小蠢货,小白兔,小病秧子,白小软,我媳妇…… 白荼:最后混进去了什么东西???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莫倦 21瓶;颓大今天也没有更新 2瓶;时卿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10章 营地外不远处,两个身影快速穿过树林。 “尹、尹师兄……”景彦脸色惨白,伸手拉住尹少炀,“我们当真要丢下他们不管?” “那又如何?我与你说了,他们又不是真的死了。”尹少炀不耐烦地吼道,“婆婆妈妈,你如何能成大事?” 景彦瑟缩一下:“可、可是……” “没什么好可是的,你若不愿走,留这里喂妖shòu就是。” 他话音刚落,二人前方的树林中,走出来一个人影。 云野身上衣着发饰丝毫未乱,他手中长剑一展,剑锋滑落一串血珠。 “想去哪儿?” 他抬起眼皮,眼中摄人的妖光还未散去。 二人皆是一惊,尹少炀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,将景彦挡在身后: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 云野反问:“你觉得呢?” 尹少炀眉头微皱,右手悄然朝自己怀中探去,却是一愣。 他怀中竟空无一物。 “你是在找这个吗?”云野状似不经意问。 他抬起手,指尖正衔着一支玉质短笛。 “你——”尹少炀惊愕地睁大眼,难以置信道,“你竟然盗走了我的玉笛?!” 这短笛他从来贴身携带,这人是何时从他身边盗走的? 云野并不解释,他的手指缓缓描摹着那支短笛,悠悠道:“若是我没看错,这应当是魔族之物?” 他停顿一下,冷声道,“说,这是谁给你的?” “无可奉告。” 云野“哦”了一声,像是对这个回答并不惊讶。他举起那短笛放在嘴边,快速chuī出一段调子。 尹少炀意识到他要做什么,大喝道:“不,你停下!” “尹、尹师兄……”景彦从身后拉住了他,声音有不难察觉地颤抖,“尹师兄,你看……” 黑暗的树林中,亮起无数幽绿的光,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猎食者,正在对他们的食物虎视眈眈。 云野放下手中短笛,从容转身朝营地的方向走去。他的身后,数只花斑白虎走上前来,将树林中那两人团团围住。 “不,不要!我不想走!你回来,回来——!!” 嘶哑的喊叫声很快在夜空中归于寂静,云野走出树林,一眼便看见那个清秀少年等在不远处。 他走上前去,白荼皱眉道:“你怎能对他们用私刑?” 云野将那短笛往怀里一揣,不以为意:“他们用这法子害了这么多人,我不过是让他们自食恶果罢了。” 白荼摇摇头:“这不合规矩。” “规矩?”云野眉梢一扬,略微倾身凑到白荼跟前,“我有没有告诉过你,有时候你说话的语气,与我师尊可真像。” 白荼眼神躲闪一下:“……怎么可能,我哪里比得上仙尊。” “自然是比不上。”云野直起身,煞有其事道,“我师尊修为高深,又长得好看,哪像你这小蠢货,整日病病殃殃,还得让人照顾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你给我等着。 白荼想了想,又问:“对了,那支魔笛你准备怎么处置?” 云野眼眸一转,故意道:“我凭什么告诉你?” 白荼被他噎了一下,不由又开始怀念起秘境外,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小徒弟。 白荼在心头默念几遍“不能生气,毕竟是自己养出来的崽”,深吸一口气,问:“你可知道此物的来历?” 云野神情微动,没有答话。 白荼道:“自从昭华仙君十多年前dàng平魔渊之后,这世间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这等能操控人心的魔器。这是魔的东西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 白荼耐着性子劝道:“魔器现世,这件事可大可小,你必须将此物jiāo上去。还有,那两名手持魔器的弟子也……” “你真啰嗦。”云野开口打断了白荼的话,他偏头朝白荼看过去,狐疑问,“说起来,你也不过是天衍宗一个新入门弟子,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?” 白荼语塞,支支吾吾半晌,不知该如何解释。 好在云野并未继续bī问。二人朝营地的方向走去,刚步入营地,便看见一群弟子等在营地中央,一个个神色复杂,像是还没从劫后余生中醒过神来。 云野看了看眼前的弟子,又转头对白荼道:“旁的不说,你这小蠢货身上的法器倒是厉害。” “制造出这么大的幻境迷惑妖shòu,再悄无声息将那些人救下,就是修真大能想要做到这些,也得费不少功夫。”云野问,“你到底是从何处弄来这么多奇怪的法器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这崽子就不能问点他能回答的问题?? 白荼说不出个所以然,云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,眼中显出几分怀疑。 他没再说什么,而是走到那群弟子面前,高声道:“事情经过相信你们都知道了。暗中操控妖shòu杀人的那两人已经被我们除去,现在危机已除,你们可以离开了。” 众人面面相觑,小声议论着什么,却没有人离开。 云野眉头一皱:“你们什么意思?” 人群中,有人开口:“我们怎么知道,外面不会再有尹少炀这种人存在?而、而且……” “而且外面依旧有无数陷阱妖shòu,我们不能再冒这个险。”有人接过话头。 “是啊,这才两天,已经死了这么多人,外面也太危险了。” “就是……” 云野听着那些人的议论,越听越是心烦,打断道:“那你们想如何?” 众人互相看了看,最先开口那人走出队伍,有些难以启齿道:“师兄,我们想留下。” “……您是昭华仙君的弟子,跟在您身边,我们顺利离开秘境的机会也能大一些。” 云野凝神看向他,半晌,嘴角轻轻勾起:“你们倒是打了个好算盘。” 他说着,偏头看了眼白荼:“你意下如何?” 白荼点点头:“还有五日,若能相互有个照应也是好的。” “好,那便这么办。”云野伸手揽住白荼的肩膀,扬声道,“你们想留下来可以,余下这几日,一切听他的安排,不得有异议。” 白荼:……??? 今夜若非云野和白荼,众人早已命丧虎口,因此他们对云野的决定并无任何异议。 众人各自散去,白荼追上云野:“你为何要这么做?” 云野回答得漫不经心:“你不是喜欢训人么,现在我将这么多人jiāo给你训,你还不满意?” “你——” “好了,我这不是懒得管这么多事吗,你就当帮我行不行?”云野掀开帐篷走进去,顺手捏了把白荼的脸,又软又嫩,像是细腻柔软的上好膏脂。 云野心头莫名动了一下,隐隐有些发痒。 他转开目光,翻身上chuáng,朝白荼招了招手:“快过来睡觉了,小蠢货。” 白荼没动,他眉头轻轻皱起来,隐约意识到什么。 此时夜色已深,众人相继睡去,营地内渐渐没了声响。不知过去多久,一个身影悄然从营帐中走出,树林中剑光一闪,一道清亮剑影掠上天际。 剑光消散后,白荼从林中走出来,神色复杂地看向天边。 这小láng崽子…… 云野驱使仙剑落到一片雪山之上,前世,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看守太初的混元shòu。 云野寻了处可避风雪的山dòng落脚,用灵力生起一堆柴火。 云野坐在火堆边出神,下意识伸手入怀,摸到了一样坚硬的小东西。那是一块碧玉般的浑圆青石,是先前遇到那清秀少年硬塞给他的,说是什么可探吉凶的灵石。 也不知那人是从何处弄来这些法器,而且,那人身上好像藏有不少秘密。 不过他能感觉出,那少年对他并无敌意。 想到这里,云野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。 来到天衍宗后,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像小动物的少年,明明柔软又脆弱,却偏偏透着股怎么也打不倒的倔qiáng,叫人忍不住想要欺负。 他的师尊若褪去了仙尊的光环,也该是这副模样吧? 那人实在太像他的师尊。 不是平时那高高在上的昭华仙君,而是那日在梦境里,那个被欲念摆布,柔软又脆弱的师尊。 就在此时,云野手中的灵石猛地震颤起来,青石上泛起淡淡光芒。云野眉头一皱,本能地一跃而起,飞身掠出山dòng。 在他离开山dòng的瞬间,dòng口轰然倒塌。 坍塌的山dòng上面土石崩损,一只浑身仿若凝结寒冰一般,足有两三名成年男子高的妖shòu出现在他面前。 混元shòu。 雪山的另一头,白荼握着一块与云野手中青石一模一样的灵石,在雪山上艰难地迈着步子。 白荼拢了拢衣襟,抬眼看向一望无际的雪山,小声嘟囔:“那混蛋,想自己单独行动去哪里不好,非要来这么难走的雪山。” 白荼进入秘境的目的是帮云野取得太初,而按照他原本的计划,云野只需要在秘境中老实待上七天,他们离开前,混元shòu一定会找上门来。 这就是原书的作者为云野所设置的奇遇。 ——不论他何时进入太初秘境,也不论他在秘境中遇到了什么,他一定会在离开前触发这段奇遇。 可谁知道,那小láng崽竟然这么不合群,前脚刚组队成功,他后脚就溜之大吉。 白荼越想越气,轻叹一声,朝手中的灵石注入些许灵力。 还没等他用灵石确定方向,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qiáng烈的灵力波动。远处的雪山接连塌陷,滚滚雪làng扑面而来。 白荼眉梢一扬,果然是主角,走到哪儿都能有奇遇。 灵力波动最为剧烈的地方,一人一shòu战得正酣。 混元shòu外表看上去与魔猿类似,只靠双足站立,四肢qiáng壮,虽然身体庞大,动作依旧敏捷无比。云野与混元shòu苦战许久,仍然找不到接近他的机会。 忽然,混元shòu怒吼一声,一掌将云野推了出去。 而他们身后,正是雪山塌陷后的万丈深渊。 云野正要召唤仙剑腾空而起,就在此时,他眼前闪过一道人影。那人不知从何处冲出来,一把揽住了他的腰,二人双双滚落雪地。 两人在雪地里滚出老远才停下,云野头晕眼花地抬头,看见了一张清秀的容颜。 云野又急又气: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?” 白荼压在云野身上,低头看他,认真道:“来找你。” 云野心头的火气消了几分,他推开白荼站起身,没好气道:“你快走,这里危险。” “知道危险你还一个人来?” 他们说话间,混元shòu怒吼一声,朝二人扑过来。白荼看也不看那气势汹汹的妖shòu,反手从随身的布包里抽出一把长剑。 那就是把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普通长剑,没有半点灵力附着。 云野看出他的意图,上前拉住他:“不行,你打不过它,快走——” 白荼推开他的手,嘱咐道:“一会儿我先上去吸引它的注意力,你用剑刺入它的心脏,记住,必须是心脏。” 云野一怔。 白荼根本没工夫管云野的反应,他推开云野的手,提剑上前。一股jīng纯的灵力快速爬上剑锋,白荼纵身一跃而起,狠狠斩下。 只一剑,便将混元shòu的一条手臂斩下。 “刺它的心脏,就现在。” 可云野没有动。白荼疑惑地回头,高声催促:“快点,你还在想什么?” 他话音落下,那人果真纵身而出,一剑没入了混元shòu的心脏。 混元shòu轰然倒地,白荼长长地舒了口气。他正想开口,身旁的云野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。 白荼转过头去,云野眉头紧皱,神情带了几分复杂。 白荼瑟缩一下,下意识想往后退。 他……应该没有露馅吧? 作者有话要说:云野:我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蠢事????【怀疑人生.jpg 白荼:也没什么,就是凶我,骂我,嫌弃我,还给我起外号而已:)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可可碎片星冰乐 2个;我要改昵称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昶夜 15瓶;白术汐 10瓶;云梦成殇 4瓶;青黛子、土拨鼠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11章 云野的手攥得极紧,白荼被他抓得有些疼,轻轻挣动一下:“你放开我。” 云野这才回过神来。 他不自在地放开少年的手,局促道:“抱、抱歉……” 白荼惊讶地眨眨眼。 这人怎么突然转性了? 他这时不该先嘲讽他一句逞能,再顺道喊两声小蠢货么? 难不成是被他方才的英姿震慑到了? 就在此时,他们眼前的庞然大物身上忽然泛起幽蓝的光芒。混元shòu在光芒中化作灰烬,雪地上只剩下了一把细长的仙剑。 是太初。 白荼眼神一亮,顿时把方才的想法抛到脑后,对云野道:“快看,是——” 他话音未落,身旁陡然响起一道剑啸。 剑光卷起一阵刺骨风雪迎面而来,白荼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,再抬头时,身边已经没有云野的踪迹。 白荼:“……” 这混蛋跑哪里去了??? 雪山的山脚下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,正值日落,天边霞光万丈,映照在远处雪山上,天地归于一色。 云野步行在山林间,难得有些心情复杂。 其他的可能是巧合,但那道剑意不可能有假。 知晓他的师尊并没有丢下他不管,云野心里是有些开心的,可很快,他又想起了自己这两日的所作所为。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…… 云野悔恨又气恼,恨不得回到过去,掐死那个出言不逊的自己。 他原先的确怀疑过那人的身份,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,怎么偏偏就…… 总之,云野心情复杂,甚至来不及思考其他,下意识召出随身仙剑逃离了那个地方。 冷静下来的云野蹲在路边一块山石上,低垂着脑袋,像只刚闯了祸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大型犬。 白荼追上来的时候,看见的就是他这般模样。 白荼走上前去:“你在做什么?” “啊?”云野怔愣回神,下意识又想跑,却被白荼率先抓住了手臂,“又跑哪儿去?” 白荼被这人晾在雪山上,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,此刻见他还想跑,火气噌地冒起来:“你跑什么,我会吃了你吗?” “不、不是……” “不是什么不是,我千里迢迢来找你,你倒好,二话不说把我丢在山上,有你这样的吗?”仗着云野不知道他的身份,白荼没了后顾之忧,责怪道,“我方才还救了你一命,你就是这样报答恩人的?” 云野从没听过自家师尊这么对自己说话,一时愣在了原地。 见云野不说话,白荼问:“怎么,被混元shòu吓傻了?” “不是,我、我只是……” 白荼打断他的话:“我知道,你不用说了。” 云野神情一僵,就听白荼继续道:“你不就是不爱与旁人接触么?与你说了,此处是太初秘境,凶险万分,与人群待在一处好互相有个照应。可你就是不听,你……” 白荼喋喋不休地教训着,云野垂眸看他,看着看着,嘴角却是缓慢勾起来。 这样的师尊,倒是也格外可爱。 而且,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。 云野这样想着,放心下来,轻声打断他的话:“我知道了,以后不会如此。” 见他认了错,白荼满意地点点头,抬手召唤出一把通体寒玉制成的细长仙剑。 “走得这么急,你把这东西都忘了。” 白荼话音落下,太初剑忽然腾空而起,飞到了云野面前。 白荼:“你亲手斩杀了守护太初的混元shòu,太初现在认你为主了。快试试。” 云野:“好。” 说罢,云野抬起手,握住了太初。 在他握住剑柄的瞬间,整个太初秘境猛烈震动起来。 细长的剑身绽放出耀眼金光,太初在他的手上不停变换形态。刀枪剑戟,棍棒锏鞭……各式各样的武器在云野手中飞快变换,最终化作一柄黑竹折扇,安静地停在他的掌心。 云野熟练地将折扇往腰间一别,转头对白荼道:“好了。” 太初其实并不是剑。 它能够依照主人的意愿化作任何武器模样,还能变成贴身物品,随身携带。只是上一任主人惯用剑,因此太初才会以剑的模样示人。 自上一任主人仙逝后,太初一直被留在秘境当中,由凶shòu混元守护。 混元shòu的踪迹无人可寻,但它一旦发现有适合太初的人出现,便会主动现身。只要对方能打败混元shòu,就可取得太初。 这是祖师留下的规定。 说白了,就是为主角量身定制的金手指。 了却一桩心事,白荼松懈下来,才觉得浑身有些脱力。 他在秘境中只能使出三成修为,方才对付混元shòu时,几乎用上了所有力量。若是平时还好,可偏偏他这几日身体不适,此时不由得头晕目眩。 云野忙伸手扶他:“师……不,你怎么了?” 白荼脑中一片嗡鸣,根本没听清云野在说什么。他抓住云野的手臂,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。 白荼摇摇头,低声道:“没事,就是有些累……” “你的手好凉。”云野将白荼扶到路边,寻了处gān净的地方坐下,担忧地将他的手拢进掌心,“冷吗?” 云野此刻回过神来才觉得不对劲,他的师尊身体何时弱到了这般地步? 昭华仙君早已脱离凡胎,寻常病痛奈何他不得,他究竟是怎么搞的? 云野担忧不已,又不敢轻易问出口,只能半跪在那人面前,将对方那双冰凉的手拢入掌心,细致地暖着。 这一会儿的功夫,白荼又觉得腹中开始有些隐隐作痛,腰也酸得几乎直不起来。他有气无力地瞪了云野一眼,怨道:“都怪你。” 云野一愣,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情绪怎么变化得这么快。 见他没听明白,白荼气不打一处来,数落道:“说得好好的,你非要独自行动。” “……要不是为了来找你,我至于这样吗?” 云野乖乖认错:“都怪我,对不起。” 听了那人道歉,白荼心里舒服了些,想了想,又道:“罚你背我回去。” 他是真的觉得太不舒服了,浑身又酸又软,连路都不想走。左右云野不知道他的身份,丢人也不怕。 可云野好一会儿没回答。 “怎么了,你不乐意是不是?”白荼幽怨地看向身边的人。 这世上哪有他这么倒霉的师尊,自从帮这láng崽子驱散过心魔之后,就没再舒坦过,进了秘境后更是时不时难受。 他都一百多年没这样了。 都怪这只láng崽子。 “没有。”云野醒过神来,脱下外袍搭在白荼身上,弯腰拥住他,温声哄道:“是我不好,我带你回去,你……你别生气。” 说完,他一手勾起白荼膝弯,一手揽住白荼肩膀,将他打横抱了起来。 白荼:“……” 怎么……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? 云野的体温偏高,白荼枕在云野胸膛上,对方的体温透过肌肤接触传到白荼身上,很快驱散了寒意。 自从白荼来到这里,迫于人设,他习惯于挡在最前方,替旁人遮风避雨。他记不起已有多久,没有人像这样抱着他,以保护的姿态,替他挡住风雪。 白荼心底柔软的部分轻轻动了动,搂紧了云野的脖子,低声问:“你不冷么?” 云野低头看他,道:“不冷。” 白荼轻轻应了声,靠在云野怀里不再多言。 jīng神放松下来的瞬间,困意再次袭来。 白荼揉了揉眼睛,靠在云野身上昏昏欲睡。 自从来到这秘境当中,他的身体就没一日好过,时不时要难受一阵。等离开秘境后,他的确有必要好生探查一番,看看身体究竟出了什么毛病。 原本以为只要云野取得了太初,事情便可以就此了结,可偏偏又出现了魔的法器。 那只玉笛来路不明,若真是魔族之物,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。 无论如何,他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事。 白荼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,渐渐昏睡过去。 天色渐渐暗下来,树林中寂静无声,只剩下云野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。 这雪山距离营地有不少距离,夜里越来越冷,还下起了小雪,云野只得带着白荼在沿途的一处山dòng中暂避。 云野在山dòng中央生起火,将睡熟白荼放在火堆旁,帮他拢了拢身上的衣袍。白荼睡得极为安稳,浑身上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,只露出张清秀的脸。 他嘴唇微微开合,看上去安静又柔软。 云野坐在他身旁,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睡颜,神使鬼差地,他俯下身去,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。 还没等他碰到那双柔软的唇瓣,白荼的眼睫轻颤一下,睁开了眼。 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按头小分队可以安排上了。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比比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一抹红颜笑 5瓶;伊川先生、22825148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12章 白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,在他半梦半醒间,云野已经坐直了身体,唯有耳廓欲盖弥彰的微微发红。 白荼疑惑看他:“你方才在做什么?” “没、没事……”云野眼神飘忽,局促地往一旁挪了挪,“我就是看你有没有好些。” 白荼没想太多,应道:“我好多了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云野道,“明日我们应当能回到营地,只要平安度过余下几日,我们就能顺利离开了。” 白荼没说话,一双澄澈漂亮的眼睛紧盯着云野,透着些疑惑不解。 云野被他这眼神看得心痒痒,不自在地问:“你看我做什么?” “看你为何忽然转性了。”白荼道,“你先前从不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。” 云野眼中闪过一丝心虚:“先前是如何的?” “凶巴巴的,还会怪我拖你后腿。”白荼眉头一蹙,学着云野的模样,低沉着声音道,“都怪你这个小蠢货,害我又要陪你风餐露宿,小病秧子……这样。” 白荼这模样和语气,再配上这张脸实在有些可爱得过分,云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 “笑什么,我说得不对?” “不,你说得都对。”云野忍住笑意,转头看向白荼,温声道,“你不蠢,是我蠢,对不起。” 白荼被他这突然温和的语气激得浑身不自在,他略微皱了皱眉,认真道:“你还是像先前那样与我说话吧,现在这样我太不习惯了。” 云野轻咳一声,偏头躲开他的目光。 片刻后,云野又道:“你先前问我会如何处理玉笛的事情,其实我想过。出去之后,我会将那物jiāo给师尊定夺,至于使用魔器那两人,也一并押到师尊和掌门面前,听从他们发落。” “……你觉得这样行吗?” “嗯,这样我便放心。”白荼下意识应道。可他刚说完,立即意识到不对,忙找补道,“不过我说话怎么能算数,我又不是昭华仙君……” 云野弯了弯嘴角,应道:“嗯,你不是。你只是只小白兔。” 白荼被云野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,他快速说了句“我要睡觉了”,转过身背对云野,将身上的衣袍裹得更紧了些。 云野偏头看着那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只剩下半张脸漏在外面的少年,轻声应道:“好。” 晚安,师尊。 翌日,二人顺利回到营地。 二人消失了一整日,营地中的众弟子险些方寸大乱。好在他们及时回来,才避免了营地再次分崩离析。余下几日,他们又陆续遇到过几次险情,但在众人的通力合作下,大抵都有惊无险。 直到最后一日的日出时分。 日出的瞬间,所有身在秘境中的弟子,都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一股qiáng大的灵力波动。 太初秘境的出口打开了。 出口结界开在了一处山崖之巅,距离他们并不算远。上山的沿途妖魔众多,众人一路拼杀上去,接近出口之时,已经是日落时分。 太阳彻底落山的时候,秘境出口就会关闭,可仍由不少妖魔从山下朝他们bī近。 众人陆续进入出口结界,白荼走在人群最后方,对云野道:“你与他们先出去,我断后。” 走到了这里,他也该想办法离开了。 云野道:“我陪你。” “可……”白荼张了张口,可云野却没再理会他。 他抽出腰间折扇展开,折扇自动化作成一把长剑,一剑刺入了一只朝白荼扑来的妖shòu的眉心。 云野对白荼偏头一笑:“打架的时候,要专心。” 天边红霞万丈,太阳即将落山。众人已陆续进入结界,山崖之巅,只剩下云野与白荼二人。 白荼一剑挥退bī近的妖shòu,催促道:“快走,再不走就来不及了。” 云野将太初放回腰间。 他知道这人不会与他一道离开秘境,这人假装自己试炼失败,顺理成章地消失在云野的生命当中。 前世就是如此。 云野心里叹息一声,走向秘境出口前时,忍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眼那少年。 他当然明白,他没有失去了这人。出去之后,他很快就能见到真正师尊。可是在外面,他与师尊的关系又要回到过去。 那人会重新变得高高在上,而无法像如今这样,与他如朋友一般,相互扶持,并肩作战。 “小白。”云野忽然轻轻唤了一声。 白荼回头看他:“怎么?” 云野摇摇头:“没事,我先出去,你快些跟上。” 白荼迟疑片刻,勉qiáng朝云野扬起个微笑:“好,我会的。” 白荼目视云野踏入出口结界,轻轻舒了口气。 总算是结束了。 白荼轻轻闭上眼。顷刻之间,数十只妖shòu纵身跃上山崖,朝白荼扑来。可就在它们将要靠近白荼时,少年的身影忽然化作一道微光,消失于无痕。 白荼睁开眼,已回到了演武场上。 演武场中央光华四溢,太初秘境缓缓闭合,刚脱离秘境的弟子站在广场中央,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。 白荼的目光在人群中寻觅片刻,很快找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。 云野平静地站在人群最后方,像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,他抬起头来,恰好对上了白荼的视线。 云野眼眸亮了亮,那张俊朗无双的脸上旋即扬起一抹笑意。 四周的喧嚣在那一刻仿若尽数消失,他们隔着人群对望,白荼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打,勾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苏麻悸动。 白荼局促地转开目光,恰在此时,凌微君在白荼身边轻轻唤了他一声:“仙尊。” 白荼收敛心神,转头问:“怎么?” 凌微君有些迟疑:“那个,太初……” 秘境中的时间流速与外面并不相同,他们在秘境内待足了七日,可秘境外只过去了不到四个时辰。而这四个时辰内,秘境中发生的事情,外面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。 普通弟子或许不知情,可掌门和在场的长老却是知晓得一清二楚,太初认了云野为主。 他此言一出,白荼立即明白他想说什么,淡淡摇头:“先回去罢。” 天衍宗议事堂内,天衍宗各长老级人物齐聚一堂。 “太初怎能随意jiāo给一个毛孩子,更何况他连金丹期都不到,这太荒唐了!”一名中年模样的道人怒道。 说话这人乃戒律长老,执掌戒律阁多年,以严苛为名,脾气也是诸位长老中最为bào躁的。 他身旁一人悠悠接话:“是啊,太初是当年祖师爷留下的至宝,就这样轻易jiāo付出去,未免太过仓促。” 此人是天衍宗的授业长老,身形高瘦,须发尽白,透着股古道仙风的意味。 “话不能这么说。”一容貌昳丽的妇人轻声开口,“那孩子既然能让太初认主,定然有他的长处,哪里轮得上我们指手画脚。” 这妇人乃凝丹长老,性格温雅随和,医术高超,在修真界有医仙之名。 “师妹,我们不是这个意思。”授业长老捋着胡须,正义凛然道,“只是今时不同往日,修真界颓势初显,更是需要太初这等仙器相助。可如今,太初选了个废物……咳,难以服众啊。” “……依我看,太初如今既然已经现世,就该以修为高低决定它的去向。” 众长老你一言我一语,白荼坐在主位的座椅上,兀自品茶,任由他们吵去。 凌微君眉头紧蹙,忍无可忍大喝一声:“都别吵了!” 议事堂内瞬间安静下来,凌微君问白荼:“云野是仙尊的亲传弟子,不知仙尊打算如何?” 白荼抿了口茶,淡淡道:“太初既认他为主,为何不能给他?” “这……” 众人面面相觑,戒律长老冷哼一声:“仙尊可莫要因为云野自家徒弟,就将天衍宗乃至修真界的权益抛之脑后啊。” 白荼抬眼看了他一眼,不紧不慢道:“当初祖师爷留下规矩,谁能令太初认主,谁便是太初的下一任主人。若现在,天衍宗内有人可令太初易主,我定然叫云野将太初双手奉上。可是……” 白荼停顿一下,低头抿了口茶,敛去眼中几分嘲弄之意。 “据我所知,诸位早就进过太初秘境,可混元shòu一次都没有现身。”白荼道,“你们凭什么觉得,你们可以让太初易主?” 天色渐暗,白荼回到落霞峰,疲惫地按了按眉心。 天衍宗诸位长老的反应一点不在他的预料之外,相反,这些事情前世就经历过一次。接下来,就要看云野如何拿着太初,让众人信服了。 白荼回到卧房内打坐入定。 秘境一行,他的身体实在太过古怪,看起来并不像是单纯的修为消耗过大导致。白荼正欲探查一番,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。 白荼睁开眼,道:“进来。” 是云野。 云野端着一个小药盅,缓步踏入屋内:“师尊,这是我找凝丹阁的师姐们刚学的药膳粥,你尝尝味道如何?” 他说着,将那小药盅放到白荼手边的矮桌上。 盖子掀开,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混合着浓郁的白粥香气,扑鼻而来。 白荼问:“好端端的,学这个做什么?” 云野眼神躲闪一下,道:“上次凝丹阁给师尊送过这种药膳粥,我看师尊很喜欢,就一直想着要做。” “有心了。”白荼端起那药盅,舀了一勺,立即发现不对劲,“这里头可都是极珍稀的滋补灵材,谁会用这些来做药膳?” 云野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,只是道:“师尊先尝尝罢。” 白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没再说什么,低头将那盅药膳粥喝了。 药膳粥熬得软烂,恰到好处,白荼喝了几口,便觉得从心口到腹中都暖融融的,原先那股不适感也消退下去。 云野站在白荼身边,忽然开口:“师尊知道吗,我在秘境中遇到一个朋友。” 白荼手一颤,瓷勺碰到了药盅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。 白荼喝了口药膳,平静道:“是么,什么样的朋友?” 云野支着下巴,声音又低又轻:“他啊,长得瘦瘦小小,身体也不好,性子单纯得有些傻,但……他是个很好的人。” 他停顿一下,抬眼认真道:“与他相处很自在,若是可以,我甚至想一直与他待在一块。” 白荼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些,他定了定心神,低声道:“那……真是很好。” “可我找不到他了。” 云野戏jīng上身,眉眼低垂,做出一副失落的模样:“离开秘境时,他分明答应会跟上来,可自从离开了秘境,他就不见了。” 白荼沉默。 白荼道:“他或许是下山了,没有通过试炼的弟子……是会被送下山的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云野跪坐在白荼面前,牵过他的手,将脸埋在他的掌心,声音有些发闷,“师尊,你说我还能再见到他吗?” 对方温热的呼吸打在掌心,白荼半边身子都苏了,下意识想缩回手。 可小láng崽攥得极紧,像是十分难过的模样。 白荼心里又酸又软,负罪感油然而生。他轻轻舒了口气,指尖划过那人的脸颊,轻声安慰:“会的。” “你们会再见面的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我们小láng崽要开始攻略师尊啦。 云野:小蠢货,让我给你演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演技派。 白荼:……滚。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只有你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我超可爱的呀 40瓶;22825148、土拨鼠、兮月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13章 翌日清晨,天衍宗掌门凌微君步入落霞峰,隔水一眼望见那抹白色的身影坐在湖心的凉亭中烹茶。 凌微君穿过水上游廊,来到凉亭当中。 石桌上摆着两个空杯子,凌微君想也没想,在石桌的另一边坐下。 凌微君:“仙尊今日雅兴。” 白荼抬眼看他,张了张口,善良地将“那个杯子是为云野准备的”这句话咽了回去。 白荼问:“有何事?” 凌微君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,递给白荼:“昨日云野呈上来的这魔器我已探查过,还有使用魔器那两人,也已派人审讯过。只是……” 壶中茶水渐沸,白荼平静地看他,等待他的结论。 凌微君又道:“暂时还无法确定此物的来历,但可以推测,此物应当与魔渊有关。” 白荼手一顿,很快恢复镇定。他提起茶壶,向两个茶杯中倒了些茶水:“确定是从魔渊而来?” “我们探查过后,的确从这玉笛中察觉到一丝魔域的气息。不过,魔域消弭世间已久,要说什么确切的证据,一时半会儿却是拿不出来。”凌微君笑了笑,“当年是仙尊亲自dàng平了魔渊,比起我们,你应当是最了解这些的人。” 白荼沉默。 他低头看着那支玉笛,一时失神。 魔渊,正是云野黑化堕魔后,最终栖身的地方。 在那本小说里,云野本是半魔半仙、半人半妖之体,而他的生父,则是魔渊上一任魔君。小说中将云野的黑化归结于体内魔族的力量觉醒,而白荼经历过的前世却告诉他,这一切,其实都是魔渊之人的yīn谋。 自上一任魔君离世后,魔渊难以挽回颓势,便派人外出寻找魔君后人。他们找到了云野,并唤醒了他魔族的力量,让他无法在正道立足,只能沦落魔渊。 因此在这一世,白荼早在十多年前,便已经让魔渊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。可为什么,魔渊的东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? “仙尊?” 凌微君将白荼唤得回了神,他摇了摇头,又问:“掌门有何打算?” “这个……”凌微君迟疑一下,下意识抿了口茶,“将此事jiāo给年轻一辈弟子,我实在不大放心。可偏偏天衍宗刚招纳了一批新弟子,如今正值事务繁忙之际,恐怕没有这么多jīng力去调查此事。不知……不知仙尊是否愿意……” 白荼明白了他的意思。 这件事就算凌微君不开口,他也是要亲自调查清楚才能放心的。 白荼正要回答,一个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:“不行。” 云野快速穿过游廊,走到白荼身边。 凌微君眉头一皱:“长辈说话,轮得到你插嘴?” 云野没理会他这话,只是道:“我师尊近来身体欠佳,不能再劳累。” 凌微君一愣:“仙尊身体怎么了,可要让凝丹长老过来看看?” “无妨,只是先前损耗了些修为罢了。”白荼道,“云野,此事与你无关,你先退下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白荼:“听话。” 云野不情愿地哦了一声,走到凉亭旁,双手环抱,背靠石柱,兀自散发着怨气。 白荼无奈地摇摇头,道:“此事我会想办法调查清楚,掌门不必担心。” 见白荼终于发话,凌微君放心下来:“如此便好。那此物我便先jiāo由仙尊保管,至于带来这玉笛那两名弟子如今正关在戒律阁中,也一并jiāo由仙尊处置。” “好。” 凌微君离开,白荼看了眼立在石柱旁生闷气的云野,重新倒了杯茶:“说要喝我亲手煮的茶,现在又不想喝了?” “当然想。”云野走上前来,在白荼身边坐下。 白荼将茶杯递给他,云野伸手接过,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白荼冰冷的手背:“师尊真的要去吗?” “当然。”白荼收回手,淡声道,“事关魔渊,我不能大意。” 云野神情暗了暗:“师尊……当真这么讨厌魔渊?” 白荼抬眼看他:“正魔不两立。” ……更何况,不把魔渊的事情解决,这láng崽还得被弄到魔渊去。 他可不想再失败一次。 “我明白了。”云野道,“师尊,让我与你一起去吧。” 白荼皱眉:“你不好生留在山上练功,到处跑什么?” “我这不是担心师尊的身体么?”云野眼眸低垂,软声道,“师尊就让我去吧。我来到天衍宗这么久,还从没有下过山。” 白荼最受不了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,偏偏云野现在对付他可谓是得心应手,一有什么要求就摆出这种姿态,让白荼根本狠不下心拒绝。 他斟酌一下,道:“带你去可以,一切都得听我的,不能自己胡来,明白吗?” “嗯,都听师尊的。” 两日后,师徒俩带着那对师兄弟下了山。 据那对师兄弟所言,他们原本在一座小城中的道馆内修行。某次偶然去为城内知县大人府中驱除邪祟时,认识了借住在知县府上的一位游方术士。 那时正值天衍宗放出昭华仙君将要收徒的消息,这师兄弟二人对昭华仙君仰慕已久,那术士便将那支玉笛赠予二人,并给他们出了这个主意。 不消半日,一行人便到达了这座距离天衍宗百里外的锦城。 这城镇不算大,不过正值集市,街上行人众多,热闹非凡。一行人打扮成普通行商,在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落脚。 那师兄弟二人被云野赶去打探消息,白荼则被他压在客栈卧房内休息。 白荼试图与他讲道理:“我真没事……” “不行。”云野将白荼按在chuáng上,语气难得qiáng硬,“师尊今日吐过好多回,脸色也不好,不可大意。” 白荼板脸:“来之前说好了听我的。” 云野给他倒来杯水,温声哄道:“别的事都可以听师尊的,唯独这件事得听我的。身体要紧,师尊别逞qiáng。” 白荼拗不过他,只能就着云野的手喝了两口热水,再被他按进chuáng上乖乖躺好。看着寸步不离守在chuáng边的云野,白荼心底一阵纳闷。 这到底谁才是师尊?? 好好一只láng崽子,什么时候解锁了老妈子属性? 过了一会儿,云野在chuáng边坐下,问:“师尊觉得,那游方道士是否当真与魔渊有关?” 白荼思索一下:“现在还说不好,不过既然他手握魔渊之物,应当与魔渊脱不了关系。” “可魔渊不是数十年前就已被师尊毁了么?” 白荼抿了抿唇,没有回答。 云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,低声问:“师尊,魔渊到底……” 他话还没说完,有人在外面敲响了房门。 云野:“进来。” 是外出探查消息的那师兄俩。 刚一进门,尹少炀立即走到chuáng边,关切问道:“仙尊身体可好些了?” 此人在秘境时耀武扬威,不可一世得很。直到这两日接触后白荼才发现,此人活脱脱是个昭华仙君脑残粉。 先前被扣在天衍宗时,千百个不愿意配合调查,一听说是与昭华仙君一道下山,立即欣然答应。 这一路上,也对白荼百般殷切,气得云野恨不得咬他一口。 云野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,挡住尹少炀的视线,冷冷道:“你们打探得如何?” 景彦道:“回仙尊,云师兄,我们打听过了,说是知县大人近日重病缠身,不见外客。” 白荼眉头微皱,却听尹少炀冷哼一声:“哪里是不见外客,只是不见我们罢了。我方才还看见戏班从里面出来。” 他顿了顿,又道:“仙尊不必担心,我们都会法术,那几个家丁哪里拦得住我们,直接进去bī知县jiāo人不就好了?” “不行。”白荼道,“若那游方术士真有些道行,这样只会打草惊蛇。我们的目的是查出魔器的来源,尽量不要惊动太多人。” 云野低头思索片刻,忽然开口:“我倒是有个法子。” 翌日下午,云野、尹少炀、景彦三人沉默地坐在客栈大堂,抬头盯着二楼白荼紧闭的屋门发呆。 像是耐不住尴尬的气氛,年纪最小的景彦小心翼翼开口:“那个……云师兄,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?” 云野轻咳一声,收回目光:“仙尊都没说什么,你担心什么?” “可、可是……” 景彦没再说话,三人继续盯着眼前的茶壶发愣。不知过去多久,白荼的房门开了,两名妙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。 几人连忙迎上去。 两名女子掩口一笑:“都安排好了,晚上我们会在城东的树下静候几位公子。” 云野道了声谢,径直上了楼。 白荼的屋门虚掩着,云野敲了敲门,里面传来一声“进来”。 屋内,白荼背对着门坐在梳妆镜前,身上换上了件红衣。火红的裙摆拖在地上,腰间系着束带,勾勒出纤细的腰身。 云野的心跳猛地快了几分,关门走了进去。 听见他进门,白荼转过头来,眼神里难得带了几分局促不安:“云野,我觉得这样不行。” 他脸上遮了个红纱制成的面纱,只余一双灵动gān净的眼睛露在外面,脸上略施粉黛,一点没有夸张的意味,反倒显得浑然天成。 “不,师尊这样很好。” 云野定了定心神,执起桌上一支朱笔,抬起白荼的脸,在他眉心细细描绘,一朵鲜红的花钿逐渐成型。 白荼有些紧张,嘴唇不自觉轻抿着,眼睫微微发颤,小羽毛似的扫过云野的手指。 云野心头难以控制地掀起一阵邪火。 让白荼扮成这副模样是云野出的主意。 知县每晚都会召集舞女歌姬去府上跳舞助兴,混入舞女队伍当中,是最快进府的法子。 他们这一行人中,唯有白荼和景彦身形稍矮,可景彦修为太低,无法独自前去。 说来说去,只有昭华仙君最合适。 有理有据,无法反驳。 云野出这主意本带了些自己的私心,可随着心头那股邪火越烧越旺,甚至止不住往下方奔去时,他才意识到…… ——他这好像是在自讨苦吃。 作者有话要说:白荼:我觉得我似乎被人套路了。 云野:没有,不存在的。 好久没发红包啦,给本章前二十个留言的小天使发一波红包,周末愉快么么啾~ ——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,现耽abo,生子带球跑,情敌变情人了解一下! 《被豪门情敌标记之后》by倔qiáng海豹 文案: 宋仪是个花心的斯文败类,从小làng到飞起。 顾行川是个流量男神,盛世美颜碾压一切。 为了同一抹白月光,两个人相斗多年。 直到宋仪从一个拥有八块腹肌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散发着奶香味的Omega。 顾行川:朋友,你知道Omega吗? 宋仪:Omega?手表牌子? 顾行川(微笑解皮带扣):猜对了,要不要看看我的夜光手表? 小剧场 白月光:我决定在你们两个里选择一个伴侣。 顾行川:我退出,我有老婆了。 宋仪:你们聊,我先回家喂狗了。 顾行川:……汪。 ——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比比、只有你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我要改昵称 2瓶;鹤芷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14章 夜幕降下,白荼随舞女歌姬的队伍顺利混入了知县府。 知县府里搭了个水上戏台,是知县及其家眷、宾客欣赏歌舞之地。一众舞女歌姬接连登台,白荼从戏台后方的小屋探出头去,隔水望向对面。 主席位上,坐着一位体型宽胖的中年男子,应当就是这府邸的主人。 可白荼寻觅了一圈,却没有看见那师兄弟口中所言那位,神秘莫测的游方术士。 台上一曲终了,白荼悄然溜出了戏台。 白荼快步穿过院子,刚走进后院,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:“站住。” 白荼脚步一顿。 那身影从黑暗中走过来,脚步声逐渐贴近,白荼想也不想抬手朝后挥去,却被那人不偏不倚接住。 那人轻轻一拉,将白荼拉得近了些,稍显轻佻的声音在白荼耳旁响起:“师尊,手下留情啊。” 白荼眉头微皱,手下不再留力,一掌将人推开。 顾及这府中都是普通人,白荼先前没用任何修为,不过这一掌就没这么简单。云野吃痛一声,后退了好几步,捂着胸口委屈道:“师尊竟然打我。” 白荼没好气:“你不是进不来吗?” 云野眨眨眼,顾左右而言他:“我担心师尊身体,自然要来看看。” 白荼这才发现,这人穿了一身府中家丁的衣服,也不知是从何处弄来的。 白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:“你既然能扮作家丁,还要我穿成这副模样做什么?” 云野正要回答,身后忽然传来了些许脚步声。 白荼脸色一变,云野率先反应过来,一把将他拉入一旁的假山当中。白荼后背抵在冰冷的假山上,云野站在他面前,恰好将他完全挡住。 可云野的身体仍在前倾,二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,白荼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浅浅的呼吸。 他下意识挣动一下,却被云野抓住手腕,按在石壁上。 云野轻声道:“嘘,别动。” 白荼不敢再动,只得睁大了眼睛,眼睁睁看着对方离他越来越近……直到唇边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。 白荼浑身的寒毛炸开,所有血色顿时涌到了脸上。 他他他——他在做什么! 白荼的脸上仍戴着那块鲜红的面纱,薄如丝质,让嘴唇上的感觉更为清晰。白荼竭力忍耐着将对方推开的冲动,好在对方只是轻轻将嘴唇贴上来,浅浅触碰,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。 就在此时,一个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:“谁在那里?” 白荼眼睫轻颤,云野一手按着他的手腕,一手从他肩膀缓慢下移,揽住了白荼纤细的腰肢,让他与自己更贴近了些。 身后传来一束微光,像是那人举起了灯笼。 不过下一秒,那光线收了回去。同时,只听那人轻啐了一声:“操,光天化日的,阿伟你不要脸,人小凤姑娘还要脸呢,当心我告诉夫人去!” 云野微不可察地朝白荼摇了摇头,开口时,声音已变作另一人的嗓音,不耐烦道:“快滚。” 那人骂骂咧咧几句,却没再过多纠缠,很快走远了。 见那人走远,云野立即放开了白荼。 白荼脸上烧得发烫,恶狠狠地瞪他一眼,正要发火,却听云野道:“师尊别生气,方才是迫不得已。” 他的声音比起原先稍有低沉,淡淡解释道:“这衣服是今日帮师尊妆扮的那位小凤姑娘给我的,她与这府中的家丁有私情,府中家丁大抵都知道些。若非如此,我根本混不进来。” 白荼余怒未消:“那你也不能——” 他张了张口,死活说不出接下来的话。 白荼抿了抿唇,稍冷静了些,问:“你可知道那术士现在何处?” 云野道:“他现下应当在别苑。” “好,我们走吧。”白荼转身朝别苑的方向走去,可云野却没有跟上来。 白荼回头看他:“你怎么了?” 云野脸上闪过几分局促,低声道:“师尊先去,我……我随后就来。” 白荼疑惑地皱了皱眉,没再多问,只说了句“你自己小心”,快速朝别苑的方向走去。 那抹火红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,云野长长地叹息一声。他后退两步背靠冰冷的石壁,苦恼地捂住脸,呢喃自语:“你冷静点啊……” 只是碰一下而已,这么jīng神做什么。 还有没有点出息?? 另一头,白荼避开家丁进了别苑,四处寻觅一阵,远远看见凉亭中有人正在独坐饮酒。 那人正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靛蓝道袍,腰间别了把拂尘,正是那师兄俩描述的那位游方术士,辟尘子的模样。 不过就算没有这些,白荼也能察觉到对方身上些许修为波动的痕迹。 忽然,白荼身后有个声音响起:“你在做什么?” 白荼回过头去,一袭道袍的辟尘子站在他身后,眼睛微微眯起,狐疑地看他。 再看那凉亭中,那身影缓慢化作一道青烟,随风消散。 靠近了些,白荼才注意到,这人身形高大,五官却平平无奇,是那种极不容易被记住的长相。 可这人是怎么发现他在这里的? 为避免被人察觉,白荼从进入这府邸中时,便已将浑身的修为灵力封住。方才更是小心收敛了气息,就是天衍宗掌门到此,都不该这么快察觉到他的存在。 白荼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,辟尘子却是轻佻一笑:“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,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?” 他说着,还轻浮地伸出手,想掀开白荼脸上的面纱。 白荼往后躲了躲,故意做出一副怯懦畏惧的模样,一双gān净灵动的眼睛看向对方,看上去单纯又无害。 他这模样更激起了辟尘子的性质,后者变本加厉地贴上来,却不再去掀他的面纱,只是放柔了声音,温声哄道:“你是今日来府上的舞姬?别怕,你只要乖乖听话,我便不将你闯入别苑的事情告诉别人。” “……来,告诉道爷,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 白荼被他的语调激得起了一身jī皮疙瘩,却只能耐着性子摇了摇头,没有开口。 辟尘子终于察觉到什么:“你不会说话?” 白荼抬眼看他,缓慢地点点头。 辟尘子怜惜道:“真是个可怜,无妨,陪道爷过来喝点酒。道爷法术高,把爷伺候高兴了,帮你将嗓子治好。” 说着,笑嘻嘻地拉着白荼往前走去。 一边走,还一边呢喃自语:“长得倒是漂亮,就是胸小了些,啧,美中不足啊……” 白荼:“……” 辟尘子将白荼带到先前凉亭当中,让白荼给他斟酒。白荼乖乖给他倒了杯酒,悄然抬头打量这人。 这辟尘子倒是有些道行,可充其量也就比尹少炀师兄弟俩好一些,真动起手来,恐怕连云野都打不过。 他手上怎么会有魔渊的法器? 而且,这人方才究竟是如何发现他的踪迹的? 白荼若有所思,辟尘子却忽然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:“小美人,你怎么只给我倒酒,自己却不喝?” 白荼仓惶地摇摇头。 “不会喝酒?”辟尘子笑盈盈地倒了杯酒,递给白荼“不会正好,不,我的意思是,不会喝没关系,道爷教你。” 他停顿一下,眼中显出几分威严:“喝,不然我就告诉知县大人,你偷溜进别苑,意图勾引本道爷。” ……这人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? 白荼斟酌片刻,接过那杯酒,揭开面纱,仰头饮了下去。辛辣的味道一下涌入喉头,白荼被激得猛烈咳嗽起来,腹中再次泛起恶心的感觉。 白荼gān咳几下,好一会儿才忍下了那股不适感。 他抬起头来,却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。 白荼甩了甩脑袋,脑中昏昏沉沉,浑身也使不出什么力气,只能瘫软地趴在石桌旁,甚至没注意到身旁的人何时已经彻底换了一副神情。 “辟尘子”的脸上浮现起些许yīn戾之气,他抬起白荼的下巴,眼中浮现出淡淡妖光:“好久不见了,昭华仙君。” 白荼一怔,低声问:“你是……” “我是谁?”“辟尘子”手指缓慢收紧,眼中流露出不难察觉地恨意:“仙尊真是贵人多忘事,难道你已经不记得,当初的魔渊是如何被你一手毁去的吗?” 白荼眼眸微动:“你果真是魔渊中人?可魔渊分明已经……” “魔渊历经千万年,怎么会这么容易消亡于你的手中。不过,别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,你只要知道,今日,魔渊来找你复仇了。” 他放开白荼,举在半空的手上魔气汇集,快速凝结出一把短刃。 “辟尘子”挥舞短刃朝白荼刺去,只见一道银光闪过,一把银白长.枪从一旁刺出,稳稳地架住了那把短刃。 “辟尘子”敏锐地朝后闪出,躲开朝他迎面刺来的枪尖。 云野收了长.枪,快步上前,挡在白荼面前。 “辟尘子”眼神一暗:“竟然是你……” “你可知道你是谁,你怎能站在他那边!你怎么能——” 他的话戛然而止,因为有一把剑,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他的脖颈。锋利的剑刃在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,“辟尘子”转头,只看见了一抹火红的衣摆。 他这才发现,石桌旁的那个昭华仙君身形渐渐变得透明,很快消散于无痕。 正是他方才用过的招式。 白荼声音平稳,淡淡道:“从这具身体里滚出来,乌鸠。” 乌鸠怔愣一下,忽然轻笑出声:“不愧是昭华仙君,你果然还是这么不好对付。” 乌鸠,算是这本书里的小反派。 此人乃魔渊中人,忠心耿耿,一心只想着要光复魔渊。在前世,就是他一手促成了云野的黑化,最终还成为了云野最忠心的下属。 总之,要不是这个人,前世的白荼根本不会失败。 直到现在,白荼想起这事仍恨得牙痒痒,若这人真身在这里,他恨不得现在就捅他几剑来泄愤。 要害被人掌控,乌鸠却一点也不显慌乱。他的目光落在云野身上,嘴唇轻轻勾起:“云野,我们还会再见面的。” 说完这话,白荼只觉手中一沉,眼前的身躯颓然倒了下去。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这具身躯中溢出来,在漆黑的夜空中很快寻不见踪迹。 白荼将昏厥的辟尘子丢到一边,抬眼看向云野。这一世,他费尽心思让云野远离魔族相关,就是怕他受到什么影响。 可没想到,只是出来查一个魔笛,竟然遇到了乌鸠。 白荼紧张地观察着云野的神情,后者却只是走上前来,关切问道:“师尊没事吧?” “啊……没、没事。”白荼恍然回神,试探道,“方才那人说的……” 云野神情淡淡:“那人是魔族之人,说的话自然不可信。” 白荼忙点头:“嗯,没错,不能信他。” 云野没再说什么,低头帮他重新将面纱带好:“师尊方才吓到我了。” 白荼摇头:“别说只是这魔头的一点残余幻象,就是这魔头真身前来,也不是我的对手,你担心什么?” “说的也是。”云野垂眸深深看向他,低声道,“或许是关心则乱吧。” “走吧,我们先回……”白荼正要往前走,忽然脚步一顿,眼前一阵眩晕。 云野忙扶稳了他:“师尊?” 白荼攀着云野的手臂,立即察觉过来发生了什么。 修真界始终不知为何昭华仙君从不饮酒,原因无他,只因这人是个一杯倒。 货真价实的,一杯就倒。 方才乌鸠骗白荼饮下毒酒,他用法术将酒中的毒排出体外,同时压制了酒性。此刻放松下来,那一杯酒卷土重来,白荼很快就觉得脑中晕晕乎乎,连站也站不稳了。 云野立即反应过来,忙道:“师尊坚持一下,我带你回去。” 夜色已深,云野一脚踢开了客栈卧房的房门,抱着白荼快步走进去,将人放在chuáng榻上。 白荼已经醉得迷迷糊糊,浑身又热又难受,不老实地动来动去。 云野温声道:“师尊别闹,好好休息。” 白荼茫然地眨了眨眼,眼中却一点没有往日的威严,只剩下无辜懵懂。他的眼尾微微发红,一双眸子盈盈如水,看上去脆弱又漂亮。 “……是云野吗?” 云野应道:“是我,师尊快睡吧。” 白荼却一把将他推开。 白荼坐起身,朝云野伸出双臂,理直气壮命令道:“你帮我把衣服脱了。” 云野: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师尊你这样是要被太阳的我给你说。 我觉得下一章师尊就能知道自己有崽了,嘿嘿~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32615606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爱次烤鱼 11瓶;没有鱼香、朱砂、搽贺 10瓶;一抹红颜笑 5瓶;侍樰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15章 云野一时呆愣原地,心脏剧烈地跳动着,几乎就要破胸而出。偏偏造成这一切的那人毫无自觉,见他没有反应,还一个劲往他身上扑,险些从chuáng上滚落下来。 云野手忙脚乱接住他:“师、师尊,你别……” 白荼跪坐在chuáng上,仰头看他,一双水汪汪的眼里透着怨气:“你不想帮我。” “我不是……” 白荼不理会他。他喝醉之后本就有些发热,这舞衣又缠得很紧,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。他双手发狠地拉扯着衣襟,呢喃自语:“我自己来……” 哗啦一声,白荼没控制好力道,一下扯破了大片衣襟。 云野:“……” 这人想要了他的命吗? 云野浑身的血液直冲大脑,他慌乱按住白荼的手,局促道:“师尊你别动,我……我帮你就是。” 白荼抬头,朝他扬起一个微笑:“乖。” 白荼乖乖地躺了回去,云野深吸一口气,轻轻挑开对方的衣带。 此前,他从未看白荼穿过红衣。那人总是一袭冷霜般的白衣,清冷卓绝,俨然无趣。可直到今日他才明白,也唯有白色,能压住这人身上的风情。 换上红衣的他,容貌比往日更多了几分颜色。那双水盈盈的桃花眼眼尾微挑,白得透明的皮肤从破损的红衣中透出来,没有一处不在勾人。 云野觉得自己像是在拨开某个极为珍惜名贵的礼物,揭开层层包裹,露出jīng致诱人的内里。 等他回过神来时,他已解开了对方的外衫,倾身上去,将对方压进chuáng榻里。 白荼睫羽颤了颤,疑惑地看着他,被酒jīng麻痹的大脑像是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。 云野轻轻抚摸着那双眼睛,轻声问:“师尊,我是谁?” 白荼呆呆地看着他,没有回答。 云野没有催促,他牵过白荼的手腕,指尖拂过柔软细腻的肌理,缓慢下滑,隔着最后一层单薄的内衫,细细摩挲着纤细的腰肢。 不知为何,他心中竟泛起一抹似曾相识的感觉。 白荼难耐地瑟缩一下,想要躲开,却被云野拦住去路。他在白荼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,再次问道:“师尊,还认识我吗?” “云……野……” 白荼低声开口,却忽然被云野低头吻住。 嘴唇贴上那双温热柔软的唇瓣,云野脑中嗡鸣一声,所有行为再也不受控制。他qiáng硬地挑开对方唇齿,长驱直入,动作凶狠得像是变了个人。 熟悉的气息难以抵抗地侵入白荼的呼吸,他不适地皱了皱眉,轻声呜咽一下,茫然地睁开眼。 “啊!”看清眼前的人正在做什么,白荼恍然清醒,想也不想一把将人推开。 云野没有料到他忽然醒来,向后踉跄几下,才勉qiáng稳住了身形。 白荼被吻得浑身发软,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先前那次与云野的肌肤之亲。他脸色顿时白了几分,下意识往chuáng榻内侧缩了缩,抓紧了自己被扯得松散的衣襟,小心翼翼地看向云野。 那是防备的姿态。 这一认知像是重物击打在云野心头,他心底重重地抽痛一下。 他的师尊,不喜欢这样。 尴尬的气氛在屋内蔓延,云野的身体本能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决定,他转身,快速朝门外走去。 白荼开口叫住他:“云野!” 云野脚步一顿,声音低哑:“我无意冒犯师尊,我……抱歉。” “等等,你回来,你——” 可云野没有理会他,径直合上房门离开了。 醉酒后零散的记忆渐渐回到脑中,白荼这才想起来,他方才是如何缠着云野抱他回来,又是如何要云野帮他脱衣服,还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衣服扯坏。 白荼哀嚎一声,躺回chuáng上,扯过被子捂住了脑袋。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…… 仗着喝醉酒,勾引自己徒弟。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混蛋的人吗? 不想活了。 屋内寂静无声,白荼在chuáng上躺了一会儿,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。乌鸠现在行踪不明,他怎么能放任云野在外面游dàng。 万一云野不巧遇到那个魔头,又被他洗脑了可怎么办? 白荼连忙翻身下榻,推门出了卧房。离开卧房的瞬间,他身上的衣物自动变换,换回了原先下山时那副一袭白衣的俊俏公子模样。 此时民间正值深秋,夜风chuī过,冷得彻骨。街道上空无一人,白荼略微感应一下,云野的气息若有似无,显然是有意收敛。 小徒弟不是被他吓得再也不敢见他了吧? 感应不到云野的方向,白荼只得在街上慢慢寻找。许是酒性未消,还没走多久,白荼只觉得身体疲惫不已,眼皮重得几乎睁不开。他扶着路边墙角坐下,打算稍作休息。 白荼靠着墙角闭上眼,很快昏昏沉沉睡去,失去了意识。 另一边,云野独自站在城楼上,看着脚下沉睡的城镇,不知在想什么。 他懊恼又后悔。 那人是高高在上的仙尊,他怎么能趁虚而入,如此冒犯于他。 这么多年来,他小心翼翼留在昭华仙君身边,只是为了能够离他更近一些。只要能时时刻刻见到他,就算永远只能以师徒名义相处,他也心甘情愿。 可今天,他逾越了。 云野心绪一时烦乱,忽然,他身后传来微不可察的翅膀闪动声响。 一只通体黑色的蝴蝶飞到他身边。 “云野。”那蝴蝶口吐人言,竟是先前从他们眼前溜走的乌鸠。 云野头也不回,像是没听见似的。 乌鸠却也不恼,轻声笑道:“不就是一个昭华仙君,也值得你如此心烦意乱?” 云野回过头,冷冷看他:“你监视我?” “怎么能说是监视,我不过是关心你罢了。”乌鸠停在云野肩头,放轻了声音,“其实我出来本就是为了找你,昭华仙君将你带去天衍宗,我无法进入,只能利用那师兄弟二人。” “……云野,你可知自己的身份?” 云野不答,乌鸠继续道:“当年魔渊大乱,你的母亲封印你的灵脉,带你回到láng族。可没想到,夫人重伤难愈,很快撒手人寰,而你也因为血统不纯而被láng族抛弃。少主,自上任魔尊死于正道之手后,我们一直在寻找你。”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云野身后,男子抬起头,露出一张年轻邪气的面容。 乌鸠单膝落地,低声道:“少主,回来吧,魔渊一族始终在等待您救我们于水火之中。” “救你们于水火?”云野忽然开口,“也就是说,魔渊其实并未覆灭?你们是如何从昭华仙君手中逃脱的?” 乌鸠迟疑一下。 云野又道:“你要我帮你,却吞吞吐吐不肯将真相告知于我,我要怎么帮你?” “好,我说。”乌鸠道,“魔渊存在于这世间数万年,根本无法以一己之力销毁。当年,昭华仙君用尽他大半修为,将魔渊彻底封印。从那时起,魔渊便从这世上消失。也是因为这样,属下无法以真身与少主相见。” 乌鸠顿了顿,又道:“事到如今,唯有您身上的魔尊血脉可以打开封印,让魔渊重现人间。” 云野若有所思:“原来如此……” 见云野仍有迟疑,乌鸠蛊惑道:“您若是顾忌昭华仙君,这大可不必。只要魔渊重现往日辉煌,莫说是昭华仙君,这普天之下,没有您得不到的人。” 城楼之上再次沉静下来,少顷,云野忽然轻声开口:“又是这一套说辞,你以为,我还会这么容易被你骗么?” 在前世时,这人也是如此游说于他。 乌鸠摆出来的条件,对那时无路可走的他实在太过诱人。 于是,一步错,步步错。 乌鸠脸色沉了下来,他身体周遭无声地泛起些许魔气。那魔气越发浓郁,可云野忽然转头,伸手刺入魔气当中,一下扼住了乌鸠的咽喉。 云野眸光淡淡:“你太小看我了,乌鸠。” “你……”乌鸠呼吸不顺,脸色渐渐涨红,“你会后悔的——” 他的话还没说完,云野掌心用力一捏,一举将那虚无的人影击溃。 城楼上重归寂静,云野收回手,回头看向夜空,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。 “师尊……” 淅淅沥沥的雨声将白荼吵醒,他睁开眼,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chuáng榻上。浓郁的药香充盈鼻尖,白荼皱了皱眉,正要起身,一个身影从外间走进来。 “别乱动,你现在不能起身。”那是个妙龄女子,一身素白粗布衣,身上同样带着药香。 白荼皱了皱眉:“你是……” 女子对上白荼的目光,不好意思地偏过头,脸颊稍稍泛红:“这里是我爹的医馆,是我带你回来的。” 白荼站起身,平静道:“多谢姑娘相助,不过我还有事,得先离开了。” “等等。”女子拉住他,关切问,“你家人在哪里呀?让他们来接你吧。外面还下着雨呢,你这样一个人多不安全。” 白荼摇摇头:“无妨,这点雨不碍事。” “怎么不碍事!”女子拦在他面前,担忧道,“你的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,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你腹中的宝宝可怎么办?” 白荼一怔,抓紧了女子的手腕:“你说什么?” 女子困惑地眨眨眼,重复道:“你的身体正虚弱……” “不,你方才说,我……我……” 白荼喉头gān涩,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他的手不自觉放在平坦的小腹上,半晌,哑声问:“你说我……怎么了?” “你有孕了!”女子眉头紧皱,眼里满是责备,“难怪昨夜你还睡在路边,你身怀有孕少说已经一月有余,你自己不知道吗?” 作者有话要说:白荼:喂,云野,出来挨打。 为了庆祝我们小兔崽子终于有了姓名,本章前二十个留言的小天使发红包。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比比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伊川先生 3瓶;晴天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16章 白荼僵在原地,许久没有从女子的话中回过神来。 有孕? 他怎么可能有孕? 女子见他神色不对劲,担忧问道:“公子?你怎么了?” 白荼恍然回神:“没、没事。姑娘方才说我……有孕是真的么?会不会是误诊?” “公子说哪里话,我们这医馆诊治过不少双儿,是不是喜脉还能看不出来么?” 白荼一怔:“可我不是……” 女子:“我问你,你近来是否总觉得疲惫困倦,还时不时犯恶心?” 白荼低下头,没有回答。 “我一猜就有。”女子笑道,“公子别担心,双儿怀孕时反应的确会比寻常女子来得早,反应也会大一些。不过公子身体底子好,只要别太操劳,是不会有大碍的。” “不过啊,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迷糊的双儿,都怀孕这么久了,怎么自己一点也没有察觉?”女子摇摇头,自顾自道,“看公子衣着华贵,应当也是富贵人家。你家夫君也真是,竟然全没有注意你的身子,还放任你昨夜睡在路边,当真该打。” 女子正絮絮叨叨说着,外间有人唤了她一声。女子应了声“就来”,转头对白荼道:“公子再躺下歇会儿吧,一会儿派店里的伙计送你回去。” 白荼心绪一时烦乱,还没等他回答,女子已经掀开布帘出了门。 内间再次安静下来,白荼坐在小chuáng上,茫然地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。 这怎么可能呢,他明明不是…… 白荼掌心凝结些许灵力,覆盖在小腹上。灵力探入体内,他听见了一个浅浅的,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,仿若脉搏跳动的声音。 咚、咚、咚…… 白荼猛地将手收回来,胸口急促地起伏几下。 他仰面倒回chuáng上,僵滞了好一会儿,苦恼地呢喃开口:“怎么……这样啊。” 难怪这段时间他老觉得身体不适,这样一来就全能说得通了。 只是……这下该怎么办呢。 这个世界部分男子可以怀孕,可那毕竟是少数,而且男子想要受孕并不容易。哪有像他这样,一次就…… 要命的是,那人还是他的徒弟。 白荼在chuáng上躺了一会儿,起身出了内间。先前那女子正在医馆忙碌,见他出来,问:“公子要走了,可需要伙计送你回去?” “不必。”白荼低声道,“多谢姑娘,我自己离开就好。” 他说着,往门外走去。 还没走出医馆,那女子忽然从身后叫住他:“公子。” 女子追出来,递给他一把油伞:“外面下着雨呢,你把这个拿走。” “不用……” 白荼正要拒绝,女子一把将油伞塞给他,笑道:“快拿着吧,公子现在不同往日,就是不为自己考虑,也要为腹中的小宝宝考虑啊。” 白荼怔愣一下,抿了抿唇:“多谢。” 雨幕连天,白荼撑着油伞,缓步走在长街之上。天上雨势渐弱,街上行人步履匆匆,城中陷入、、一片烟雨朦胧。 忽然,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:“仙尊!原来您在这里。” 白荼转过头去。 景彦小跑两步来到白荼面前,道:“仙尊,您一夜没回来,云师兄正到处找您呢。见到您真是太好了,我这就去告诉云师兄。” “等等。”白荼叫住他,神情稍有迟疑,“先别告诉他我在这里。” “仙尊这是怎么了?”景彦道,“昨夜云师兄也直到下半夜才回来,一回来就到处找您。您……与云师兄吵架了吗?” “没事。”白荼并未解释,嘱咐道,“景彦,正事要紧。你们现在立刻回天衍宗,将在此处的发现告知掌门,让他们早做防备。” 景彦疑惑道:“仙尊,您不与我们一道回去吗?” 白荼:“我……先不了,你去吧。” 景彦张了张口,像是欲言又止。最终,他只是应了声“是”,很快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开了。 白荼长舒一口气,正打算继续朝,余光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。云野正从长街的一头朝这个方向走来,他没有撑伞,头发稍稍被雨水濡湿,看上去颇有几分láng狈。 白荼猛地收回目光,想也没想,立即召出配剑,化作一道剑影消失在雨幕中。 感受到熟悉的剑意,云野抬起头来,眉头微微皱了皱。 无涯谷。 阳光正好,悠悠琴音回dàng在山崖间。荀易半躺在山崖边的凉亭里,手执酒壶时不时喝上一口,眯着眼睛看向亭中独自奏琴那人。 忽然,裴染手一顿,琴音暂歇。 荀易似有所感,转头看向身后,白荼站在凉亭外,朝他点点头:“师兄。” “可算想起过来看我了?”荀易勾唇一笑,正要再说什么,却见白荼朝前的脚步踉跄一下,险些跌倒。 裴染快速闪身而出,扶稳了白荼。 裴染轻声唤道:“仙尊?” “我……”白荼张了张口,什么也没说出来。他御空而来,飞得极快,此时落了地才觉得疲惫万分。困意越发汹涌,白荼眼前一暗,很快失去了意识。 白荼这一觉睡得极沉,迷迷糊糊间,竟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。 他睁开眼,眼前却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,而是一间小竹屋。小屋内陈设简单,gān净整洁。白荼坐起身,隐隐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。 他起身开了门,一个小小身影扑到他的怀里。 那是个看着还不到三岁的孩子,走路摇摇晃晃,肤色极白,软软乎乎,像个粉雕玉琢的白玉团子。 小团子开口,声音脆生生的:“爹爹,你终于醒啦……” 白荼下意识抱住怀里这白白软软的小团子,张了张口,还没等他说什么,那小小的身影忽然泛起一道白光,化作一只软绒绒的幼兔,躺在白荼的掌心里。 幼兔长得与白荼的原形极像,只是浑身的绒毛变成了银灰色,一双眼睛黑曜石般明亮,懵懂地仰头看着他。 可爱得要命。 白荼捏了捏幼兔的耳朵,幼兔舒服地在他手上打了个滚,露出柔软的肚皮。 白荼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。 忽然,门外再次传来响动。 一群幼兔蹦蹦跳跳地进了门,围聚在白荼脚边,跃跃欲试往他身上蹦,不少还扯着他的衣摆要往他身上爬。 “爹爹抱……爹爹抱抱……” “等下,你们……” 白荼仓惶往后退了半步,手足无措地盯着脚边这一窝毛团子。 房门再次被推开,一身粗布衣的云野踏进来,将锄头往身上一扛,训道:“小兔崽子都给我过来,你爹身子不好,别闹他。” 一群毛团子乖乖从白荼身边离开,云野小心跨过幼兔,走到白荼身边,无比温柔又自然地吻了吻他的额头。 云野:“休息得好么,师尊?” 白荼猛地坐起身,却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chuáng榻上。此处是一间寝殿,殿内光线昏暗,桌案上燃着安神熏香,白荼闭上眼,眼前又浮现起梦中那间小竹屋。 “醒了?”荀易的声音将白荼从思绪中拉出来。白荼转头看过去,荀易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殿内,将其放在chuáng头,“给你熬了些安神汤药,一会儿喝了它。” 白荼道:“多谢师兄。” 荀易懒散地往chuáng边的椅子上一靠,问:“你这是怎么回事?” “我没事……” “没事会忽然晕倒?没事……”荀易停顿一下,扬眉看他,“你那耳朵都藏不住了?” 白荼怔愣一下,连忙伸手去摸。 一双长长的兔耳从他发间伸出来,耳尖微微弯曲,随着呼吸轻轻颤动。又白又软的绒毛附着在兔耳上,隐约透着点粉色。 白荼闭上眼,试图将耳朵收回去,却毫无效用。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,连带着耳朵都低垂下来。 荀易轻笑:“你将我当做你那傻乎乎的小徒弟吗,这么好骗?” “他也不好骗呐……” 白荼轻声嘟囔一句,对荀易道:“我许是真气外泄所致,休息一段时间就好,师兄不必担心。” 荀易凝神看他,许久没有开口。白荼被他看得浑身发毛,眼神躲闪开。 半晌,荀易起身道:“既然如此,我便叫人进来接你回去了?” 白荼抬头:“什么?” 荀易抬手一挥,一面光镜出现在二人眼前。光镜内映出的,是无涯谷谷口的光景。 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跪在谷口处,一动不动,像是已经在那里待了许久。 荀易:“昨日你刚来没多久,这小子就追过来了。说什么也不肯进来,就这么跪在外头。你在我这儿睡了一整日,他也就跪了一整日。” 白荼低下头,眉心微微蹙起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 荀易收了光镜,道:“既然你没事,我这就出去,叫他来见你。” 他说完便要离开,白荼连忙叫住他:“师兄,你别让进来,我……我都告诉你。” 白荼嘴唇轻抿,简略地将先前云野心魔入体,他们发生肌肤之亲,以及如今怀孕之事,全数告诉了荀易。 荀易听完,许久没有说话。 白荼心下忐忑,抬头看他:“师兄?” 荀易:“你现在打算怎么办?” “能瞒一时算一时吧。”白荼道,“此事云野毫不知情,他如今刚得了太初,正是修炼的紧要关头,不可因为这些事情分心。” “我是问你。”荀易道,“你有什么打算?” “我……”白荼迟疑片刻,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,轻声道,“云野没有错,这个孩子也没有错,如今修真界还有些事务待我处理,等此间事了,我再寻一个无人之处,将这孩子生下来便好。” 说到这里,白荼问:“师兄这里可有什么仙药,能够叫人暂时察觉不到这胎儿的存在?” 荀易并未惊讶:“你来这里,就是为了这个吧。” 白荼轻轻点了点头。 荀易思索一下,痛快答应:“有倒是有,只不过我需要几日时间炼制,你就在谷中先等着吧。” “多谢师兄。” “这有什么,你早承认了不就好,害我费这么大气力。”荀易摆摆手,笑道,“我去给你炼药,这汤药快凉了,赶紧趁热喝。别担心,这是安神保胎的仙药,喝了对你有好处。” 白荼一怔:“这……” 荀易理直气壮:“你晕倒在我面前,我帮你诊个脉怎么了,我也不是故意要发现你的秘密的。” 他说完,朝殿外走去。还没走出殿门,像是想起了什么,转头对白荼煞有其事嘱咐道:“不许出去见你那徒弟,让他在外面多跪几天。害我师弟吃这种苦头,他活该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云野,惨。 看到昨天有小天使问可不可以生一窝,于是有了师尊梦里那个桥段。但师尊不会真的生一窝,一窝也太辛苦了_(:з」∠)_不过呢……二胎是可以有的_(:з」∠)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就不吃肉肉 60瓶;莫倦 10瓶;搽贺、漫漫的猫 8瓶;文素、昶夜 5瓶;白北、鹤芷、南煜、我要改昵称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17章 清辉仙君说到做到,当真封锁了无涯谷的出入口,不允许云野进来,也不准白荼偷偷出去见他。 傍晚时分,无涯谷中下起了雨。 天上电闪雷鸣,淅淅沥沥的大雨冲刷着山谷,卷来凉慡的晚风。白荼偏头看向窗外,听着外面的雨声,心绪越发烦乱。 算上他昏睡那日,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。 云野还在外面跪着呢。 还好是修真之人,要换个寻常人来跪上三天,风chuī雨淋的,命都得丢在这里。 “仙尊,该您了。”裴染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,白荼恍然回神,低头看向面前的棋局。 他所执的白子已被bī到绝境,最后这一步无论他下在哪里,都是死路一条。 白荼将棋子扔回棋盒里,淡声道:“我输了。” “承让。” 裴染放下棋子,起身给白荼斟了杯茶:“主人让云野跪在外头有他的用意。仙尊往日对那人过于放任,致使那人对仙尊不存敬畏之心,屡次冒犯。此次吃个教训,打磨打磨,方可不负仙尊期许。” 白荼抿了口茶水:“我明白,只是……” 裴染:“心疼了?” 白荼噎了一下,放下茶杯,佯装不满:“裴染,你这性子怎么越来越像师兄,都会打趣别人了。你还有没有身为剑灵的自觉?” “不好么?”裴染偏头看向窗外,像是看入了遥远的过去,“在遇到主人之前,我不过是把被人遗弃的废剑,不懂人世间的悲欢喜怒。与主人相遇后我才发现,原来这世间还有诸多有趣之事,有趣之人。”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,似是另有深意。可惜白荼如今心绪不宁,顾不上细想。 须臾,裴染又道:“仙尊方才说我,其实仙尊又何尝不是与过去不同?” 白荼:“哪里不同?” “修无情道之人,绝情断念,无爱无恨,可仙尊现在……”裴染的目光下移,在白荼的小腹上稍顿一下,很快移开,“有些话,主人不知该如何开口,便由我来说罢。” “……仙尊对云野,当真只有师徒情谊么?” 白荼一怔,他在梦中见到的那个云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脑中。 他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与云野之间会有任何超乎师徒的情谊。可在那个梦里,当他看见那人朝他走来,用那般温柔熟稔地对他说话,亲吻他时,他心中竟毫无征兆地浮现起一丝……甜蜜。 就好像……他们若当真这样下去,也不失为一件幸事。 白荼定了定心神,低声答道:“他是我的弟子,我怎么可能对他有别的心思。” “如此……便好。”裴染沉吟片刻,道,“仙尊当初以无情道飞升,注定要杜绝情爱。若有违背,恐怕会因道心不稳而遭至天道惩处。还望仙尊谨记。” “……我明白。” 裴染道:“既然如此,主人为仙尊炼制的丹药已经炼好,仙尊可去丹阁寻他。” 白荼这才反应过来:“所以你们将我困在无涯谷,还不让我去见云野,就是为了试探这个?” 裴染忙起身朝白荼行礼:“仙尊莫怪。” 白荼不再多言,立即赶去丹阁。荀易早为他备好了药,又向他絮絮叨叨嘱咐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,这才放他离开。 白荼从丹阁出来时,外面雨势已经弱下来。 他快步走出谷,远远就看见跪在山谷前的那抹身影。 云野的衣服头发已经湿透了,水珠沿着消瘦的侧脸轮廓滑下,滴落到身前的水洼中。他眼眸低垂,脸色苍白,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,立在风雨之中,仿若一棵挺拔的青松。 他像是已经意识不清,就连白荼走到他身边,都未曾察觉。 白荼指尖一抬,在他头顶遮挡雨水的光壁展开些许,恰好挡在了云野头顶上方。 云野眼眸动了动,抬起头来:“师尊……” 他的嗓音gān涩嘶哑,听得白荼心里轻轻抽了一下。 白荼闭了闭眼,轻声道:“起来。” 云野没动,深深地看向白荼:“师尊还是不肯原谅我么?” 白荼没回答,云野伸手拉住白荼的手腕,声音又低又轻:“弟子不是有意冒犯师尊,师尊打我骂我都好,就是别躲着我,也别不理我。” 白荼心中浅浅叹了口气,弯下腰,用衣袖拂去他脸上的水珠,温声道:“你再不起来,我们怎么回家?” 云野怔愣一下,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白荼没再耽搁,伸手去扶他,可他刚触及对方的身体,才发觉身旁这人的体温高得反常。 白荼皱眉问:“你在发热?” “师尊……” 云野踉跄站起来,却只觉得身体重得可怕,双腿一软,险些又要跌倒。 恍惚间,一具柔软的身躯覆上来,扶稳了他。熟悉的青草香气充盈鼻尖,云野下意识抱紧了那具身躯,缓缓闭上眼,很快失去了意识。 云野再醒来时,已经回到了落霞峰的卧房内。 天还没大亮,天空像裹着一层淡蓝的绸子,衬得远处山色空蒙。云野眯起眼睛,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件gān净的弟子服,倒是比他自己穿的还要整齐许多。 屋内空无一人,云野却敏锐地从无处不在的熏香中,捕捉到了一丝白荼身上特有的青草香气。 就在此时,房门忽然被人推开。 白荼踏进屋,眼角颤了颤,假装没有发现那瞬间缩回chuáng上装睡的身影。 亏他还担心了一夜,这人不挺jīng神的么,还有心情在他面前装病。 他端着个食盒走到chuáng边,将食盒往chuáng头的矮桌上一放,chuáng上那人还是没动静。 白荼站在chuáng边看了他半晌,毫不留情道:“你若不吃,我便取走了?” 说着,果真伸手去拿那食盒。 一只手伸出来,稳稳地握住了白荼的手腕。 云野朝他扬起个讨好的微笑,道:“师尊,瞒不过你。” 白荼被这笑容晃了眼,一点火气也发不出来。 云野这张脸生得好,不过或许是继承了魔的血脉,使他的眉宇间总有几分yīn戾,板着脸的时候更甚。可当他笑起来时,那点戾气消散无痕,那张脸英俊帅气,像极了只乖顺的大型犬。 想搂在怀里撸头毛的那种。 白荼偏头不敢再看他,嘱咐道:“快吃饭,你功课落下好几日,今日必须赶上早课。” 云野装可怜:“可是师尊,我刚跪了三日……” 他的话还没说完,便被白荼扫来的一道目光bī得闭了嘴。 云野的身体比寻常修士更好,加上有太初护体,就算是风chuī雨淋了三日,短暂发热后,不消几个时辰就恢复得活蹦乱跳。 反观白荼,为了带他回来,消耗了太多修为,直到现在天快亮的时候,才勉qiáng把耳朵藏回去。 白荼担心耳朵再冒出来,不敢多呆,jiāo代完后便离开了云野的卧房。 他回屋打坐调息,心中却又止不住思考如今局势。 数十年前,他的确没能将魔渊彻底摧毁。 魔渊独立于这世间存在,它存在于世间各处,根本无法消弭。所谓的销毁,不过是斩断了所有连通魔渊与现世的通路。 白荼原本只想以此拖延时间,早日让云野修成飞升,杜绝他堕魔黑化的可能。可他没想到,魔渊的人竟这么快就找到了来这世间的法子。 魔渊重现人世已有端倪,如今的方法,恐怕只有在魔渊现世以前,再把那通道封印一次。 可魔渊现在会在何处呢? 白荼轻叹一声,手下意识落到小腹上。 这小崽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。 修真之人并非无法生育,可生育会消耗许多修为灵力,随着胎儿慢慢长大,他的修为会损耗得越来越快。 他这模样去对付魔渊,实在不太容易。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的心绪,白荼的手掌下忽然传来一丝奇异的波动。 那触感仿若脉搏跳动,轻柔的通过掌心传递给白荼,像是在安抚。 白荼有些惊讶。他已成仙体,云野又是半魔半妖的血脉,他腹中这个自然不会是寻常人。不过,这么早就有灵力感应,倒的确让他吃惊。 白荼想了想,掌心汇聚些许灵力,缓缓注入腹中。 那股波动果真依附上来,紧贴上那道灵力,像是与其依偎在一处。 “这么黏人,以后可怎么得了?”白荼轻笑一声,摇摇头,从chuáng榻上起身。 荀易给他的药能在一个月内隐藏这胎儿的气息,也就是说,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,将这些事情了结。 他记得,藏经阁中倒是有关于魔渊所在的记载。 天衍宗的藏经阁藏书丰富,无论是道法剑术经卷,还是灵异鬼怪传闻,应有尽有。 藏经阁共有六层,布局大致相似,越往上,藏书越为机密,以弟子品级作为能否查阅经卷的标准。 而最上一层,唯有长老级别能够查阅。 白荼直径上了藏经阁顶层,数排高大的书架依次排开。白荼快速穿梭在书架间,很快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。 那是本封面陈旧的薄册子,安静地躺在书架最深处,像是许久无人翻阅。 白荼正要伸手去拿,忽然察觉到身后有响动传来。 一道jīng纯的修为裹挟着掌风朝白荼背心袭来,白荼下意识转身挥出一掌,迎上那道灵力。两道灵力相击,对方被他击退数尺,狠狠撞上了一排书架,不再动了。 白荼走上前去,看清了那人的模样。 那人穿着一身天衍宗入门弟子特有的浅青弟子服,那张脸白荼并不陌生,正是看守这藏书阁的弟子之一。 白荼蹲下身,探入对方脉门。与此同时,楼下传来几人小声说话的声音。 “那上面那是什么动静?” “不知道,要上去看看么?” “可楼上不然我们上去啊,而且,昭华仙君不是刚上去了么?” 白荼听出,说话这几人是看守藏经阁的弟子。他正要回答,却忽然僵住了。 一对兔耳从他的发间伸出来,耳尖轻轻颤了颤,欢快地支棱在头顶。 白荼:“!!!” 什么时候出来不好,偏挑这时候! 楼下那两名弟子还在小声讨论:“不然还是上去看看吧,万一昭华仙君出什么事……” “你们说我师尊怎么了?” 这是云野的声音。 白荼浑身一抖,忙按住那两只兔耳,竭力将其往里收。偏偏那对耳朵不听话得很,越是心急越收不回去,反倒越发jīng神。 楼下,那两名弟子宛如见到救星:“云师兄,先前我们听见楼上有响动,可仙尊刚上了楼,我们不敢轻易上去打扰。不然,你与我们上去看看,回头仙尊怪罪下来,你也好替我们说说话,做个见证?” 云野点头应下:“好,我们走吧。” 接着,楼道上便传来轻轻的脚步声。 白荼急得冷汗直往外冒,仓惶大喊一声:“都不许上来!” 云野脚步一顿,眉头微微蹙起,敏锐地感觉出这声音似乎不太对劲。 他想了想,转头对那两人道:“你们在此等候,我上去看看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来更新啦,今天也是在掉马边缘来回试探的师尊。 上了想上的榜单,本章评论区前二十个小天使发红包,爱你们mua!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35244611、雪青辰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机智可爱阿查查、26848591 10瓶;楠芊 8瓶;雪青辰、侍樰 5瓶;鹤芷、兮月、晴天、朱砂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18章 云野踏上藏书阁顶层,一眼便看见那名倒在地上的弟子。他心下一紧,脚步不由加快:“师尊,你在哪里?你受伤了吗?” 他快速穿过几列书架,在书架的尽头,看见了一抹浅色的衣摆。 云野走上前去,轻声唤道:“师尊?” 脚步声越来越近,白荼躲进最内侧的书架后方,紧张得一对兔耳直立在头顶,颤巍巍发着抖。 变回去变回去! 快变回去啊——! 云野绕过书架,白荼靠在书架内侧,正气定神闲地翻阅着一本陈旧的古籍。 云野问:“师尊,你没事?” 白荼将书册一合,淡声道:“我能有什么事?” 云野:“那外面那人……” “有人附在他身上,想从我手中夺走这个。”白荼朝他扬了扬手中的古籍,平静道,“已经被我赶走了。” 云野疑惑地皱了皱眉,才道:“师尊没事就好。” 白荼点点头,吩咐:“你去看看那弟子情况如何。” “是。”云野没多想,转身走向晕倒那弟子。 他的身影走远,白荼才放心下来,靠在书架旁无声地长舒一口气。 ……幸好赶上了。 白荼并不排斥自己兔仙的身份,但他不敢叫云野发现这事。 种族压制不是说着玩的,这小láng崽原本就不怎么怕他,要是被知道他其实是只毫无威慑力的兔子,还能管得住么? 仙尊的威严是一定要维系住的。 虚惊一场,白荼定了心神,收好古籍走上前去。 白荼问:“他如何了?” “受了师尊一掌,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。”云野蹲在那弟子身边,眉宇间显露几分忧虑,“师尊,附身在他身上的那人……” 白荼打断他:“回去再说。” 二人将那昏迷的弟子送到凝丹阁安置好,回到落霞峰。 夜色已深,云野给白荼斟了杯安神茶。 白荼正在翻看从藏书阁取回的古籍,云野扫了一眼,稍有惊讶:“师尊在找魔渊入口?” “不错。”白荼没打算隐瞒,“乌鸠现身,证明魔渊与现世连接的通路封印已经松动。如今必须将魔渊找出来,重新封上那条通路。” 云野默不作声帮白荼挑亮了油灯,半晌,他忽然问:“师尊当真这么讨厌魔?” 白荼手一顿: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 云野沉默片刻,低声道:“……只是忽然想到。” 白荼抬眼看他:“我不讨厌魔。” “……只是,我见过魔大肆杀戮,见过世间生灵涂炭,更亲历过失败与痛苦。我希望有一天,人魔之间能够再无杀戮,人与魔能够和平相处,这天下能永保太平。” 云野眼眸微动,像是有些惊讶:“师尊当真觉得会有这么一天么?” “会的。”白荼认真道,“就如同远古部族互相争斗,最后一样可以握手言和。魔并非生来就是恶人,种族之间或许有误会,可并不是无法化解。只不过……我暂时还做不到。” 白荼稍顿一下,又道:“不过我相信,百年千年,总会有人能做到。” 云野深深看向白荼,眸光柔和,眼中却多了些往常没有的,更为柔软的东西。 须臾,他弯了弯嘴角,轻声道:“师尊说得对,总会有人能做到。” 白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,偏过头:“对了,你今日怎么会去藏书阁?” 云野耸耸肩:“授业长老嫌我功课差得太多,将我赶出课室,让我去藏经阁自己读经。” 白荼蹙眉。 授业长老因为上次太初的事一直对云野耿耿于怀,现在这摆明就是公报私仇。 云野说得云淡风轻,但恐怕今日受了不少气。 白荼护短发作,心里蹭地起了火气。 也罢,他的徒弟,不需要他们教。 白荼起身,拉着云野出了门:“你与我来。” 白荼带着云野穿过竹林,将他带到了后山的冷泉旁。 那冷泉中的水是他以道法取来的昆仑之巅的雪水,寒冷彻骨,却汇聚极qiáng灵力,可助经脉运行,更令修为增进,事半功倍。 昭华仙君自小在昆仑之巅的雪池中练功,来了落霞峰后,便以道法引来昆仑之巅的雪水注入冷泉,时常在这里练功修行。 往日,此处是不让任何人进入的。 白荼指了指冷泉,对云野道:“你先进去,我教你如何使用冷泉修行。” 云野没动,试探地问:“师尊这是生气了?” “没有。”白荼淡淡道,“你有了太初后,修为本就与日俱增,已经不适合与普通弟子一道修习。日后你不必再去前山听长老授课,我亲自教你。” 分明就是生气了。 云野在心里默默想着,慢腾腾地解开衣带。 “这冷泉之水极寒,你刚入水时或许会有些不适,可调动体内修为抵御,还有——”白荼正嘱咐着,却见云野一把扯开亵裤,踢到一边,双腿之间顿时一览无余。 白荼仓惶地转开眼,耳根一下就红了。 云野留意到他这反应,朝前走了半步,脱衣服的动作也慢了下来:“师尊方才说什么,怎么不继续说了?” 白荼脸上发烫,根本不敢看云野,局促道:“你先进冷泉。” 一见白荼这样,云野立即发现他是为什么,心中忍不住起了些逗弄的心思。 他走到白荼身边,低头凑到他耳边,故意问:“师尊耳朵好红,是不是身体不适?” “不是……”白荼咬牙切齿,怒道,“你快些把衣服脱了进去,还练不练功?” 云野含笑:“脱,我这就脱。” 云野不再逗他,脱了衣服踏入冷泉。 刺骨的泉水浸透全身,云野调动起体内修为,抵御寒意。 白荼悄悄看了云野一眼,见他开始乖乖运功,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。 先前与云野肌肤之亲那次,他受心魔影响,意识并不清醒,更是没留意对方的身体。直到今天他才发现……那尺寸……是不是太过分了些。 láng妖都像他这么天赋异禀么? 他当初得多英勇,才吞得下这么可怕的东西。 白荼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,脸上微微发烫,不敢再胡思乱想。他在冷泉边寻了一处坐下,开始传授云野修习功法。 云野本就天赋极高,一点就透,不消半个时辰就已经掌握要领。 修习结束,白荼带云野回到庭院,吩咐:“日后你每日都去冷泉修习两个时辰。” “是。” 云野刚从冷泉出来,头发微微濡湿,外袍随意搭在身上,慵懒随性,看上去竟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味道。 隔得近了,白荼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cháo气。 或许是今晚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,白荼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就没散过。他借口要回去休息,将云野赶走,自己回了卧房。 入睡前,白荼惯例打坐入定。可不知为何,他思绪始终静不下来,身上还隐隐有些燥热。 白荼躺回chuáng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腹。 自从有了这个小崽子,他的身体就时不时出毛病,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。 白荼迷迷糊糊想着,呼吸很快平顺下来。 作者有话要说:你们知道有个东西叫兔子的发情期吗【姨母笑 ps:正常兔子在怀孕的时候不会发情,但是……剧情需要,无视掉这个bug吧,比心。 今晚可能会修一下前文,看到有修改的提示不用管~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chūn夜晓尘 20瓶;玖木 10瓶;漫漫的猫 6瓶;墨白、昶夜、雪青辰、莫荆子 5瓶;南煜、青竹莜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19章 白荼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。 那燥热感如影随行,白荼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,难耐无比。 他像是坠入一片黑暗的深渊中,无处依凭,只能任由自己身体在黑暗中无止尽的下坠,飘摇。忽然,有人轻柔地碰了碰他的手。 那触碰如甘泉般抚平了白荼燥热的身体,他不自觉地靠过去,想离那股气息更近一些。 周遭不再是黑暗一片,一道亮光由远及近,照亮了他们所在的一方天地。 他们仿若置身云端,目之所及是一片迷雾朦胧。 可很快,白荼身上再次滚烫起来,这感觉来势汹汹,已不是简单的触碰可以安抚的。他难耐至极,迫切的渴求几乎要将人bī疯。 他想要…… 朦胧之中,有人解开他的衣衫,将他拥入怀中,一寸一寸亲吻他的身体。他们的身体无比契合,巨大的满足感使白荼忍不住低吟出声,进入的瞬间,他睁开眼,那人恰好垂眸看他。 那双深邃的眼中,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惊人欲念。 白荼猛地坐起身,胸口剧烈起伏两下,才恍惚从那旖旎的梦境中抽身出来。 身上仿若还留着那灼热的触感,与灵虚dòng内那次不同,梦中那人的动作极尽温柔,仿若他是什么易碎之物。 想到这里,白荼又觉得身上隐隐有些发热。他甩了甩脑袋,正要起身,忽然察觉到身下有些不对劲。 须臾,白荼倒回chuáng上,捂住脸。 梦见与自己徒弟做这种事也就算了,他竟然还…… 天知道他上次梦遗是几百年前的事了。 忽然,有人轻轻叩响了房门。 云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:“师尊,你醒了吗?” 白荼不自觉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,开口道:“进来吧。” 云野推门走进来:“掌门方才派人前来,请师尊去前山议事阁,说有要事相商。” 白荼“知道了,我一会儿就去。” 云野手中端着个茶盘。他给香炉中添置了新的熏香,又将隔夜的茶水换过,开始整理桌案。落霞峰没有侍奉弟子,这些事情往日都是由云野来做。 白荼躺在chuáng上静静看着他的动作,浑身盖得严严实实。 见白荼久久没有起身,云野又道:“师尊,掌门催得有些急,或许是有关魔渊之事。” “好。”白荼应了声,还是没有动。 云野整理好书案,从衣架上取过一件外衫,走到chuáng边:“师尊可要弟子替你宽衣?” 白荼如临大敌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:“不用。” 云野在chuáng边坐下,弯下腰,轻声哄道:“师尊,往日赖chuáng倒是无妨,可今日正事要紧,快起来吧。” 他靠得近了,身上特有的气息充盈在白荼身侧,让白荼又觉得浑身有些发热,脑中也开始昏昏沉沉。 白荼耐不住地偏过头,局促道:“我不赖chuáng,你先出去,我这就起了。” 云野满脸不信任:“当真?” 白荼连连点头:“当然,你快出去。” “好吧,就信师尊一次。”云野含笑着摇摇头,将外衫放在chuáng边,转头离开了卧房。 卧房门被合上,白荼长叹一口气,缓慢坐起身。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。 云野离开了白荼的卧房,却没急着去练功,而是出了落霞峰。他走在山道上,顺手摘了片树叶,放在指尖一捏,树叶上附着点点灵力,飘向远处。 云野跟上去。 此时正是早课结束的时候,课舍前的青松小径人来人往。 一只黑色的灵蝶停在树枝上,由于叶片遮挡,叫人难以察觉。 云野正要上前,那灵蝶像是感觉到什么,忽然腾身而起,朝剑坪方向飞去。课舍前的剑坪上,数十名弟子正在小憩。 云野快步追上去,抽出腰间的太初扇,朝灵蝶的方向掷出。 同时,灵蝶化作一道黑烟,快速窜入了一名弟子的背心。 那弟子察觉到身后的异动,回过头,恰好看见太初朝自己掷来。 云野连忙收手。 不过在他收手前,有一只手忽然从旁侧伸出,截住了太初。 牧奚握住扇骨,怒视云野:“你在做什么?” 云野懒得与他解释,心里默念法诀,太初猛地震颤一下,从牧奚的手中挣脱出来,回到云野身边。 他朝先前那名弟子走去,却被牧奚拦住了去路:“从背后偷袭于人,这就是昭华仙君教出来的好徒弟?” “滚开。” “让我滚?”牧奚冷笑一下,“先前在灵虚dòng是我行事不周,来,我们现在正大光明地比一场。我倒要看看,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。” 说话间,那名弟子身上的黑烟悄然飘出来,快速钻入牧奚的背心。 云野紧盯着那抹黑烟消失在牧奚体内,他斟酌片刻,收了太初,不以为意道:“算了,我今日没心情与你打,下次吧。” “你——” 云野没再理会他,转头离开了剑坪。 那灵蝶,显然就是乌鸠。 乌鸠如今以灵体的形态游离世间,一旦他进入别人躯体,除非他自愿出来,否则难以将其驱除离开。 云野轻轻抚摸着太初的扇骨,眉头紧皱。 这下倒是有些棘手了。 另一边,白荼来到前山议事阁门前。议事阁内浮着几面水光镜,水光镜中映照出几人的面容。白荼扫了一眼,这几人皆是如今修真界各门各派的大能修士。 众人正在激烈议论。 “当初是他说魔渊已灭,如今魔渊重现人间,不该由他来全权负责么?” 听了这话,白荼脚步一顿,拦住了正要通报的弟子。 议事阁内,争论还在继续。 “道友这话欠妥。当初昭华仙君孤身入魔渊不也是为了天下苍生?我们怎能过河拆桥。” “什么叫过河拆桥。若不是这覆灭魔渊的功绩,他能被修真界推崇这么多年?” “可仙尊从未说过魔渊已经彻底覆灭,那分明就是修真界以讹传讹,自己传出来的!” “唉,都别争了。我同意莫掌门的说法,将魔渊重现的责任全推到昭华仙君身上着实不妥,不过事到如今,除了他,也没有别人能再与魔渊相抗衡了。” 白荼心里嘲弄一笑。 说话这几人他都认识,虽然这一世没怎么打过jiāo道,可前世他却没少来往。 在前世,云野叛出天衍宗,入魔渊继任魔尊,这几人也是如此聚在一处商讨局势。最终,他们同样将责任推到了白荼身上,让他带领一批jīng锐讨伐魔渊。 推卸责任,这群人最擅长不过。 白荼清了清嗓子,踏入议事阁。 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一见他到来,纷纷闭了嘴。 白荼在座椅上坐下,举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,悠悠开口:“你们继续。” 可议事阁内却诡异地沉寂下来。凌微君摸了摸鼻子,打着圆场:“今日先到这里吧,其余的待一月后,诸位聚集天衍宗,我们再加商讨。” 众人连忙附和,互相说了几句场面话,逐个消失在水光镜中。 凌微君道:“仙尊莫要误会,他们……他们不是有心。” “无妨,他们说得对。”白荼放下茶盏,道,“魔渊现世是我失察,我会尽快找到魔渊的踪迹,将其重新封印。” “这个……”凌微君欲言又止。 白荼:“掌门但说无妨。” “几大仙门已经商讨过,若真能找到魔渊所在,我们是否可以先下手为qiáng,攻入魔渊,将其一举歼灭。” 白荼眸光一沉。 凌微君又道:“数百年来,修真界向来秉持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。可如此一来,不免就落了颓势。我们不妨化守为攻,若能抹除这心头大患,不失为一件造福苍生之事。” “仙尊曾深入魔渊,若是有您的协助——” “不行。”听到这里,白荼开口打断他,“我不愿。” “仙尊,您这是……” 白荼放下茶杯,淡声道:“魔渊中也并非全是穷凶极恶之人,若肆意挑起战乱,所谓正道之士与邪魔何异?更何况……” 他藏在袖中的手搭上小腹,轻轻抚摸两下。 要他带这小崽子去那种地方,想都别想。 白荼不肯松口,凌微君也劝不动他,只得作罢。凌微君不来骚扰他,白荼乐得自在,留在落霞峰上安心修养了几日。 不过这几日,他的身体越发不对劲。 这日,白荼从早晨起便觉得头昏脑涨,浑身燥热不已,到了夜里更是无法入睡。 他在亭中坐了一会儿,仍得不到消解,正想回房休息片刻,恰好路过云野卧房。卧房的门虚掩着,里面空无一人。 云野这段时日练功越发勤快,时常半夜才回来。 白荼在云野屋前站了一会儿,神使鬼差地,推开房门走进去。 屋子里陈设与白荼房中相差无几,不过整洁程度就差得远了。桌案上摆着几本摊开的功法秘籍,内室里,穿过的衣物随意丢在chuáng上,甚至有两件掉在了地上,显得杂乱无章。 白荼轻叹一口气,这小徒弟平时收拾他的屋子倒是勤快,轮到自己的卧房就弄得这么乱。白荼这么想着,随手捡起地上的衣物,细致叠好。 那是一件弟子服的外衫,上面沾染了屋内熏着的冷香,却掩盖不住云野的气息。 动物对气味十分敏感,尤其是云野身上那般极具侵略性的气息,靠得近些,甚至会觉得有些压迫感。这是láng妖动物本能所致,他们习惯以气味划分领地,震慑别的竞争者。 可此时,白荼却觉得这股气息让他格外舒服。 白荼深吸一口气,躁动的心绪忽然放松下来,取而代之的,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求。 想要更多…… 这些天的燥热烦闷终于找到了发泄口,待白荼回过神来时,他已坐在云野chuáng边,将脸深深埋进了那件外衫当中。 忽然,门外响起了脚步声。 白荼浑身一震,瞬间清醒过来,连忙掐了个法诀消失在原地。 转瞬间,白荼出现在自己卧房内,双手还紧紧攥着那件外衫。 他沉默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,哭笑不得。 他一定是哪里坏掉了,竟做出了偷自家徒弟衣服的事。 ……算了,改日找机会还回去吧。 白荼将外衫小心收入柜中,熄灭了房中的油灯,躺回chuáng上。屋内陷入一片黑暗,可白荼却辗转反侧,意识昏昏沉沉,睡不安稳。 不知过去多久,白荼抬手轻轻一挥。 原本放在柜中那件外衫自动飞到他身边,被白荼一把扯到怀里。 他用脸轻轻蹭了蹭,很快就睡熟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云野:偷偷拿我衣服,还抱着睡觉? 白荼:我不是,我没有,是衣服先动的手。 今天一直在卡文orz 评论区前二十个留言的小天使发红包,对不起大家qwq 眼瞅着快要v了,qiáng迫症这几天持续修文,看到有修改提示都不用管哒!【我修文基本就是改改节奏和细节,对内容影响不大,不需要重看~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二货爱哲学、比比、今天大大们更新了没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朱砂、糊你熊脸、美人陌上妆、时赋秋雪、 10瓶;九秋蓬、00 6瓶;墨白 5瓶;水煮仙鹤、鹤芷、我要改昵称、南煜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20章 白荼现在很尴尬。 连着好几日做梦不说,还将自家小徒弟衣服偷来抱着睡。 就是再迟钝,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。 白荼可不是从小清心寡欲的仙君,作为成年男人,该知道的事情他一样没落下。这身体时不时发热难耐,还总想与人亲近,怎么看都像是在……发情。 兔子是一种繁殖能力极qiáng的生物,发情期极为频繁,这点常识白荼是知道的。 昭华仙君身为兔仙,从出生时便开了灵识,又修道多年清心寡欲,就算是时而有些生理上的异常,也能以高深的修为及时遏制。 会变成如今这样,只能是怀孕以及修为衰减所致。 双儿本就身体较弱,怀孕后更是欠缺安全感,会不自觉依赖自己的……丈夫。恐怕就是因为这孩子的原因,他的身体本能将云野视作丈夫,加上兔子的发情期来临,这才搞出了这些事。 白荼找到缘由,气恼地揉了两下肚子:“小兔崽子,都怪你。” 此次的情cháo来得不算汹涌,他除了有些头脑发热外,暂时还没有太多异样。可长此以往,就兔子那频繁的发情期,他真怕自己哪天耐不住,冲到小徒弟那里将他…… 可怜的小徒弟,要是白荼真的想对他做什么,以他的修为,连还手之力都没有。 白荼打了个哆嗦,不敢再想下去。 他将手中那件被他搂了一晚上,揉得皱皱巴巴的外衫塞进chuáng榻下方藏好,起身出了门。 云野的房门开着,隐约可看见那高挑的身影就在屋中。白荼现在察觉到那人的气息都觉得难耐,脚步不由加快了些。 “师尊?” 云野在身后叫住他,白荼脚步一顿,转过头去。 云野穿了件素白的内衫,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,露出胸膛大片白皙jīng壮的肌理。他懒散地靠在房门,朝白荼笑了笑:“师尊早安。” 白荼被他这笑一下晃了眼,匆忙转开目光:“早。” 云野见他有些jīng神不济,走过去关切问:“师尊昨夜没休息好么?” 白荼淡淡回答:“无碍。” 云野歪了歪脑袋,上身倾过去,正想再问,敏感的嗅觉忽然闻到一丝淡淡的清甜气味。 白荼身上常年带着些冷冽的香气,可如今那味道与之前全然不同。那气味变得柔和了许多,还带着一丝甜腻,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。 云野认真在白荼身上嗅了下:“师尊换了新的熏香?真好闻。” 白荼浑身的寒毛炸开,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。 白荼离得远了,那气味也随之消失。云野心头忽然有些烦躁,他若无其事直起身:“师尊今日可有别的事情?” 白荼本意是想偷偷去冷泉沐浴,让自己清醒清醒,可他又不知想对云野说实话。大早上起来沐浴,怎么想都很奇怪。 白荼敷衍道:“没事,我就……四处转转。” 云野疑惑地看他一眼,白荼怕他又作妖,率先训道:“还不快进屋把衣服穿好,衣冠不整的像什么样子?” “是,师尊。”云野低低地应了声,像是想到了什么,又问,“师尊可见到我一件外衫,就是以前常穿的那件。我前两日刚清洗完,可今日怎么也找不到了。” “……没有。”白荼面无表情责备道,“多大的人了,怎么连自己衣服放在哪儿都不知道。” 云野挠了挠头,困惑道:“我记得我放chuáng上了,可昨晚回来没留意,谁知今日怎么都找不到。” 说到这里,他坏笑一下,没正经道:“师尊,你说会不会是哪个小师妹暗恋我,偷偷将我衣服拿走了?” 白荼耳尖悄然红了:“……” 白荼生硬道:“胡说八道,人家拿你衣服做什么?” “师尊不知道,门中暗恋我的人多了,先前还有人将我练剑时用的木剑拿走,害我好找。” 他顿了顿,故作苦恼:“你说他们何必如此,若当真想要我的东西,直说就是。若真是个漂亮的小师妹,说不准我就送给她们了。” 白荼听得不是滋味,眉头不自觉皱起:“人家要你就送?你这人怎么——” “师尊别生气啊,”云野忙打断他,笑道,“我说着玩的。” 白荼抿了抿唇,没有回答。 或许是先前闻到的那气味的作用,云野今天心痒得很,止不住想逗一逗他家师尊。他凑到白荼身边,轻声撩拨道:“不过也看对方是谁,若是师尊想要,我一定给。” 白荼脑中嗡鸣一声,腿都软了。 他仓惶训斥了云野几句,顾不得对方反应,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庭院。 白荼来到后山冷泉,顺手在冷泉旁下了个禁制,这才放心地将自己泡入泉水中。连着几日的燥热感终于被泉水消解下去,白荼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,微微阖起眼眸。 一对兔耳从披散的头发内伸出来,服帖地耷拉在两侧。 舒服得耳尖都在发颤。 担心这泉水中的寒气会对胎儿不利,白荼没泡太久,很快出了冷泉。他略微感应一下,云野已经没在落霞峰,应当是练功去了。 小láng不在,又压住了体内的异样,白荼一扫先前几日的yīn霾,心情称得上是雀跃。回卧房时,还顺道从自己私库小菜蓝里,挑了两根胡萝卜。 白荼叼着胡萝卜回到卧房,从桌案上翻出那本从藏书阁取来的魔渊研究古籍。 虽说那日与凌微君不欢而散,但白荼没真打算撒手不管。修真界想做什么是他们的事,他们可以不计后果,可白荼担不起这个风险。 天知道这次万一又失败,他会不会再回到过去。 更何况,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,他早已无法这个世界当做一个虚拟故事。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血有肉,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战乱再起,生灵涂炭。 当务之急,还是要尽快找到魔渊入口,将其重新封印。 这古籍上记录了好几处历史上,曾出现过魔渊入口的位置,白荼一一记下。他快速啃完了两根胡萝卜,闭目凝神,将自己的神识释放出去。 白荼先前以道法封印了两界所有的通路,那封印没理由短短数十载便出现松动,唯一的可能是,魔渊那边用了某种方式,打开了其中一条通路。 好在那些通路大抵是固定的,他只需要用灵力慢慢探查,便能找到究竟是哪一处的封印出现了松动。 可他寻了好几个地点,皆一无所获。 白荼如今修为经不起太多损耗,他只得暂时收了神识。 白荼睁开眼,云野站在他身边,认真地看着他。 白荼吓得险些一蹦跶,气恼地问: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 云野弯了弯嘴角,替白荼倒了杯茶:“为师尊护法。” 白荼知道是自己jīng神过于紧张,他点点头,接过云野递来的茶杯。接过茶杯时,白荼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云野的手背,可身上并未出现先前那般躁动的感觉。 白荼抿了口茶水,放心下来。 那冷泉果真管用。 云野问:“师尊找到魔渊入口了么?” “没有。”白荼道,“这古籍上记载的魔渊入口共有十余个,更不用说不在记录之中的,想找到没那么容易。” 云野点点头,故作好奇地看向白荼划出来的那几个地点。 须臾,他道:“师尊,我们何不将范围缩小一些?” “如何缩小?” “师尊看这里,”云野走到白荼身后,执起案上的朱笔,在那纸卷上轻轻圈出一处,“例如此处。这里如今是玄月剑派与无极海相jiāo之地,若魔渊当真想卷土重来,他们定然不会选择在仙门的眼皮子底下。” 云野贴得极近,身体稍一前倾,便像是将白荼圈在怀中。 他的声音在白荼头顶上方轻轻响起,白荼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胸腔震动。熟悉的气息再次笼罩在他身上,白荼晃了晃神,好不容易压下的躁动又隐隐有复发之势。 云野浑然不知,他在那纸上勾出了几个地方,继续道:“……若是我想打破封印,应当会选择这几处。” “我知道了。”白荼应了一声,不自在地缩了缩身体,“余下的我自己来,你不去好生练功,在这里耽搁什么?” 云野放开他,笑道:“师尊,我正是想来告诉你,我修为已足,不日应当就能突破了。” “哦?”白荼眼神一亮,“这么快?” 他忙探入云野灵脉,果真探查到那股充沛的灵力。 白荼欣喜万分,这láng崽跟在他身边十多年,修行可算是有进展了。 境界提升的难易程度每人都不同,境界突破对有些人而言是轻而易举,可对某些人而言,可能动辄数年也未能得偿所愿。 至于云野,此人唯有第一次修为突破时最为艰难,可一旦顺利渡过,余下的修行之路只会越来越顺遂。 白荼道:“那还等什么,今夜就开始,我替你护法。” 白荼在修行的静室内摆好了护法大阵,让云野盘腿坐在阵中。云野支着下巴看向忙碌的那人,嘴角忍不住弯起来。 作为前世就已经修行大乘的他而言,一个最底层的境界突破不是什么难事,更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。 可看着自家师尊紧张兮兮地为自己忙进忙出,倒也不失为一件趣事。 不过…… 云野鼻尖动了动,眉头微微皱起。 他似乎又闻到了早晨那股气味。 不知为何,这分明是甜腻清新的味道,却莫名让他心气浮躁。就像是送到他口边的猎物,却时远时近,难以把控,让他控制不住想要彻底占有。 此时,白荼已经备好了阵法。他在云野对面坐下,嘱咐道:“记住,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,切不可乱了心神,以免经脉逆行,走火入魔。” 云野迟疑一下,低声应道:“……是。” 白荼没注意到自己的异样,他抬手封锁静室,对云野道:“开始吧。” 云野依言闭上眼,调动起浑身内息。 这静室不大,白荼担心有人打搅,更是封住了唯一的出入口。云野调动内息的同时,他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在bī仄的空间内被不断放大,顿时拢住了白荼。 云野的气息铺天盖地朝白荼袭来,转瞬间,白荼便觉得呼吸困难。 比原本更可怕的躁动一下侵袭了全身,身体的每一寸都渴望着被旁人触碰。 白荼蜷起身体,轻轻地呜咽一声。 作者有话要说:你们知道还有个东西叫诱导发情吗【姨母笑 不出意外应该是后天v,明天还有最后一章免费章~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投出[地雷]的小天使:衾上昳、今天大大们更新了没 1个; 感谢灌溉[营养液]的小天使: 彼此 80瓶;子霄 43瓶;KLH 38瓶;玖木 10瓶;我学设计所以会当she手、雪青辰、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 5瓶;沙漠之雕、鹤芷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21章 白荼浑身发软,他的身体如落叶般不受控制地颤抖,空气中那熟悉的气息仿若化作勾人的情药,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,想要眼前那人的触碰,想要他…… 不行。 他不能这样。 紧咬的下唇传来些许刺痛感,白荼恢复了几分清明,他快速退后几步,直到脊背贴上了冰冷的墙面。 阵法已然关闭,他现在甚至没法逃出这个地方。 只要撑到云野境界突破就好……撑到他结束…… 白荼紧紧将自己蜷缩起来,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,眼尾泛起殷红水汽。他的意识渐渐模糊,甚至没有留意到,自己身上再次散发出了那种甜腻的气息。 那是动物发情时特有的一种诱导信号,说明这里有一只已经陷入发情期,随时准备□□的小动物…… 云野心绪烦乱不已。 从练气至结丹,他只需将足够的修为汇聚一处,按照心法凝结成丹。这些对于前世早已经历过的他来说,根本是轻而易举。 可他怎么都静不下心来。 原本有条不紊的真气随着心绪开始波动,云野的眉头紧皱,额间很快泛起一层薄汗。识海内,紊乱的真气开始溃散,越是心急,越无法掌控。 云野的意识沉入识海中,正欲将真气拉回正轨,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甜腻清香的气息。 那味道比原先的浓烈许多,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全身。云野呼吸顿时急促几分,血液中某些本能悄然复苏。 识海疯狂震颤起来,汇聚一处的灵力彻底散开,云野睁开眼,眼底泛起一丝幽深的妖光。 他的面前,一抹素白的身影倒在远处,像是正在抵御莫大的痛苦。那纤瘦的身躯蜷在墙边,控制不住的轻轻发抖。 他是我的。 云野脑中反复回dàng着这句话,他眼神越发深邃,眼中的妖光却越来越亮。须臾,他站起身,朝那人走过去。 白荼早已经意识不清,迷迷糊糊间,他感觉到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胳膊。那触感仿若带着某种魔力,立刻抚平了身上的难耐。 他本能贴上了那人的身体,轻声呢喃:“难受,帮帮我……” 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,随后,一个凶狠的吻铺天盖地袭来。 云野眼中妖光灼灼,他发狠地亲吻着那双柔软的唇瓣,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的力道。 白荼难受地呜咽一声,伸手去推云野:“不要了,不要……” 云野的动作忽然轻了许多,他将白荼在地上放平,重新吻上去。从额头到眼睛,鼻梁到嘴唇,云野在白荼的嘴唇上轻啄几下,像是在安抚。 白荼被他吻得晕乎乎的,身体不自觉放松,笨拙地迎合上去。 ……直到,一只滚烫的手滑到他小腹上。 白荼浑身一震,猛然清醒过来。 他睁开眼,可身上那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变化,仍在继续刚才的动作。 “不行……”白荼被他吻得浑身发软,竭力维持神智,掌心汇聚灵力轻轻拍在云野身上。 后者踉跄地朝后退了两步,跌倒在地,正要上前,却被一道光屏挡住去路。 白荼背部紧贴着墙,手忙脚乱地拉好衣衫,才抬眼看向云野。 那人已彻底失了神智,眼底尽是失控的癫狂,丝丝缕缕的妖气从他身体里倾泻出来,已是将要走火入魔之象。 白荼心里后怕。 幸好他清醒过来,不然就要将小徒弟害死了。 白荼qiáng撑着身体不适,抬手撤了光壁,在云野额间轻轻一点。一股jīng纯的灵力注入云野体内,识海的震颤忽然停了。 云野的灵力在识海中不断jiāo叠,纠缠,可就是无法凝聚。 白荼急唤道:“云野!” 他还没从发情期出来,这样的情形根本维持不了多久。 白荼嘴唇发白,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滑下。他催动比原先更多的修为,qiáng行将对方识海中紊乱的灵力汇集一处。 忽然,灵力波动停下了。 白荼睁开眼,眼前那人同样已经睁开了眼,眼中已然恢复清明。 云野轻轻断开白荼与他的灵力链接,回到阵法中央,盘膝坐下。很快,他体内的灵力开始重新运转,有条不紊。 白荼松了口气,跌坐在地。 不知过去多久,那股灵力终于汇聚成一颗泛着金光的元丹,无处不在的qiáng劲修为收回云野体内,缓慢归于平静。 境界突破完成了。 白荼连忙撤了阵法,推开静室的门。 微凉的夜风chuī入静室内,白荼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。他回头深深看了眼仍坐在静室中央的那人。后者没有醒来,他刚突破金丹期,仍需要一段时间稳固自身。 白荼轻叹一声,踉跄着走入夜色中。 静室的门重新合上,云野眼眸紧闭,对此毫无察觉。 白荼离开静室没多远,还不等回到卧房,便周身闪过一道亮光,变回了原形。小白兔被掩盖在层层衣物之下,费力地蹬了蹬腿,将盖在自己头顶的衣服蹬开,恹恹地倒在衣服里,连动一动爪子的力气都不剩。 小兔子身形较小,腹部依稀可看出一个小小的鼓包。白荼四肢张开,看着头顶的夜空,深深叹息一声。 这都什么事啊。 白荼在原地休息了片刻,变回原形后,他身上那股燥热感随即消退下去。他恢复了些气力,正要起身,忽然发觉眼前一暗。 一只手将它拎了起来。 白荼吓了一跳,本能地一蹬腿,一腿踢在了对方那张俊脸上。 “嗷!”荀易惨叫一声,拎着白荼的后颈脖子把他举得远了些,“你谋杀亲师兄?” 白荼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。 “是师兄啊。”他紧绷地身体重新放松下来,仍由荀易将他捧在手上。 荀易戳了戳他的脑袋,问:“你怎么回事,几日不见,还打回原形了?” 白荼耷拉着耳朵,不想提方才静室内发生的事,简单解释道:“云野境界突破,我帮他护法,损耗了些修为。师兄怎会来此?” 荀易帮白荼捡起了衣服,捧着他往庭院的方向走:“我就预感到你有事,顺路经过青云山想着过来看看,没想到果真出事了。要我说,你还是赶紧寻个安生地方养着吧,谁见过你这样,怀着孩子还操心这么多。” 白荼默然不答。 他倒是想走,可这个节骨眼他要是走了,天衍宗恐怕要大乱。 荀易带他回了卧房,将他放在chuáng榻上,又道:“你若实在不愿走,倒还有个法子。” “……你腹中这胎儿是仙身,会吸取你的灵力生长。这孩子也是云野的孩子,反正那小子现在已是金丹期,你可以从他体内吸点灵力养胎,你也不至于时不时变回原形。” 白荼一怔:“这……这不好吧。” 荀易:“有什么不好,他身为孩子父亲,出点灵力怎么了?” 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白荼欲言又止。 吸取灵力必然要亲密接触,可今日他与云野…… 白荼迟疑片刻,没有将这顾虑说出口。 荀易揉了一把白荼的脑袋,道:“总之话我说到这里,愿不愿意你直接考虑。这几日我会为你选一方福地,等你准备好,我再来接你。” 他说完,便要离开:“好了,蓬莱岛主还等着我去与他饮酒,不久留了。” 白荼问:“蓬莱到这里……顺路么?” 荀易脚步一顿,假装没听见,出门化作一道剑影消失在夜空中。 白荼轻轻笑了笑,这世上,也唯有这位师兄如此关心他。 他翻了个身,将微微隆起的小肚皮翻在面上,眼皮耷拉下来,很快昏昏欲睡。 这一睡,便睡到了第二日上午。 云野运功调息一夜,睁开眼时,静室内只剩他一人。 屋内还隐隐残留着那股勾人的气息,却已经淡了许多,云野怔愣一下,恍惚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。 他将他的师尊压在身下,肆意亲吻,还想要…… 云野只觉浑身血液直冲大脑,他豁然起身,想也不想地冲出门外。 他昨晚都做了什么??? 云野来到白荼房门前,迟疑片刻,轻轻敲响了门扉:“师尊,你在里面么?” chuáng榻上,小兔子睁开一双清透的红眸,茫然地眨了眨。他还没变回人形,圆滚滚的身体由于小腹微微隆起显得比往常更圆了些。 白荼费力地坐起来,云野的声音传来。 门外,云野跪在房门前,低声认错:“弟子昨夜不该冒犯师尊,请师尊恕罪。” 白荼叹息,这láng崽子不知道他发情期的事,还当是自己走火入魔。他摇了摇脑袋,起身正打算变回原形。 变……变不动??? 或许是昨夜修为消耗太多,他稍一凝聚真气便立即溃散开,根本无法变回人形。 云野的声音继续从门外传来,声音放得极轻:“师尊若是生我的气,打我骂我都好,别躲着我。师尊,你出来见见我,好吗?” 催什么催,等他变回去就出来! 白荼急得冷汗直往外冒,偏偏这小láng崽还不断再外面絮絮叨叨,总是让他分神。 白荼不再理会他,一点点调动体内真气,缓慢将其凝聚…… 门外,云野眼眸黯下:“师尊当真不愿见弟子么?” 他轻抚着门扉,唇边浮现一抹苦笑:“师尊若不想到见我,我可以走,师尊别气坏了身子。” “昨夜……昨夜是我不对,弟子自知不该对师尊抱有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,但……我控制不住。有些话我或许不该今日说,可就算师尊要将我赶走,我也想说出来。” 他深吸一口气,轻轻道:“师尊,我心悦你,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是如此,我……” 此话一出,白荼体内好不容易汇聚的真气瞬间溃散。他身形一震,竟从chuáng上滚落下来,连带着打翻了放在chuáng头矮桌上的茶盏。 屋内传来瓷器破碎的响动,云野一惊,立即推门而入:“师尊!” chuáng榻边,一只小兔子仰面躺在地上,一双清透明亮的红眸看向他,茫然地眨了眨。 作者有话要说:挑520这个好日子让小láng崽表白,也祝大家520快乐~ 本文下一章就v了,明天更新时间应该还是在六点左右,准备用我时速五百的手速给你们表演一个日万三天,不过别抱太大希望,不一定能写这么多orz 预告一下,接下来你们将看到—— 高冷仙尊带球跑 忠犬小láng狗的黑化之路 魔君的私人订制小黑屋 孕期的一百零八种玩法【这个别信 以及,小兔崽子专场——爸爸去哪儿【这个也别信 总之v后大概就是这些内容啦,重点是,不nüè,完全不nüè,放心入坑。 ps:前三天的订阅对作者非常重要,v后三章每章会掉落五十个小红包,一定要订阅啊qwq pps:这篇不会太长,全订估计也就四块左右,大家尽量都看正版吧,比心 推下一本要写的预收,可以点进作者专栏收藏~ 《听说皇后又逃婚了[穿书]》 身为一本修真小说反派boss,魔君钟淮被正道围剿而死,穿进乱世权谋文里成了一位少年将军。 小侯爷钟淮十五岁领兵,十七岁挂帅,战神名号威震四海。战事平定,钟淮功成身退,美滋滋准备回家享福。 一封圣谕传到军营:永定侯平乱有功,特赐回京,封为皇后。 ——钟淮是先帝钦点的儿媳,童养媳的媳。 听闻素未谋面的新帝长相可怖,一张脸可止小儿夜啼,颜控钟淮果断逃婚,披个马甲gān回老本行,成了魔教座上宾。 正道中有位高岭之花小美人,受人敬仰,地位崇高,处处和钟淮作对,容貌正对钟淮胃口。 钟淮用尽百般手段,与小美人斗智斗勇,终于把人骗上了chuáng。 可……为什么是龙chuáng? 小美人勾唇一笑,反身把他压在身下:怎么不继续了,朕的皇后? 还有一本叫《穿成锦鲤小夫郎》,今天新鲜出炉改好的文案,应该在《皇后》这本写完后写。萌萌哒的小锦鲤受,生子种田文,也可以先收藏一下,啾咪~ 第22章 白荼浑身的毛炸开, 他惊愕地看着云野, 一动也不敢动, 身体因为紧张而轻轻地发着抖。 “兔子?”云野疑惑地走上前, 将他从地上捡起来。 白荼顿时抖得更厉害了。 可云野却没太在意。他把小兔子随意捧在手心里, 环顾屋内,没有见到自己想寻的那抹身影。他将目光放到chuáng榻边, 被白荼打碎的茶杯安静地躺在地上, chuáng头的衣架上,白荼昨夜穿得衣服正整齐地挂着。 云野走到chuáng边, 伸手探了探, 被褥里仍留有些许温度, 像是离开不久。 他思索一下, 将抖个不停的兔子放到chuáng榻上, 揪住两只兔耳朵,严肃地看他:“难道你……” 白荼紧张得呼吸都快停了。 云野:“……你是我师尊养的兔子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没指望兔子能给他回答, 云野松了手, 白荼连忙蹭地缩进被子里,只留下个小圆尾巴露在外面,不受控制的簌簌发抖。 云野被他这可爱模样逗笑, 他恶意地捏了一下白荼的尾巴,问:“小家伙,我师尊呢?” 小兔子更加仓惶往里钻, 小圆尾巴很快缩进了被子里, 只在被子里留下一个微微发颤的小鼓包。 云野不再理会他。 他现在实在没工夫关心一只兔子, 他只想知道师尊究竟去哪儿了。 “难不成是闭关了?”云野若有所思地呢喃一声,起身朝门外走去。 半晌,白荼才从被子里爬出来,露出半个脑袋,朝外张望。 ……这就走了? 白荼默然。 他实在高估了自家徒弟的智商,事实证明,就是他真的变作原形站在自家小徒弟面前,那人也不会想到他就是昭华仙君。 屋内重归寂静,白荼仰面躺回chuáng上。 方才云野在门外说,他心悦他…… 如今已是白荼将云野带回天衍宗的第十一个年头。这十一年里,他们日夜相处,可白荼从没有想过云野会对他抱有这般心思。 但云野那句话说出口后,白荼才后知后觉醒过神来。 寻常师徒,会像云野这般日夜黏着他么? 而且,若云野对他没有别的心思,那为何他心魔入体时,没有大开杀戒,反倒是…… 云野那句话仿若一把钥匙,将过往十多年间,白荼忽视的、忘记的、没有在意的细节全都打开,一一翻了出来。 白荼穿来这个世界前是母胎单身,昭华仙君又是自小清心寡欲的性子,所以就算平日云野对他举止暧昧了些,他也不会往情爱方面想。 若不是这样,若他能早察觉…… 白荼僵滞一下,一双兔耳朵垂下来,苦恼地用前爪揉了揉脸。 不得不说,就算他早察觉,他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。 这比他来这里后遇到的所有事情加起来,还要难抉择。 那是他的徒弟啊。 白荼有气无力从chuáng榻上爬起来,爬到书案边,小心凝聚些许灵力注入毛笔中。毛笔自动浮起,在宣纸上划过,留下苍劲有力的字体。 做完这些,白荼摸了摸自己鼓鼓的小肚子,朝门外走去。 他不能一直以这副模样示人,还是听师兄的话,找个地方好生修养,等灵力恢复后再考虑别的事情。 可他刚出卧房的门,还没往前走几步,就被一只手揪住了后颈。 白荼被那只手提起来,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。 云野皱眉看他:“你乱跑什么?” 逃跑计划还没实施就被撞破的白荼:“……” 白荼拼命蹬着腿,可小兔子那点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一只成年láng妖。最终,白荼被云野拎着进了屋,就像只被拎回láng窝、毫无抵抗力的兔子。 云野刚白荼放回chuáng上,很快发现了桌案上多出来的那封信。 他拿起信纸。 白荼趴在chuáng上,仔细观察他的神情。 白荼在下笔时十分留意云野的心情,绝口不提昨夜与今早的事情,只说了他需要闭关一段时日,让云野莫要疏于练功,也要好好照顾自己。 果真,读完信后,云野紧锁的眉间松懈下来。 他嘴角弯了弯,露出些许柔和的笑意。 见云野没注意到自己,白荼悄无声息跳下chuáng,撒腿就往外跑。 ……撞上了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。 云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,皱着眉弯腰将他拎起来:“你怎么总想往外跑?” 云野小心收好那封信,合上白荼的房门,将小兔子捧在手心里带回了屋。 他把白荼放在桌上,与他讲道理:“虽说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,可既然师尊养着你,我就不能让你跑了,否则他回来定要怨我。” 云野停顿一下,舔了舔唇,轻声道:“你乖一点,不然我就将你烤来吃了,大不了回头重买几只给师尊赔罪,你听懂没?” 白荼瞪大眼睛看他。 云野来了兴头,戳了戳小兔子的脑袋,故意道:“你知道兔子有多少种做法吗?煎炒烹炸,恰好我都会。想试试么?” 白荼浑身的绒毛都炸起来。 这混账还真想吃了他?? 他一口咬在云野的手指上,捂着肚子急往后退,一个没留意险些从桌案边沿滚落下去。 云野忙伸手接住他。 云野安抚道:“逗你的,只要你不乱跑,我绝对不吃你。” 他顿了顿,又问:“对了,你饿不饿,我去给你找点吃的?” 白荼求之不得。 赶紧走,走了他就能跑了。 谁料云野朝他咧嘴一笑,抬手在桌上设下一个禁制,将白荼困在里面。 云野得意:“这下你跑不掉了吧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他还真跑不掉。 要是往常,别说是云野这随手设下的小小禁制,就是他全力布下法阵,都不一定能关得住白荼。可偏偏现在白荼连化形都没办法,更无力打破这禁制。 云野正要离开,却听见一声短促的低鸣。 兔子没有声带,只能发出浅浅的气音,低且短促。 他转过头去,小兔子伸出一只前爪,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座椅,一双漂亮的红眸巴巴地看着他。 云野迟疑片刻,将座椅上的软垫拿起来,放在桌上。 小白兔慢腾腾爬上软垫,仰面躺下,不再动了。 ……反正都跑不掉,不如让自己舒服点。 云野:??? 这兔子成jīng了吧。 白荼躺在软垫上小憩,没过多久云野便回来了,还带回来好几种兔子食用的gān草。他将几种兔草铺在桌上,白荼鼻尖动了动,叼起一根苜蓿草快速咀嚼起来。 云野坐在桌旁看他,有些心痒痒。 他以前只把兔子这种生物当做食物,从没仔细观察过。而且别的兔子一见他,老远就跑没影了,他哪来的机会与兔子亲近。 这还是头一回,他如此和平的与一只兔子相处。 这只兔子,当真一点也不怕他? 云野想了想,伸出手去,试探地将手指放在了小兔子的背上。小兔子只是轻轻颤了颤,没有躲开,继续欢快地吃着桌上的gān草。 云野大受鼓舞,手掌展开,从脑袋摸到尾巴,结结实实地摸了几个来回。 小兔子的绒毛极软,触摸上去,能轻易感觉到皮下温热的躯体。柔软又温暖,叫人爱不释手。 白荼舒服得尾巴直发颤。 他的发情期还没彻底过去,对云野的依赖感也还未消退,被这人摸了两下就觉得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,舒适极了。他顾不上吃草,将身子趴在桌上摊开,拿头蹭了蹭云野的手掌,任由云野摸他。 须臾,还忍不住翻了个身,朝他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肚子。 腹部是兔子最柔软的部分,云野摸了两把,低下头,将脸埋在他肚子上轻轻吸了一口气。 小兔子身上有股阳光混合着青草叶的香气,却让云野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。 他还没想起这熟悉感从何而来,指尖忽然触到了兔子腹中的一个硬物。 小小的,软软弹弹,像个小肉球。 云野的手指一下僵住了。 白荼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动作,他有些难为情偏过头,耳朵不自觉蜷起来。 那是他们的宝宝啊。 兔类的胎儿通常发育较快,怀孕时间在一月左右,要是普通的小兔子,这时候已经可以出生了。可白荼已成仙身,他体内的胎儿受此影响,发育慢了许多。 算下来,时间更接近于人类的十月怀胎。 也正因为这样,他腹中的兔宝宝现在还没成型,现在只能摸出个小肉球。 那人的手指还放在他肚子上,热度透过皮毛传到他身上,白荼的心头毫无征兆地涌出了一股陌生的感觉。像是一只柔软的小爪子,在心脏处轻轻挠了一下,又酸又软。 白荼恍惚又想起早晨云野对他说的话,若他知道这腹中有他的孩子,不知会开心成什么样子。 没等他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,云野忽然起身,急匆匆抱着白荼出了门。 白荼:??? 这人怎么回事,要带他去哪儿? 片刻后,白荼看着头顶的凝丹阁三个大字,心中浮现出一丝不详的预感。 凝丹阁是天衍宗内炼制丹药之所,也是派内弟子看病取药的地方。凝丹阁内人来人往,云野目不斜视,随意抓了个凝丹阁弟子,问:“苏师姐何在?” “师姐在丹房炼丹。” “多谢。” 云野向他道了谢,轻车熟路地走向丹房的方向。 云野口中这位苏师姐白荼听说过,名叫苏瑜,乃凝丹长老的大弟子,是一位医修。苏瑜医术高超,容貌也是天衍宗女修中数一数二,与云野私jiāo甚好。 云野敲了敲丹房的门,房门吱呀一声打开,滚滚热làng从房门内传出。 云野目不斜视地走进去。 丹房内温度极高,入眼便是一座高大的丹炉。苏瑜一袭轻薄的衣衫,没骨头似的斜倚在丹炉旁,手中还执着根烟袋。 她抬眼看向云野,悠悠道:“是你啊,这次昭华仙君又有哪儿不适了?” “不是师尊。”云野小心捧着白荼,将他放在苏瑜面前的桌案上,俨然道,“我养的兔子腹中像是有异物,或许是生病了,劳烦师姐给看看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你才有异物,你才生病! 白荼拼命挣扎。 要命,他先前服下的那药只能让普通人一时察觉不到这胎儿的存在,可苏瑜是什么人,天衍宗年轻一辈医修集大成者,这让她一看,不得将他身份都看出来? 可云野抱得极紧,他根本挣不开。 “呀,这小兔子真可爱。你轻一点,别弄伤他了。”苏瑜一改方才冷然气质,从云野手中接过小兔子,顺手揉了两下,“啧啧,真看不出来,你竟也会喜欢这种小动物。” 云野不想解释:“你快替它看看,究竟是不是生病。” “好,这就帮你看。” 白荼百般挣扎无果,只能认命地躺在苏瑜掌心里,任由她将灵力探入自己体内。 随后,苏瑜的神情变了。 她的神情快速从疑惑至惊愕,再由惊愕至慌乱,就连脸色都白了。 “这、这是——”苏瑜惊愕开口,白荼却只是抬起眼皮,平静地看了她一眼。 苏瑜的声音戛然而止。 “它究竟怎么了?”云野见她这副神情,急忙问。 苏瑜将白荼放下,不安地摩挲着手上的烟袋,吞吞吐吐道:“他……他没事,什么事没有。” 云野狐疑地看她:“苏师姐,你在瞒我什么?” 苏瑜闭了闭眼,硬着头皮道:“这小兔子真的没事,他就是怀孕了。” 云野一怔:“怀孕?” 他将白荼抱起来,伸手拨了拨他身下。 “呜!”白荼猛地弹动一下,喉头发出短促的气音。 云野放开他:“他不是只公的吗?” 苏瑜看得腿都软了。 这人知道他碰的是谁的…… “男子都可以怀孕,公兔子怀孕怎么了?”苏瑜一点不想与他纠缠这些,起身赶客,“行了,他没什么大碍,你回去好生照顾他就是。我要继续炼丹了,你快出去。” 他不由分说将云野推出丹阁,正要关门,脑中忽然响起了昭华仙君的声音。 “……多谢。” 苏瑜手一抖,抬眼看过去,却只看见云野穿过庭院的背影。 她不敢再多看,快速合上了房门。 丹阁内,三观备受打击的苏瑜背靠着房门,胸口急促起伏,许久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。 昭华仙君,是只兔仙……还怀孕了??? …… 是夜,云野将一个藤草编织的小窝放在自己枕头边,把白荼抱进去:“你今晚就睡这里。” 小窝是云野按照白荼身形大小亲手做的,恰好能容他在里面活动。小窝的底部铺了一层柔软的棉絮,旁边还放着些兔子爱吃的gān草,配置说是豪华也不为过。 白荼舒服地在里面打了个滚,立即被云野伸手挡住。 云野严肃道:“你现在不能乱动,伤到肚子里的宝宝怎么办?” 白荼用爪子拍开他的手,心道他先前还东奔西跑,又是打妖shòu,又是帮他境界突破的,也没见这小家伙有什么事。 不过话虽如此,他仍然乖乖地在草窝中央坐下,不再乱动了。 “这才乖。” 云野揉了揉他的脑袋,轻柔地用手指帮他梳毛。 不一会儿,云野又道:“对了,我师尊平日是怎么叫你的?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兔子吧?” 白荼眨眨眼,心里一阵悲凉。 来了来了,这人又要给他起外号了。 云野支着下巴,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白荼的毛,若有所思:“叫你白小软如何?长得又白又小又软,多适合你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不适合,谢谢。 夜色已深,云野寻了块丝帕盖在白荼身上,熄了屋内的油灯,回到chuáng边:“好了小软,快睡觉,孕夫就要多休息,别总想着往外跑。” 他躺回chuáng上,又吓唬道:“你再不睡,我就给你讲大灰láng吃小白兔的故事。” “……” 若不是白荼现在是原形,他就算崩了仙尊的形象,也要朝这人翻一个白眼。 明明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,怎么这脑子就长得这么……不走寻常路呢? 白荼良久无语。 窗外月色正好,淡淡银辉透过窗户洒入屋中,留下一片清冷。 白荼朝云野看过去,后者双手枕在脑后,眼眸微阖。 他的侧脸被月色映得越发深邃,眼尾狭长,略微上挑,高挺的鼻梁下那形状薄而锋利的嘴唇轻轻抿起,是极不好接近的模样。 可就是这个人,在秘境中发现他身体不适时,守了他这个“陌生人”整整一夜。也是这个人,明明满口都是想把他烤来吃了,仍然悉心地给他编草窝,哄他早些睡觉。 这人对外总装作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,只有白荼知道,这人心里装着多么柔软的善意。 可惜,世人给予他的善意实在太少了。 年幼时便父母双亡,被赶出族群。白荼不敢想象,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láng,是如何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。 或许是因为这样,他才会格外依赖白荼,甚至将这份依赖误解为了喜欢。 对,一定是这样。 白荼这么想着,轻叹一声,悄然从小窝里爬出来。 云野似乎睡得很沉,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动静。 白荼悄无声息溜出了云野的卧房,离开落霞峰。 他这身份也不知能瞒多久,还是尽早离开这里,想办法恢复人形的好。 白荼如今原形有些行动不便,他走得很慢,走了没多久就得停下来歇一歇。下山的山道旁有一条蜿蜒的溪流,白荼在小溪边停下,俯身下去饮了两口水。 忽然,他身后传来响动。 白荼正要躲开,一道天灵网落下,将他困在其中。随后,天灵网带着他自动腾空,飞入了一少年手上。 少年兴奋道:“师兄,你看,我抓到只兔子!” 少年声音稚嫩,年纪应当不过十三四岁。 另一位个子稍高的少年训道:“让你去找灵shòu,你抓只兔子来做什么?” 少年回答:“我烤来吃不行吗,我还是第一次在这山上遇到兔子呢。我先把它带回去,晚些时候咱们去后厨,一人一半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他真的长得这么好吃吗? 白荼摇摇头,这群小弟子,整日不好好练功,尽想着口腹之欲。 白荼在天灵网内悠闲地换了个姿势,以免压到自己的肚子。 他其实并不着急。 这天灵网通常是用来抓捕灵shòu所用,是修真界最低阶的法宝,有其特定的操控和解除口诀。 至于解除之法,白荼自然是会的。 少年将天灵网放到一边,白荼正要趁机破除法器逃出来,他们身后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:“你在做什么?” 少年浑身一震:“牧、牧师兄……” 牧奚站在他面前,眸光扫了眼他脚边的天灵网,冷声道:“我让你抓几只灵shòu与我,你跑来抓兔子?” 此时,牧奚身边有人低声道:“牧师兄,这好像是云野的兔子。” “当真?” “我也不确定。”那人道,“我只知他今日带着一只兔子去凝丹阁,好多师兄弟都看见了。听他们说,那体型与这只兔子倒是相似。这么胖的幼兔,这青云山上不多见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他哪里胖了! 牧奚思索片刻,吩咐道:“这兔子留下,你们继续去抓灵shòu,宵禁前抓不到二十只,今夜就都别回去了。” 几名少年陆续离开,牧奚走上前来,拎起天灵网,隔着网戳了戳白荼的脑袋。 牧奚眼神眯起,自言自语道:“好端端的,养只兔子来做什么?越来越像人类了……” 他最后这话说得极轻,唯有离他最近的白荼听见了。 人类? 白荼一怔,抬眼看向这人。 牧奚知道云野是妖? 这个念头刚在白荼脑中转了一瞬,牧奚忽然拎着他走到了溪水边。 他眼神yīn沉至极,低声道:“影响他的东西,都要死。” 说完,牧奚松开手,天灵网落入溪水当中。 那一瞬间,白荼在他眼中看见了一闪即逝的魔气。 乌鸠。 白荼顺着水流快速向下,就在此时,远处传来一声清亮剑鸣。一把细长的仙剑从树林中掠出,剑锋勾住天灵网离开水面,稳稳飞回了一人手里。 云野解开天灵网,将湿漉漉的小兔子从里面拎出来,眼中的焦急之色未褪:“蠢兔子,都说了让你别到处乱跑,你怎么又跑出来了?” 白荼淡定地抖了抖毛,甩了云野一脸水。 远处,牧奚朝他走来,眼神中透着股一言难尽的意味:“你还真将这兔子养在身边?” 云野头也不抬,淡淡道:“和你有关系么?” “云野,你是魔渊的少主!” 白荼心头一颤,忙抬起头,惊愕地看向云野。 可云野对此毫不惊讶,他收了太初,才不紧不慢道:“乌鸠,我再与你说一遍,我对做你们魔渊之主没有兴趣。你想找主人,换个地方找去。” 云野转头欲走,牧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。 “可魔渊之主只能是你。”牧奚声音yīn沉得可怕,咬牙切齿,“除了你,不会有别人。” 云野脚步微顿一下,很快步入树林当中。 云野带白荼回了落霞峰。 回程途中,云野始终沉默不语,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,是白荼难得无法看明白的情绪。 他完全看不出云野此时在想什么。 云野究竟是何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,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,他又是作何打算? 白荼心中有许多问题,与云野做师徒这么多年,他第一次有些慌乱。 万一,云野没抵得住乌鸠的劝说,回了魔渊,他们……会走向前世那个结局么? 白荼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,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。他恹恹地趴在云野手掌里,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。 他不希望云野回到那个地方,更不想与他走向殊途。 他这亲昵的小动作唤回了云野的思绪,云野低头看他。白荼方才落进水里,此时浑身的绒毛都湿透了,被冷风一chuī,身上微不可察地发着抖,看上去脆弱又可怜。 云野将另一只手覆上来,将小兔子彻底拢进了掌心。 “现在知道冷了,早说过让你好生待在落霞峰,你偏要往外跑……”云野没再多说什么,脚步却不自觉加快了几分。 回到落霞峰,云野端来一小盆热水,将白荼小心放入水中。 盆中的水温暖适中,立即驱散了周身的寒意。白荼惬意地躺在盆底,四肢展开,任由云野帮他擦洗身体。 云野的动作极为细致舒缓,指尖徐徐拂过他的绒毛,仿若手中的是什么易碎之物。 可渐渐的,白荼有些不自在起来。 盆中的热水被云野用灵力温着,不会放凉,亦不会太烫。可白荼却觉得周身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,那手指拂过他身体的每一下,都让这种热度来势更猛。 尤其是,云野的手指偶尔不经意地划过身下某个地方。 白荼:“……” 他悄然蜷起身体,将下半身藏入水中。 别人帮忙洗澡也能起反应,他这副破身体还能不能好了。 云野没有注意到白荼的反常,他帮白荼洗净了身体,取出一块绒布,摊在小盆旁。 云野轻声唤他:“小软乖,出来了。” 白荼将自己埋在水底,只留下半个脑袋在水面上,偏向一边,假装听不懂似的,一动不动。 云野皱了皱眉,伸手去抓他。 白荼此时倒是反应灵敏,小鱼似的从他指缝里滑开。 “和我闹是不是?”云野来了兴头,双手伸进水盆中,扑腾着水花去抓那只小兔子。白荼在盆地左躲右闪,仍很快被云野抓到。 云野将那软绵小白团子从水里拎出来,放到绒布上。 白荼立即蜷着身体倒在绒布上,将自己团成了个毛团子。 云野为难道:“你这样我怎么帮你擦gān?” 不用擦gān,这样就好。 白荼甩了甩脑袋,一对兔耳朵跟着在脑袋上晃dàng两下。 云野却不肯放过他:“不行,不擦gān会生病,你肚子里还有小兔子呢。” 他qiáng硬提起小兔子的两只前爪,bī迫他站在绒布上。浑圆的小肚子下方,白色绒毛的中央,一个淡粉色的小肉芽悄然冒了头。 白荼:!!! 云野怔愣一下,立即了然,坏笑道:“我说怎么不肯配合,原来是这样……” 他说着,轻轻拨弄一下那小东西。 白荼浑身一颤,口中发出难耐地哈气声,四肢疯狂扑腾着想挣脱开。 “别动,这有什么可害羞的。你这样不难受吗,我帮你弄一弄。”云野轻柔地钳住他,故意道,“这也没有别的兔子,你只能勉为其难,用用我了。” “……” 白荼脸上火烧火燎,就快把自己烧熟了。 片刻后,白荼瘫在绒布上,胸口剧烈起伏,累得连抬起爪子的力气都不剩。 “好像有点快啊,你们兔子都这样吗?”云野笑着擦净了手,重新取出块gān净的绒布帮白荼擦身。 白荼用布满水汽的红眸狠狠瞪了他一眼,翻了个身,把脸埋进爪子里。 几百年的人都丢尽了。 …… 余下几日,白荼依旧没有变回人形,但他也不着急,自在地当他的小白兔。 刚开始,云野怕他往外跑,离开前还会在屋中设下禁制。可后来他见这小兔子没有再往外跑的意思,便取消了那禁制,让白荼可以在落霞峰上自由活动。 虽说没人监督,但云野每日依旧自觉的练功半日,阅读经卷半日,除此之外,还每日定时清扫白荼的卧房,勤奋得仿若变了个人。 不过,也就坚持了不到五日。 这日一早,云野便神神秘秘拉起白荼,说要带他下山去玩。 人间目之所及处皆是茫茫雪白,本是最严寒的凛冬天气,家家户户却都张灯结彩。白荼这才回过神来,原来已经是元宵佳节。 云野用绒布做了个小包挂在胸前,让白荼可以蹲在里面。 白荼攀着布包边沿探出头来,他的一对耳朵也被云野塞进了一顶红色的小绒帽中,只露出一双又圆又亮的红眸,整只兔娇小可爱,像个毛绒娃娃。 夜幕降下,街市上挂起灯笼,支起许多摊位,正是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。 白荼来到这里后,整日为修真界的事操劳,鲜少有机会如此得闲。他探着脑袋好奇地左看右看,云野像是也明白他想多玩玩的心思,步子一再放慢。 “小兔子,没见过这些吧?”云野轻轻揉着白荼的脑袋,却是脚步一顿。 他们已经走到了街市的尽头,一棵高大的姻缘树立在月老庙前,上面挂满了红绸。 白荼下意识抬头看向云野。 姻缘树啊…… 此处人群拥挤,不知不觉便将云野挤到了姻缘树最前方,姻缘树下的老者递给他一根红绸,催促道:“来年轻人,动作快些,别耽误了后面的人。” 云野哭笑不得,推回去:“不必了。” “不必?”老者头一次见要将红绸推回来的,问,“你没有喜欢的人?” 云野迟疑一下,低声道:“……有。” “那我懂了。”老者捋着胡须,一副过来人的模样,“你还不敢开口告诉她,我说得可对?我告诉你,咱们这儿的姻缘树灵验得很,你将心系之人的名字写上去,保准一年半载的,就让你抱得美人归。” 云野怔愣片刻,笑了笑:“那就借您吉言,我写。” 云野很快在那红绸上写下两个名字,按照规矩掷到姻缘树的指头上。担心怀里的小兔子被人挤着,云野快步离开人群,带着白荼进了路边一间酒舍。 云野将白荼放在桌上,递给他一小把苜蓿草:“今晚只能吃这么多,你越来越胖了。” 他那是显怀,才不是胖! 白荼塞了满嘴苜蓿草,挥舞着小爪子抗议。 云野捏了捏他的耳朵,叫来小二点了些小菜和几壶酒。 灯会人声鼎沸,云野坐在二楼窗边,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,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。白荼见他好一会儿没说话,凑上前去蹭了蹭他的手。 怎么了呀。 与这小兔子相处了几日,云野早看出这兔子通人性。他朝白荼笑了笑:“没事,就是想起了些旧事。” 白荼安静地坐在他手边,过了一会儿,云野轻声道:“软软,有时候我总觉得师尊就在我身边,可他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呢?” 他的眼神暗下来:“自从我来到天衍宗,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这么久。” “就连今日……他也没回来。”云野苦笑着摇摇头,仰头饮下一口酒。 云野喝得很快,一杯接一杯,白荼越看越是担心,爬到他手上去抢他的杯子。 “别闹。”云野眼中已有些醉意,他轻轻推开白荼,可白荼很快又纠缠上来。他索性将他放进布包里,系紧了口子。 白荼:“……” 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。 不一会儿,外面没了动静。 白荼伸出爪子将拨开一个布包口,却见那人已经趴在桌上,像是意识不清。 白荼叹息一声,双脚用力一蹬,将自己弹出了布包。 云野侧着头趴在桌上,眼眸紧闭着,眉宇间轻轻蹙起,像是有些难受的模样。一双薄唇晶莹水润,泛着不寻常的红,倒比往日的他更多了几分颜色。 白荼围着云野转了一圈,拉扯他的衣袖,试图叫醒他。可这人睡得极沉,根本纹丝不动。白荼苦恼地趴在云野手臂上,思索良久。 这个情形,让他自己醒是不可能了。 就只有…… 白荼撑起上身,悄然看了眼左右。 云野要的是雅间,雅间两侧皆被珠帘遮挡,看不清其中情形。他稍放心了些,将圆滚滚的身子凑了上去,在云野微微开合的嘴唇上舔了一下。 丝丝缕缕的灵力透过云野嘴唇渡到白荼体内,他闭上眼,身形微晃,变回了人形模样。 变回人形的嘴唇再次碰到了对方的唇瓣,些许酒气通过双唇相接传到白荼口中,醇香浓厚,让白荼觉得自己似乎也被染上了些醉意。 这不是他与云野第一次亲吻,却与先前的感觉全然不同。 那种柔软又温润的触感,像是带着能令人上瘾的魔力。白荼稍有恍惚,一时竟忘了要松开他。 “呀!”身后传来一声惊呼,白荼浑身颤动一下,心虚地直起身。 他的身后,前来布菜的店小二脸刷的红了。 白荼张了张口,想要解释,可那店小二只快速说了句“您继续”,放下手中的东西,忙不迭跑下楼。 “……” 白荼在原地静坐片刻,觉得心情冷静了些,才扶着醉醺醺地云野下了楼,并在店小二诡异的目光中订了一间客房。 他半掺半扶着云野进了屋,将人丢上chuáng。 云野被这动静惊醒,他迷迷糊糊睁开眼,唤道:“师尊?” 白荼轻声应道:“是我。” 云野伸手拉住他的衣袖,轻轻笑了下:“师尊,你还是来了。” 白荼挣脱开来,不自在地转开目光:“你好生休息,明日我们再回天衍宗。” “好。”云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阖上眼眸,低声抱怨道,“师尊怎么这么晚才来,今日可是我的生辰。” 白荼一怔。 云野此前从未告诉过他,今日是他的生辰。 修真门派无岁月,可往年的元宵节,云野总会缠着他吃一碗面。害得他一度以为,吃面才是这个世界的元宵节习俗。 原来……这是他的生辰啊。 白荼心里软成一片,哭笑不得地问他:“你以前怎么不说?” 云野没再回答,像是已经睡熟了。 这小子,这么别扭。 白荼凝神看了他一会儿,身形一晃,渡来的灵力耗尽,他又变回了小兔子模样。 小兔子爬上chuáng,枕在他的臂弯处,许久,才低声道:“也罢,那碗面改日有空补给你,免得你说我不关心你,小混蛋。” 第23章 翌日, 云野睁开眼, 屋内已经没有自家师尊的身影。 “师尊?”他坐起身,下意识环顾四周。 屋内没有旁人,更没有那人存在的气息,只有他和……一只睡得昏天黑地的兔子。 云野晃了白荼一下, 不确定地问:“软软,昨晚我师尊来过吗?” 被他吵醒的白荼打了个哈欠, 一爪子拍开云野的手,在他臂弯里翻了个身继续睡。 傻徒弟。 白荼这些时日越发嗜睡, 待他彻底睡醒的时候,已被云野揣在布包里, 带回了天衍宗。外头不知为何人声鼎沸,白荼在布包里不耐烦地按住耳朵, 蜷起身体,仍能听见嘈杂的声响。 他拨开一个缝隙朝外看, 云野正穿过天衍宗山门。 此地一改往日宁静,众多服饰各异的修真弟子立于山门前,人来人往,好不热闹。 白荼恍惚一下, 回过神来, 先前凌微君的确告诉过他, 半月后各大修真门派将齐聚天衍宗, 共同商议如何对付魔渊。 原来半月过得这么快么? 白荼耳朵耷拉下来, 缩回了布包里。 先前荀易说过, 给他的仙药,只够瞒半月有余。 白荼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,人形时这里依旧是平坦的,可一旦那药效过去,修为高些的修士,一眼便能看出端倪来。 他或许待不了多久了。 忽然,云野的脚步停下来。 白荼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原来是云野啊,这么久不见,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?” 是荀易。 云野神情紧绷,生硬地朝荀易行了一礼:“弟子见过师伯。” 白荼缩在布包里装死,可一道灵力忽然钻入了布包。那道灵力将他托浮起来,直接飞出了布包。荀易伸手接住他。 白荼:“……” 这人搞什么??? 可荀易只是轻轻抚摸白荼的脑袋,笑道:“这兔子我倒是第一次见。师侄好兴致,竟养了个这么可爱的小东西。” 云野眼神暗了暗,不着痕迹地把小兔子从他手里夺回来:“小家伙胆小,师伯莫要吓到他。” 荀易笑而不语。 “主人。”他的身后,裴染轻轻唤了他一声,“掌门请主人去前厅一叙,我们走吧。” “好。”荀易点点头,对云野道,“师侄,我先走了,有时间我去落霞峰坐坐。” 云野:“恭送师伯。” 荀易带着裴染离开,云野看着他的背影,冷哼一声。 白荼失笑。 他知道云野一直不喜欢荀易,原因无他,只因白荼与荀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,关系亲近。 连他师兄的醋都吃,这小醋坛子。 白荼被云野带回落霞峰,稍晚些时候,凌微君派人来了落霞峰。 白荼先前曾修书告知凌微君自己闭关的消息,加上先前他明白表示过,没有兴致与他们一起去攻打魔渊,此次各大仙门齐聚天衍宗,凌微君只是派人来问了声昭华仙君可有出关。 得知昭华仙君不在落霞峰上后,便没再多说什么。 日暮时分,白荼倚在桌案边,看云野写字。 云野的字迹与白荼的全然不同。 白荼的笔锋苍劲,却透着隽秀内敛,不像云野,字迹张扬随性,没有经过多少jīng雕细琢,却自成一派,别有风味。 白荼看着看着,眼神逐渐从宣纸移到了那人侧脸上。 云野神情难得专注,眉心无意识轻蹙着,长发被一根缥色发带束在脑后,鬓间偶尔垂落一缕,利落又英俊。 注意到白荼在看他,云野笔锋稍停,左手衔了根gān草喂到白荼嘴边。 虽说一直嫌弃他长胖,可该给他吃的兔草零嘴倒是一点没少。 白荼就着云野的手将gān草叼过来,抱在身前慢慢嚼。 gān草全被切成了最适宜入口的长短,挑的也都是白荼最喜欢的种类。 近些时日,云野将他照顾得可以说是无微不至。他先前从未想过,这么黏人依赖他的徒弟,有一天竟也会让他生出可以依赖的感觉。 自从来了这里,他已许久没有体会过这般被人细致照顾的感觉。 白荼抱着gān草一时失神,云野抬起头来,偏头看向那只看着他发呆的小兔子。 云野一笑:“我这么好看,都看呆了?” 白荼耳朵抖动一下,低下头不再看他。 云野伸出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兔子浑圆的腹部。 白荼顺从地在他手下打了个滚,将腹部翻出来。 云野喜欢摸他的肚子。 一想到这柔软的绒毛下,竟孕育着一个小生命,无论多少次,总能让他觉得惊奇万分。 更奇怪的是,每当他透过这一层薄薄的皮毛,摸到那小家伙时,他心中都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。 云野轻轻抚摸着小兔子的腹部,笑道:“你这小兔子怀了这么久,怎么还不生?” 若生下来,一定也是个极可爱的小家伙。云野这么想着,竟觉得有些迫不及待。 他低头埋入小兔子身上,鼻尖抵着柔软的绒毛,温柔道:“在肚子里多辛苦,赶紧生下来,哥哥帮你照顾它。” 白荼心头轻轻颤了一下。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毫无征兆的从他心底涌现出来,他忽然不想再装下去,他想将事情告诉云野,他想…… 此时,有人敲响了门扉。 云野皱了皱眉,将白荼放回小窝里,才起身去开门。 荀易站在门外,朝云野扬了扬手里的酒壶:“师侄,你师尊不在,你来陪我喝酒如何?” 湖心亭中,荀易为云野斟了杯酒,道:“这酒可是我从蓬莱搞来的,寻常喝不到,今日你有口福了。” 云野耐着性子,不冷不热回答:“谢师伯。” 二人对饮,荀易又笑道:“还是你慡快,不像昭华性子沉闷。我让他陪我喝酒,他就冷着脸坐在一旁,我喝多了他还要训我,啧,要是日夜与他待在一块,还不得闷死我。” 云野执着酒杯的手稍稍收紧,低声道:“师尊也是为了师伯好。” “这么说也有理,”荀易笑笑,“我毕竟是他师兄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他待我自然比旁人看重。” 云野眼神彻底yīn沉下来,偏偏荀易无知无觉,一边饮酒,还一边聊着他们少时一起练功的趣事。 不多时,荀易带来的那壶酒已经被他喝尽。 他晃着空了的酒壶,对云野道:“我记得你师尊库里还有我送来的几坛酒,你帮我取来,回头我再给他送些来。” 云野闭了闭眼,按捺下心中不满,顺从应道:“是。” 云野离开,荀易放下酒壶,轻笑一声:“听够了?” 凉亭旁,一只小兔子从草丛里钻出来。 白荼无奈道:“师兄,你故意气他做什么?” 荀易支着下巴看他:“怎么,心疼了?” “我不是——” 荀易正色道:“你还真打算藏在这里当只兔子?正道正在四处搜寻魔渊入口,就要向魔渊宣战。天衍宗很快要不太平了,你现在这般模样,到时如何自保?真指着你那小徒弟保你?” 白荼没有回答。 “还有,我知道你放不下这里,可你也不看看,你现在这副身子,能帮得上什么忙?”荀易悠悠道,“乖乖听师兄的话,赶紧与我离开。各人有各人的命数,你都飞升仙君了,怎么还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累?” 白荼沉默许久,耳朵悄然耷拉下来:“我知道了。” 荀易道:“恰好你最近对外宣称正在闭关,明日我便带你走,待到这孩子生下来,再做打算。别怪师兄心狠,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,也得为这个孩子考虑。” 夜色已深,白荼坐在自己的小窝里发呆。 云野熄了屋内的油灯,躺上chuáng。 他刚合上眼,忽然感觉手臂上有个毛茸茸的东西,柔软的绒毛轻轻扫过他的胳膊,微微有些发痒。 云野坐起身,一把抓住了正竭力往他身上爬的小毛团子。 他把小兔子放回窝里:“不行,你太小了不能睡chuáng上,我半夜会压到你的。” 小兔子睁大一双红眸懵懂地看他,没有反应。 见他不再乱动,云野帮小兔子掖好了丝帕,重新躺回chuáng上。 不一会儿,那毛茸茸的触感出现耳朵旁。 云野偏过头,小兔子坐在枕头上,依旧睁着一双红眸看他。 云野将他捧到身前,与他讲道理:“软软,你真的不能睡这里,万一我压伤你该怎么办?” 小兔子一动不动,巴巴地看着他。 云野心头一软,无奈道:“真拿你没办法,我让你睡这里,夜里你自己当心点。” 他往chuáng榻内侧挪了挪,将小兔子放在自己肩颈的空隙中,让小兔子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。 云野轻抚两下小兔子的脑袋,声音困倦:“这下你可以睡觉了吧。” 屋内一片寂静,云野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。 白荼枕在云野的肩膀上,偏头看着对方的睡颜。好一会儿,他叹息一声,用头在云野脖颈间轻轻蹭了一下,不再动了。 “晚安。” …… 山色空蒙,云野快步走在山道上。 “软软?白小软?” 他今早醒来,就发现原本睡在他身边的那只小兔子不见了踪影,他急忙来回在落霞峰找了好几圈,仍不见那白白胖胖的身影。 云野眉头紧皱:“这小兔子,跑哪儿去了?” 忽然,一声利刃划破空气的声响自他身后传来。云野抽出腰间的黑竹扇,扇面一展,架住了向他背心刺来的一剑。 云野抬眼,不耐烦道:“乌鸠,你有完没完?” 他面前此人仍是牧奚的脸,不过那双眼里如今正满溢着滚滚魔气。 乌鸠道:“云野,正道已经打算向魔渊宣战,你还不回来,真的要等着正道将你全族尽毁吗?” 云野神情稍滞一下。 他推开乌鸠,收了太初:“想保住魔渊,你现在应当赶紧回去,将被你打开的裂隙重新合上,让正道永远找不到魔渊的所在。” “你就是这般退缩之人?” 乌鸠嗤笑一声,厉声道:“魔渊凭什么要被永远困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,他们没有给我们活路,我们就自己拼出一条活路来。正道之人都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,他们现在容你留在这里,不过是因为还不知道你的身份。” “……你猜,若他们知晓你的身份,又当如何?” 他话音刚落,滚滚魔气忽然从他体内各处释放出来,丝丝缕缕的黑气很快将他浑身包裹。 云野被这股魔气冲撞,朝后急退几步。 他抬眼看向乌鸠,眉头紧皱。 乌鸠如今是以灵体之身附身于天衍宗弟子身上,他怎么会有这么qiáng的魔气。 除非…… 云野眼眸微动:“你动用了魔渊的禁术?” 乌鸠有些惊讶:“你还知道禁术?不错,我这具身体力量实在不够,因此我让天衍宗弟子帮我收集灵shòu,吸食灵shòu的力量作为力量之源,这才得以驱动禁术,招来大量魔息。” “你疯了。”云野低喝道,“你根本承受不住这么qiáng的魔息,在这样下去你会经脉逆行而死。” 乌鸠面色惨白,却是低低地笑出来:“少主竟然在关心我,不过放心,我不会死。因为,这魔息的归途,并不是我身上啊……” 他话音刚落,从他体内溢出的黑气凝聚成团,猛地注入云野体内。 “啊!”白荼猛地坐起身,胸口剧烈起伏,一双红眸怔怔地看着前方出神。 身旁,温雅的男声响起:“仙尊怎么了?” 他们正坐在一辆仙车中,仙车由三只御空灵shòu牵着,正稳稳驶在云端之巅。 白荼转头看过去,荀易枕在裴染腿上,手里晃晃悠悠地拿着个酒壶,问:“做梦了?” “对。”梦中的场景仍在他眼前重现,白荼敛下眼,低声道,“我要回天衍宗。” 荀易:“胡闹什么,我们走了大半夜,这马上就要到了,你现在说要返回去,不嫌折腾?” 白荼笃定道:“天衍宗出事了。” 荀易深深看了他一眼,道:“天衍宗毕竟是天下第一仙门,就算真的出事,他们自然也有应对之法。再者说,你现在这副模样,要怎么去?” 白荼淡声道:“我记得,师兄手上应该有短暂提升修为的仙药。” 一道清亮剑影划破天际,落到天衍宗的山门前。白荼从剑影中踏出来,入眼却是一片láng藉,草木焦huáng,砖瓦断裂。 白荼一下就认出,那是被魔气冲撞过后留下的痕迹。 他心里咯噔一下,快步朝里走去。一众长老弟子汇聚在前山的演武场上,皆是láng狈不堪。 “仙尊!”“是仙尊回来了!”“仙尊终于回来了,云野他……” 周遭议论纷纷,白荼目不斜视,缓慢朝前走去。 眼前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,人群的中央躺着一个人。 牧奚。 那人已气绝多时,浑身布满了紫黑色的斑痕,双目大睁,像是死前经受过不小的痛苦。 凌微君也看见了白荼,他从牧奚身边站起身,朝白荼点了点头:“仙尊,您回来了。” 白荼喉头gān涩:“云野他……” “云野?他就是个魔头!”人群中,一名白发老者高喝道,“方才诸位道友都看见了,那人身上的魔气jīng纯至极,他定然是魔渊的人!” “是啊,我已许久没见过这等jīng纯的魔气,上一次见,还是那魔渊之主啊。” “魔渊之主?先前确有传闻,前任魔渊之主的独子逃到了人界,难不成……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,言语中皆是愤愤不平。 白荼不想听这些,打断道:“云野现在在哪里?” “走了。”凌微君摇头叹息,“一个时辰前,我察觉派内忽然魔气滔天,当即出去查看。就见云野从落霞峰冲入前山,显然已是入了魔障。” “我们试图将他抓住,可皆不是他的敌手。云野打伤几名长老与弟子,趁机逃离了天衍宗。” “我派人前往落霞峰,半路上便找到了牧奚的遗体。” 白荼脸色隐隐发白,他听完这话,转身欲走,却被人拦住去路。 “云野乃仙尊亲传弟子,如今事情变成这样,仙尊不打算给我们正道一个说法吗?” 白荼抬眸看他:“你想要什么说法?” 那人被他看这一眼,满腔气势顿时溃散,张了张口,什么也没说出来。 白荼淡声道:“你们说得不错,云野确是魔族。” 他此言一出,众人愕然。 “云野自从来到天衍宗,从未做过对正道不利之事。此事另有蹊跷,我会查清事实,给诸位一个说法。” 白荼环顾四周,声音清冷而坚决:“在事情真相大白前,我愿替云野担保,任何人想要寻仇,自可来找我。” “……我奉陪到底。” 白荼说完这话,化作一道剑影离开了天衍宗。 自那日起,昭华仙君再未回过天衍宗,云野也再没有出现在人前。正道越发加紧对魔渊及魔族的探查,可三个月过去,依旧毫无所获。 冬去chūn来,冰川消融,万物复苏。 相距天衍宗千里之外的一处山林中,一间屋舍立于林间,院中种满花草。 清晨,一个身影推开房门,从屋内走出来。 已是早chūn时节,可他仍披着一件轻裘斗篷,从头至尾裹得严严实实。 白荼悄无声息合上房门,转头朝院落外走去,却听见一个慵懒的声音在院中响起:“又想溜到哪儿去?” 白荼脚步一顿,偏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 荀易懒懒倚在藤椅上,似笑非笑地看他。 他身旁,一只灵shòu顶着个酒壶,停在他脚边。 自从离开天衍宗后,白荼便隐居于此。 荀易在他的院子附近添了不少灵shòu供他差遣,一是为了照顾他的起居,二则是为了看着他不乱跑。 不过亲自前来,倒是极少。 白荼暗道运气不好,走上前去,面不改色道:“这里太闷,我出去散散心。” “得了吧。”荀易扫了他一眼,毫不留情戳穿道,“这理由你已用过七次了。” 白荼迟疑一下:“那……我去山下采买些东西?” “昭华仙君。”荀易拖长了声音,无可奈何看他,“你是不是又要去找云野?” 白荼小声反驳:“不是……” “那是想做什么?”荀易站起身,训道,“你那宝贝弟子已经三个月没有出现,正道几乎都将整个中原翻个底朝天了。他除了去魔渊,还能去什么地方?” 白荼声音放轻:“这样我更要找他了。” “你——”荀易欲言又止,他想了想,又道,“这段时日,魔渊仿若消失于世间,可有关魔渊的消息却从未断过。有人说你那宝贝徒弟已练就魔功,成了新一任的魔渊之主。” “我问你,若云野当真已成了魔头,你要如何?” 白荼道:“拉他回来。” “万一拉不回来呢?” “我不知道。”白荼敛下眼眸,低声道,“我觉得他不会……” “不会?”荀易嗤笑一声,“你怎么知道他不会,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性呢?” 白荼察觉到他话中似有深意,问:“师兄,你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?” 荀易偏过头,没有答话。 白荼:“是不是云野有什么消息了?” 荀易还未回答,忽然,放在屋内的水光镜闪了一下,自动飞到白荼面前。 白荼看了荀易一眼,抬手一挥,水光镜内显出一人身影。 正是凌微君。 凌微君道:“见过二位仙尊。” 白荼问:“掌门找我何事?” 凌微君迟疑片刻,神情复杂道:“云野有消息了。” 一日前,天衍宗收到了一封来自魔渊的战帖,准确来说,是来自云野。 信上表示,魔渊将在十日后进攻天衍宗。 云野敢向天衍宗宣战,自然有所准备。想到三个月前那一遭,凌微君急得焦头烂额,思来想去,只能来求助昭华仙君。 白荼听完,却是转头看向荀易:“师兄来找我,也是因为此事?” 荀易轻叹一声,算是默认。 白荼敛下眼,手掌在腹部轻轻抚摸一下。 他如今已怀孕四月有余,腹部微微隆起一个弧度,被宽大的轻裘斗篷完全遮住,看上去倒比原先更消瘦了些。 白荼对凌微君道:“此事jiāo给我便好,我不会让魔渊攻打天衍宗,掌门可放心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不等凌微君说完话,荀易皱眉打断:“你打算怎么处理?” 白荼平静道:“我已经找到了魔渊的入口所在。” “我亲自去见他。” 第24章 一架仙车掠过天际, 白荼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。恰值云破日出, 初升的阳光照在白荼身上,暖意融融。 白荼放下车帘,低头看向隆起的腹部。 他显怀得并不明显,腰肢依旧纤细, 唯有小腹处微微隆起一个小小的弧度,被斗篷一遮, 什么也看不出。 白荼轻声道:“小家伙,要见到你父亲了, 紧不紧张?” 肚子里那小兔子自然没法回答他。 白荼其实很紧张。 他并不清楚那日在天衍宗上究竟发生了什么。根据天衍宗掌门的描述,他大致猜得到应当是乌鸠对云野做了什么, 导致那人血统中的魔性突然复苏,才会失控攻击别人。 可既然那人没有伤人, 应当是没有彻底失去理智的。 那……他又为何要回到魔渊呢? 在前世,云野来到魔渊后, 只用了三个月便魔功大成,继任了魔君之位。在那之后不久,正道决定让白荼领兵,去魔渊剿灭魔族。 随后, 他与云野jiāo手, 二人同归于尽。 准确说来, 白荼只见过一次云野成为魔君的模样。 是在战场上的仓促会面。 听闻修炼魔功会令人性格大变, bàonüè弑血, 万一云野也变成那般模样, 该怎么办呢…… 白荼摸着小腹,自言自语:“他要是变成那样,咱们就不要他了。” 仙车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。 灵shòu牵着仙车稳稳落到地面上,此处是山中一个废弃破庙,墙面被雨水腐蚀,显出斑驳的痕迹。像是察觉到什么,御空灵shòu不安分地四足轻踏,喉头发出粗重的哈气声。 白荼对它道:“送我到这里就好,我自己进去。” 灵shòu的哈气声更重了些。 白荼笑笑,伸手在它头顶的鬃毛上摸了摸:“别担心,不会有事。回去吧。” 灵shòu无法不听从主人的命令。 御空灵shòu轻轻用头在白荼掌心蹭了蹭,这才依依不舍转身,消失在云端。 白荼走进破庙。 这三个月来,白荼没有一日放弃寻找魔渊入口。 或许是云野有意隐藏,魔渊入口格外难寻,就是他,也不由花费了整整三个月时间才找到。 白荼在一面斑驳的墙面前停下脚步。 他伸手在墙面上轻轻一触,灵力注入其中,眼前的墙面豁然展开一个小小的裂隙。裂隙不断扩大,一丝yīn冷的气息从里面倾泻而出。 白荼闭上眼,一股qiáng劲地力道瞬间将他吸入裂隙。 随后,光华褪去,那道墙面恢复原样。 白荼再次睁眼时,眼前已围聚了十来名身着玄衣铠甲的侍卫,皆是高大凶狠,气度不凡的模样。他们目光警惕地看着他,却没人敢上前。 人群中,有人试探开口:“是……是昭华仙君?” “正是。”白荼下意识拢好了斗篷,淡淡回答。 正要再说什么,却见眼前那群侍卫快速收了武器。他还从不少人眼中,看见了如释重负的模样。 白荼:??? 那几名侍卫小声地jiāo头接耳一番,不一会儿,一架鸾车缓缓驶来。 侍卫客气道:“请仙尊上车。” “……多谢。” 鸾车缓慢驶入城。 那十来名玄衣铠甲的侍卫前后左右围在鸾车旁,满脸的严阵以待,却不像是押解犯人,仿佛是……迎亲队伍? 白荼一脸茫然地坐在鸾车里,许久没有回过神来。 这与他想象中来魔渊的处境完全不同啊??? 白荼冷静下来,悄悄掀开鸾车纱帐,朝外看了一眼。他们正驶在一处长街之上,道路两旁围聚了不少魔族平民,穿着打扮,却与世间寻常百姓并无不同。 唯独不同的是,魔渊内永无白日,城中处处挂着灯笼。 见如此华丽的一架鸾车驶过,这些平民只是抬头看了一眼,并无任何惊奇之色,仿佛习以为常。 鸾车很快驶离街市,街边的面摊上,有两人小声议论:“他们这次没接错人吧?” “难说,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了。” 那人摇头叹息:“不过,连着几个月日夜不休地等在魔渊入口,又没人见过昭华仙君,要换了是我,也被bī的看见只从外面来的阿猫阿狗,都觉得是要找的人。” 魔君的宫殿位于这座小城的中央区域,魔宫外秩序森严,不过鸾车却如入无人之境,驶入魔宫内部,穿过长长的宫闱,停在一处寝殿前。 鸾车停下了,侍卫也停下了,诡异的寂静在鸾车附近蔓延,白荼眨眨眼,疑惑地左右张望。 所以等在这里是要做什么? 鸾车内铺着柔软的软垫,可他自从肚子开始大起来后就不太坐得住,白荼迟疑片刻,掀开纱帐正想出去。 身旁的侍卫如临大敌:“你要做什么?” 白荼愣了一下,耐着性子道:“我要找云野。” 那人:“我知道。” 白荼:“那我可以进去了吗?” “不可以。” 白荼默然:“……为何?” 那人沉默的时间比他还长:“……就是不可以。” 白荼缩回车里,纳闷地抱着肚子。 什么呀,都到大门口了,gān嘛不让他进去。 白荼想了想,身形略微一晃,安静地坐回了座椅上。他脚边,一缕白芒悄然溢出鸾车,飘入了寝殿内。那道白芒在墙边化作一只绵软的小白兔,好奇地从草丛探出头去。 白荼现在其实不大喜欢变回原形。 他腹中胎儿怀了四个多月,兔形的腹部已是足月的模样,行动起来格外费劲。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。 小白兔慢腾腾地爬向寝殿,殿门虚掩着,隐约可见殿内站了一男一女。寝殿正前方的高台上,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他们站在那里,一袭黑袍衬得身形越发挺拔。 白荼认得那件衣服。 前世他最后一次见到云野时,他穿的就是那件衣服。 寝殿内,那名女子开口道:“尊上,他们已经等在外面了。” 她身旁的男子也道:“是啊尊上,侍卫长派人来通报,说这次保准没接错人。尊上……不去看看吗?” 须臾,高台上转过头来,神色淡淡:“……我知道。” 是云野。 三个月不见,他周身气质变了许多。 那张俊朗的脸上轮廓越发深邃,狭长的眼眸隐隐显出威压。他的眉心出现一道鲜红细长的魔纹,眼尾亦染上些淡淡的红,仿若浓墨渲染,让那张脸看上去多了几分yīn郁诡谲。 但……倒是比在天衍宗时,更好看了些。 白荼扒着门缝,十分不合时宜地想。 殿内,那女子还想再说什么:“那尊上……” 云野打断道:“先下去吧。” 二人对视一眼,应道:“是。” 白荼连忙逃到一旁的墙角边,待那一男一女出了门,他才悄然爬进寝殿,躲在石柱后朝里张望。 云野在高台上左右踱步。 他当然知道这次没接错人,从那人进入魔渊的那一瞬间,他便感受到了那丝熟悉的气息。 这三个月里,云野想见师尊想得快要发疯。 可他不敢去见。 三月前,他遭到乌鸠暗算,以qiáng大魔息为引,勾出了他体内隐藏的深厚魔气。从那一刻开始,他体内的魔族血统觉醒,彻底堕化成魔。 成魔初识,神智不清,他险些伤及无辜性命。 还在他保有前世记忆,很快清醒过来。 他仓惶逃离天衍宗,却发觉自己无处可去。 在天衍宗的魔性大发很快传遍修真界,世间容不下他,他只能回到魔渊暂避。 他回到魔渊,重修魔功,借着前世的记忆,只用了短短一个月时间,便彻底接手魔渊,成了魔渊之主。 而他的师尊,替他扛下了所有罪责,离开天衍宗,寻了一处山林隐居。 昭华仙君从未隐藏过自己的行踪,可就算云野知道他在那里,他也不敢去寻。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尊。 若说前世云野来到魔渊,心头还带着些对中原正道的怨愤不满,以及一统正道的野心。如今的他一点这些念头都没有。 重活一世,他根本不在意那些外物,他在意的只有…… 云野重重叹息一声,脚步更加焦躁。 他不敢去寻那人,也不敢去想那人如今待他会是什么态度。 他其实已经做好师尊不愿接受他的准备。 因此他向正道送去了战帖,bī昭华仙君做抉择。 他故意向天衍宗宣战,凌微君走投无路,一定会向昭华仙君求助。 若昭华仙君不来见他,战事一触即发,天衍宗危在旦夕。而他若来了,魔渊有来无回,他便是自己送上门来,放任云野对他为所欲为。 这是个卑鄙又低劣的法子,但为了见到那个人,他还是这么做了。 可临到那道魂牵梦萦的气息来了他门前,他反倒不敢出去见他。 只用了一个月便魔功大成,顺利统领魔渊,深得人心的魔渊之主,头一次怂得这么利落。 云野紧张地将指节捏得发白,恍惚间竟觉得那股熟悉的气息仿若离他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…… 白荼蹲在云野身后仰头看他。 他方才收了对自己气息的压制,甚至还画蛇添足地往外多释放了些,可他都离得这么近了,这人怎么还是毫无察觉? 这人的魔功练到狗肚子里去了吧? 白荼轻叹一声,伸出前爪拽了拽云野的衣摆。 不动? 再拽一下。 再拽…… 白荼还要再拽,忽然被人拎着后颈,高高地举了起来。 他抬头,对上了一双yīn气沉沉的眸子。 云野偏了偏头,疑惑问:“软软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云野皱眉道:“师尊怎么把你也带来了?你还怀着……”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。 寻常兔子,会怀孕这么久吗? 师尊身上熟悉的气息萦绕在云野身侧,可这殿内分明没有别人,只有他和……这只兔子。 这只兔子…… 云野浑身僵硬地沉默许久,哑声开口:“师尊?” 白荼心里叹息。 傻徒弟,可算是发现了。 小兔子口吐人言:“放我下来。” 云野依言放下他。 殿内闪过一道淡淡白光,白荼在光华中显出人形,欲盖弥彰地拢了拢身上的轻裘斗篷。 他把不准云野是不是真的要攻打正道,但以他对这人的了解,打感情牌……应当是有用的吧? 白荼局促地低着头,感受到眼前那人越发炙热的目光,头也不敢抬。 云野紧紧盯着眼前的人。 眼前这人裹着一件素白斗篷,衬得肤色越发雪白,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丝毫异样。 可那斗篷下…… 云野的手轻颤一下,伸手掀开了白荼的斗篷,果真看到那微微隆起的腹部。 他眼神一沉,眼中隐隐显出血色。 魔息威压从云野身上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,白荼后退半步,手下意识护住了肚子。 不得不说,云野如今这副模样,着实有些吓人。 白荼自从怀孕后,被腹中这小崽子日夜吸食修为生长,灵力早已不复先前。 如今的他,只是只小小的兔仙而已。 而他面前这个,是只刚刚魔功大成,气场全开的láng妖。 láng,是兔子的天敌。 就是云野不动怒,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,白荼都能从他身上感到属于掠食者的可怖气息。 失去灵力庇佑之后,有些本能是无法避免的。 诡异的沉寂在殿内蔓延开,白荼浑身发毛,可云野只是yīn沉沉地看着他,一言不发。 不知过去多久,云野哑声开口:“师尊……是双儿?” 白荼低声应道:“嗯。” 殿内的魔息威压顿时更重了些。 白荼不适地皱了皱眉。 忽然,云野收了所有的威压,长舒一口气:“师尊一路劳累,我为师尊准备了卧房,与我来吧。” 说完,转头朝殿外走去。 白荼目瞪口呆。 这就完了? 他怎么什么都不问? 来这里的路上,他演练了许久该如何将那夜的事情告诉云野,可这人竟然一句话也不问,甚至没给他解释的机会。 白荼一时呆愣原地,进也不是退也不是。 云野走到殿门前,见白荼并未跟上,回眸看他:“魔渊内凶险万分,师尊要跟紧我才好。” “就来。”白荼气鼓鼓地应了声,快步跟上去。 二人出了殿门,原先护送白荼前来的那批侍卫还等在门前,一个个神情肃穆,一动不动。 见云野终于现身,一名侍卫迎上前来:“回禀尊上,我们已将魔后,不是,已将昭华仙君接来了,您……” 他说着抬起头,看见了跟在云野身后的白荼。 侍卫呆愣地张了张口,猛地回头看去。 鸾车纱帐内,那抹白色的身影化作一团青烟,消失在原地。 “都下去休息吧。” 云野打发了侍卫,领着白荼穿过宫闱,全程一言不发。 白荼沉默跟在他身后。 或许是顾及白荼的身体,云野的步子走得很慢,白荼原先还跟得上,可渐渐觉得有些吃力。怀孕后,他体力大不如从前,何况今日又赶了这么多路,此时还没走几步就觉得体力不支。 白荼停下脚步,轻轻喘息一下。 云野立即回头看他:“累了?” 白荼愤愤地瞪他一眼,换你来揣个小崽子试试? 云野沉默片刻,走上前来,一手揽住白荼腰际,一手勾住膝弯,将他打横抱起。 láng妖的气息瞬间覆上来,白荼浑身僵硬,本能地轻颤一下。 接着,他听见一声轻轻的笑从他头顶传来。 白荼:“……你刚才笑我是不是?” 云野目视前方,板着脸道:“没有。” 白荼笃定:“你绝对在笑我。” 云野不再回答,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稳了些。 怀中的躯体温软,抱起来根本没有多少重量,竟与那只小白兔极为相似。 昭华仙君是只兔仙,云野虽然惊讶,却也觉得情理之中。 若昭华仙君是jīng怪修行得道,以一只白兔作为原形,真是最适合不过。 抛开那清冷卓绝的外壳,这人不就像只寻常的小兔子么? 柔软,娇小,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。 就连那一心虚害怕就发抖的性子,都与兔子如出一辙。 ……叫人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。 云野没再理会白荼,白荼也不与他客气,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小憩。 他实在有些累了。 都说孕后要多活动,可不知是不是双儿体质本就较差,他往日只要走个几步,很快就觉得浑身酸软,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。 今天走的路,比他过去十天加起来都多。 白荼阖上眼眸,安静地靠在云野怀里,呼吸渐渐平顺下来。 云野带着白荼穿过宫闱,来到魔宫最内部的一处庭院中。庭院外布着个结界,他跨过结界,周遭环境骤然变换。 庭院内花草丰茂,溪水从白玉雕砌的石桥下缓缓流过,石桥对面是一间jīng致的屋舍。 天边白云缭绕,温暖的阳光洒在庭院前的青草地上,微风拂过,传来淡淡青草香气。 魔渊内永无白日,此处是云野仿造落霞峰的法子,以法力逆转天时,特意派人修缮打造出的一间庭院。 也是魔渊之中,唯一能看到阳光的地方。 云野抱着白荼进了屋,温柔地把人放到屋内唯一一张chuáng榻上。 chuáng上铺了好几层柔软的毯子,白荼刚一躺下,便轻轻翻了个身,惬意地舒展了身体,继续睡。 云野:“……” 这人到底有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? 云野又气又无奈,心一横,戳了戳白荼的脸:“醒醒。” 白荼皱着眉蹬了一下腿,没有理他。 ……还当自己是兔子呢,乱蹬人。 云野没办法,只能在chuáng边坐下,等他睡醒。 能与这人重逢,是最开心不过的事,可他却从没想过,这人为何会……怀有身孕。 细想他在天衍宗的最后那段时日,昭华仙君的确时时身体不适,可他们都是男子,昭华仙君又是清心寡欲的性子,云野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。 这孩子会是谁的呢? 云野想不到。 虽然昭华仙君与清辉仙君走得近,但若说他们之间有私情,云野是不信的。可除了那人,还会有谁? 云野一时心烦意乱。他低下头,恰好能看见白荼细长蜷曲的眼睫,随着呼吸发颤,小刷子似的,扫得他心里痒痒。 云野神使鬼差低下头,在白荼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。 无论如何,这人现在是他的了。云野心里想着。 不管他醒来后作何反应,他绝不会让这人再离开他半步。 至于他腹中那个…… 派人查一查,总能查到的。 云野扫了眼让他心烦意乱的源头,泄愤一般,更加用力地吻上了那对温软的唇瓣。 他睁开眼,对上了一双迷茫的眸子。 云野心虚地坐直了身体,竭力板起脸:“你、你醒了。” 白荼摸了摸被吻得发麻的嘴唇,唇角微微扬起来,故意问:“你方才做什么?” “没有。”云野偏过头,耳尖悄然红了。 白荼不bī他,转而环顾四周:“这是哪里?” 云野:“你的住处。” 白荼立即明白过来:“想将我关起来啊。” 云野神情更不自在了些,他支吾一下,生硬道:“总之,师尊先住这里,莫要想着离开。” “嗯,我不走。”白荼抬眼细细打量他,伸手帮云野捋了捋额前的乱发,温声道,“我找了你三个月,好不容易才找到你,为何要走?” “……好像瘦了点,这段时间很辛苦吧。” 云野绷不住那副冷峻模样,声音也软下来:“……还好。” 白荼想了想,又试探道:“那……天衍宗还打不打?” 云野险些下意识摇头,忙克制住,故作正经道:“那要看师尊的表现。” 白荼“哦”了一声,偏头扫到chuáng头一个微微发亮的事物。 他好奇地伸手去拉,铁链碰撞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。 那是一串……银色的镣铐。 云野:!!! “师尊,你听我解释,”云野急促道,“这个真不是我弄的,肯定是那些人自作主张,我这就去狠狠惩处他们,我……” 云野的话还没说完,白荼轻轻执起那东西,扣在了自己手腕上。 施加了灵力的铐锁顿时缠上了白荼的手腕,不过那镣铐内侧细致地垫上了一层绒布,倒是不觉得难受。 白荼朝云野晃了晃手腕上的镣铐,温声道:“这样,你满意了么?” 第25章 云野呼吸一滞。 那手腕纤细, 被粗重的银制镣铐锁着, 苍白脆弱, 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握断。 白荼却不以为意, 还自顾自地拽动锁链,想试试那锁链到底有多长。锁链声丁零当啷响成一片, 云野心气浮躁, 忍无可忍伸手按住白荼的手腕。 响声停了。 屋内重归寂静,云野与白荼隔得极近, 近到白荼能轻易感知到对方qiáng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过来。白荼抬起头,对方眼底yīn沉沉的,不知在想什么。 白荼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怵, 轻轻往后缩了缩。 云野钳住白荼的手, 俯身贴上去,声音放轻:“师尊是故意的吗?” láng妖的气息无孔不入, 白荼被云野压在chuáng头, 一动也不敢动,竭力克制将自己变回原形蜷缩起来的念头。 云野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,他用指腹在白荼小臂的肌肤上细细摩挲, 另一只手缓慢下移,挪到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。 “云野!”白荼慌乱唤他一声。 可那只手只是轻轻在他小腹上抚摸一下, 滑落下去, 搂住了依旧纤细的腰肢。 “师尊难道还不知道, 我想对你做什么?”云野伏在白荼耳边, 轻声道, “若不是你肚子里这家伙,我现在早就……” 白荼呼吸急促,眼中泛起水汽。 云野眼底闪过一抹落寞,他的手稍稍用力,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,缩在白荼手腕上的镣铐被他摘了下来。 云野放开了他:“我想对师尊做的事,师尊现在受不住,我也不想伤害师尊。所以……” 他的手轻轻擦过白荼的脸,站起身背对白荼,轻叹一声:“所以师尊乖乖待在这里,别再胡闹了,好吗?” 说完,云野离开了屋子。 屋门合上,白荼松了口气,这才发觉自己背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。 云野是当真与过去不同了。 魔功激起了他体内所有捕食者的本性。留在白荼身边时,他收起獠牙乖乖做他的小láng狗,可如今,这条láng狗回到属于他的山林中,成了生杀予夺、狠辣yīn戾的野láng。 自家那个乖巧黏人,对他说一不二的小徒弟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。 白荼靠在chuáng头,惆怅地想。 云野火速将那些要命的东西撤出了小屋,白荼就这么在魔渊住下。 起初几日,白荼还能老实待在小屋里养胎,走得最远,也不过是偶尔到小院里晒晒太阳。可一连三日过去,云野再没有出现在他面前。 这三日里,白荼偶尔能感觉到那人站在他的门外,可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不进门,也不出声。等白荼想出去找他时,那人的气息便瞬间从他门外消失,半个影子都看不见。 这就让人很不能忍了。 将他骗过来,又将他晾在这儿,这人怎么回事? 云野没给他的院子下任何禁制,只是派了两名下属在外面候着,保护他的安危。两个小小的魔族白荼还不放在眼里,随意施了个障眼法,就溜出了门。 白荼换了件玄色斗篷,朝云野处理事务的正殿方向走去。 魔宫内看守异常松懈,只有少量侍从,白荼一路走来,竟没遇到任何阻拦。 然后他就……迷路了。 这魔宫内道路复杂,宫闱间长得相差无几,白荼慢腾腾地走了许久才意识到,自己似乎正绕着同一个地方打转。而且,他也不记得回去的路。 白荼靠着围墙边坐下,抬头看着天边星河,默然无语。 这可有些麻烦了。 白荼在原地等了小半个时辰,终于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。白荼从围墙拐角看出去,远远看见一批巡逻侍卫朝他的方向走来。 可喜可贺,这可是他出门到现在,遇到的第一批侍卫。 白荼从地上摸了颗石子掷出,击中了为首那人的脚踝。 那人吃痛一声,险些跌倒,慌忙道:“有刺客!” 一队侍卫顿时皇城一片,在利刃出鞘的声音中,白荼站起身,用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,不慌不忙从拐角走出来。 侍卫中有人大喝:“你是何人?!” 白荼道:“我找你家魔君。” “尊上岂是你说见就能见,来人,将他拿下。” 众人一拥而上,白荼却没有反抗,仍由那剑锋架在了自己脖子上。他偏了偏脑袋,问:“是不是被你们抓住之后,就能去见他了?” “这么想见尊上,好,那就成全你。”那人吩咐道,“将他押去魔君殿,jiāo由尊上亲自发落!” 魔君殿内,云野心不在焉地听着手下的汇报,支着下巴略微出神。 “……尊上,您在听吗?”他身旁那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。 云野恍然回神:“我……这些事你们处理就好,不用事事来找我汇报。” 男子欲言又止,他身旁那女子却笑道:“是,属下明白。不过……尊上先前派属下去查的那件事,尊上也不想听么?” 云野抬眼:“查到了?” 女子道:“昭华仙君离开天衍宗后,一直在一处名为祁鸣山的山中修养。昭华仙君隐居前曾放出话去,若有人要寻仇,自可去找他。因此,那座山中并未设有任何禁制。可是……” “可是三个月来,除了清辉仙君偶尔去探望,没有其他人接近过那里。” 云野眉头微皱:“人魔仙妖……都没有?” “没有。” “岂有此理!”云野手边的茶杯应声而碎,云野烦躁地站起身,“难怪会容他来这般危险的地方……他还怀着身孕,究竟是哪个混账,竟狠得下心这么久不去看他一眼?” 他根本无法想象,昭华仙君怀孕后身体那般虚弱不适,要如何独自在山中隐居。 究竟是哪个混账,害得师尊怀了身孕,又将他丢在那山里,对他不管不顾。 现在还仍由他来这么危险的魔渊! 云野体内血气上涌,眼中隐隐显出嗜血杀意。 “尊上莫急。”女子道,“属下这就派人去继续探查,一定能将此事彻底查清。” “对,去查。”云野深吸一口气,闭眼道,“查清那个混账是谁,我定要把他……” 就在此时,有人匆匆进了魔君殿:“尊上,仙尊他,他……” 云野脸色一变:“他怎么了?” “仙尊他不见了!” qiáng劲的魔息威压顿时席卷了整个魔君殿,前来报信那人身形一晃,竟被压得直不起身来。 转瞬间,云野已出现在他面前。 “不见了?”云野眼中闪现一丝危险的神情,“不是叫你们看好他吗,怎么会不见了?” 那传信侍卫呼吸困难,艰难道:“仙、仙尊修为高qiáng,他若是想走,属下……属下根本无法阻拦。” 云野不再理会他,抬步往门外走:“他还没有离开魔渊,召集城中所有侍卫,仔细搜查。若是找不回来,你们自己知道后果。” 他刚踏出殿门,一队侍卫恰好走到魔君殿前。 为首那侍卫朝他行了一礼:“参见尊上。方才我们巡视期间抓住一来历不明的刺客,请尊上处置。” 云野心烦意乱:“有刺客宰了就好,这点小事也要来问?” 队伍中,白荼眨了眨眼,心里又给云野记了一笔。 居然要宰了他。 ……逆徒。 云野刚说完这话,立即察觉到身旁熟悉的气息。他偏头看向那队侍卫,队伍中央,被押解着的那人身披一件玄色斗篷,头戴兜帽,一张脸完全隐藏在黑暗当中,看不清模样。 云野闭了闭眼,竭力维持声音平静:“把人带进去,我亲自审。” 他的身后,追出来的那传信侍卫听见这话,茫然问:“尊上……不找人了吗?” 没人回答他的话。 那几名侍卫把抓来那刺客押进魔君殿,云野挥退众人,转身走进魔君殿。 殿门在云野身后合上,殿内只剩他们两人。 要被魔君亲审的刺客摘下兜帽,率先开始质问:“你要宰了我?” 云野张了张口:“我不是……” 刺客继续翻旧账:“对了,你之前还说过要吃了我的。” 云野:“师尊……” “兔子肉很好吃?煎炒烹炸你都会?” 云野:“……” 他之前到底做了多少蠢事。 白荼欺负够了,抱着肚子在魔君殿内环视一圈,连一把椅子都没有。唯有高台上的魔君主位上,放了把椅子。 ……魔渊要不要这么寒酸? 白荼一路走过来,已经有些站不住了。他想了想,板着脸看向云野:“云野,你就让师尊这么站着?” 云野恍然回过神来,他将白荼扶到椅子上坐下,还取了个软垫放在白荼身后,让他坐得更舒适些。 云野问:“师尊怎么会来这里?” “自然是来寻你。” 云野道:“师尊若是有事可以告诉我派去的那两人,他们会代为转告。” 白荼:“我想见你,也能由他们代为见么?” 云野怔愣一下,没再说话。 他的确不敢见这人。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,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腹中那孩子。 云野一时没有说话,白荼低下头,就看见脚边那刚被云野砸碎的杯子。他偏头看去,云野手指上,还有被碎瓷片划出的淡淡血色。 “又在与谁生气呢?”白荼眉头皱了皱,拉过云野的手。 此处也没有什么可用来包扎之物,白荼想了想,直接将那手指衔入口中。 温热的口腔瞬间包裹上来,柔软灵活的舌尖从云野手指上扫过,云野呼吸一滞,血气一下冲入脑中。 云野触电般收回手,声音急促:“师尊别这样……” 白荼抬眼看他,半晌,轻叹:“也罢,我来就是想与你说,你现在魔功初成,心性不稳,情绪易怒,切记不可大喜大悲,以免走火入魔。” 云野沉默片刻:“师尊不怨我么?” 白荼藏在斗篷内的手悄然摸了摸肚子,愤愤道:“怨,怎么不怨,最该怨的就是你。” 云野眼眸微动,低下头:“抱歉。” 云野:“我不该一时不查,遭到魔族暗算。更不该……离开师尊,害师尊这些时日受了苦。” 白荼不以为意:“我哪里受苦了?” 云野在他脚边蹲下,仰头看他,眼中满是怜惜:“双儿有孕本就不易,师尊身体如此虚弱,也与这孩子有关吧?我真后悔,为何这段时日没能与你在一起,为何我没有早日发现……” 云野把头埋在白荼手中,轻声开口:“若我能早些知道……” “你知道会如何?” 云野:“若我早知道,我不会让师尊吃半分苦头,受半点委屈。” 白荼垂眸看着他,轻轻笑了笑。 这人哪里变了,分明还是与以前一样傻。 傻徒弟啊…… 他正想开口,忽然察觉到腹中那小家伙轻轻动了一下。 第26章 白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 寻常胎儿在四月时开始出现胎动, 可他腹中这小家伙已经四月有余, 却迟迟没有动静。白荼尝试用灵力引他胎动,都得不到回应。 这是第一次, 这小家伙主动向外界展示出他的存在。 只是没想到竟会在这时候…… 小兔崽子, 知道父亲在身边就这么活泼。 白荼伸手轻轻抚摸腹部,酸溜溜地想。 白荼许久没有说话,云野担心他是身体不适, 急忙问道:“师尊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 看见傻徒弟担心的模样,白荼摇摇头:“没事,他……他方才踢了我一下。” “他……”云野很快回过神来白荼说的是什么意思, 他眼神稍稍黯下,低声道, “没事就好。” 白荼问:“你不想摸摸他吗?” 云野迟疑:“我……” “你以前很喜欢摸他的。”白荼提醒道。 说的自然是在落霞峰上, 云野还将他当兔子养的时候。 云野沉默好一会儿,轻轻应了声:“好。” 白荼牵过他的手, 让云野的掌心覆到小腹上。 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覆上来, 白荼肚子里的小家伙迫不及待似的, 又立即活跃地动了动。 像是有个小爪子, 在里面轻轻挠了一下。 云野眼眸微动。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的奇妙。 三个月前, 这小东西还只是个小小的肉球, 可转眼间,小小的生命已经成型。过不了多久, 这胎儿就会降世。 云野原本以为, 他会十分厌恶师尊肚子里这个孩子, 可真当他感受到这小家伙时,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讨厌他。 这毕竟是师尊的孩子。 这一定会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。 云野的眼神柔软下来,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,白荼腹中那小家伙更来劲了些,这里摸摸那里碰碰,在自家父亲面前找足了存在感。 白荼轻轻抽气,有些不适地皱眉。 这小崽子不是在他肚子里打滚吧?? 敏锐地察觉到白荼的不适,云野舒展的眉宇重新皱起,低声斥道:“不许乱动,你爹爹难受了。” 腹中闹腾的动静立即停下来。 白荼松了口气。 很好,和他父亲一样,一秒怂。 云野怕激得这小崽子再次活跃,不敢再碰白荼,他直起身,问:“师尊累了么?我送你回去。” “不累。”白荼摇摇头,故意问,“你又想把我关回去?” “我不是……”云野欲言又止,他忽然想起了什么,又道,“师尊若不想回去,不如我带师尊去外面转转?” 白荼求之不得,欣然应道:“好。” 云野让人备了马车,二人乘车驶出魔宫。 “……此地名为临渊城,魔渊中像这样大大小小的城池有数百个。自前任魔渊之主离世后,魔渊内部分崩离析,各自为营,目前在临渊城统治下的城池,仅占半数。” 马车内,云野将魔渊如今的情形告知白荼。 白荼听得皱眉:“你与我说这么多,就不怕我用来对付你?” “不怕。”云野道,“我不想瞒着师尊。” “云野,你现在是魔渊尊主。”白荼嘱咐道,“这些秘密攸关魔渊生死存亡,无论对方是谁,你都不该轻易告知。” 云野沉默片刻,道:“那我与师尊讲讲魔渊风土吧。” 与白荼所料不差,魔渊中并非所有人都怀有前往人界的野心。相反,千百年来魔渊中自给自足,生活富足,若非前任魔君执意挑起正魔两道之争,他们或许还过着先前一样平和安定的生活。 这么说来…… 白荼若有所思,心里隐约涌起一个猜测。 不多时,马车停了下来。 白荼掀开车帘朝外看去,他们已走到临渊城的城门口。 云野将白荼扶下车,二人登上城楼。 偌大的临渊城尽收眼底,万家灯火将整座城映得仿若白日,街头巷陌,魔渊百姓闲适自在,好不惬意。 白荼忽然问:“这临渊城中并无兵马?” 云野眼眸动了动,应道:“原本是有的,被我遣散了。” “你……” 云野道:“这十多年间,魔渊无法探知外界情形,有人趁机煽动民心,聚集了不少魔族军队。” “我来到这里后,遣散了军队,临渊城统领下的每座城池,皆只留下万人左右的军备,用以防备敌人侵袭。” “魔渊中各个城池之间皆设有传送法阵,若哪里遇袭,别的城池亦能尽快调军前往。” 作为防备而言,这做法倒是并无不妥,可是…… 白荼隐约觉得哪里不对,此时,有侍从匆匆赶来:“尊上,乌鸠大人他想见您。” 没等那人说完,云野打断:“没看见我与仙尊说话吗,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。” “……是。” 白荼看向云野。 察觉到他的目光,云野迟疑片刻,道:“乌鸠定然是打听到师尊来了魔渊。当日他在天衍宗害我堕魔,我留了他一条性命,师尊想见见他吗?” 白荼点点头。 他们在城中一处牢狱里见到了乌鸠。 不见天日的牢笼中,乌鸠静静躺在中央,四肢皆被粗重的铁链锁着,神情比原先看上去萎靡得多。 听见有人接近,乌鸠抬起头来,眼神死死盯住白荼,张了张口,却没发出任何声音。 白荼问:“他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 云野紧盯着牢笼中的人,冷声道:“他为了让我体内的魔族之血觉醒,动用魔渊禁术,将qiáng大魔息注入我体内。也因此,他周身经脉全碎,已修为尽失了。” “我念在他这些年对魔渊忠心耿耿,留他一条性命,将他关在这里。” 云野想到了什么,眼神黯下:“不过,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。” 若早知道他的离开,会让师尊受这么多苦,他当时就该将这人碎尸万段。 云野气息不稳,眼中隐隐显出魔气。 察觉到身旁的人产生异样,白荼连忙拉住他的手:“云野,我方才与你说过什么,稳住心神。” 目光触碰到身旁那双澄澈gān净的眸子,云野心绪顿时平稳下来,眼中魔气也随之消退几分。 云野深吸一口气,敛下眼:“抱歉,吓到师尊了。” “师尊放心,我不会杀他。”云野道,“魔渊中有处名为无极深渊的地方,无极深渊无光无声,永堕黑暗,专用来流放犯下重罪的魔族。” “我会将他流放至无极深渊,永世不得回来。” 离开牢狱,云野带白荼回了他的庭院。 魔渊中永无白日,刚来时极容易分不清日夜。可庭院内有云野设下的阵法,按照人界的时辰日夜轮换,二人回来时,庭院内的天色也已经暗下来。 云野扶着白荼回到chuáng榻边,帮他脱去身上的斗篷外袍,再亲手帮他倒了杯茶水。 云野道:“这茶是我寻来临渊城中最好的大夫调配的,可安神保胎,师尊喝一些再睡。” 白荼接过茶水,抿了一口,迟疑道:“你……” 云野:“师尊想问什么,可以尽管问。” 白荼沉默一会儿,道:“其实你根本没想过攻打天衍宗吧?” 修真界蓄势待发,魔渊想要出兵人界,必然少不了长时间的练兵准备。原先白荼就怀疑过,仅凭云野来了魔渊三个月,竟然就想挑起正魔之争,未免有些过于仓促。 可现在看来,这人根本没有练兵。 而且,若他真想攻占人界,又怎会与乌鸠闹成那般模样。 难怪就连魔君所在的魔宫内,都没有多少军备侍卫。 这人…… 云野没有回答。 他耐心等着白荼将茶喝完,神色如常地接过白荼手里的杯子,放在一旁。须臾,才低声道:“我的确不想打天衍宗。” 云野垂在身侧的手稍稍握紧,有些不难察觉地紧张:“魔渊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,妄自挑起战事,只能让生灵涂炭。” 白荼:“那你……” “是啊,我骗了师尊。”云野回到chuáng榻边,帮白荼除去鞋袜,轻声道,“我太想见师尊了,每一天都想见你,可我不知该如何……总之,是我骗了你。” 云野扶着白荼躺下,帮他拉过被子盖好:“师尊为什么不明白呢,弟子跟在你身边多年,就算出身魔渊,可我何时做过对正道不利之事?” “我想要的明明只有……” 云野的手在白荼脸上轻轻滑过,没在说什么。 白荼张了张口,声音哽在咽喉里。 前世的经历让他无法对云野完全放下戒备,从这人堕魔那天起,他便日夜担忧着,担心他们最终免不了走向前世那样的结局。 可这人分明不是这样的。 他亲手将这人抚养长大,怎么会不明白这个人有多么善良心软,就是堕化成魔的那一瞬间,他都不曾伤害无辜。 可他居然怀疑他。 白荼眼眸敛下:“抱歉。” “师尊不必道歉。”云野跪坐在chuáng边,温声道,“我明白师尊心中所想,所换做是我,也会如此。” 白荼眼眸稍暗,心里微微发酸。 云野:“师尊若还是觉得过意不去……我已经将秘密告诉师尊了,现在换师尊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我好不好? 云野抿了抿唇,脸上显露出一丝紧张之色。 “师尊能不能告诉我,这个孩子……究竟是谁的?” 白荼心里软成一片,认真道:“是你的。” 云野笑笑:“师尊不愿与我说实话?” 白荼:“……真是你的。” 云野定定地看向他。 须臾,他轻声道:“好,那就是我的吧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第27章 白荼满心的愧疚后悔顿时消失殆尽, 险些被他气笑了。 这傻徒弟…… 白荼憋着火,不再解释, 闭眼躺回了chuáng上。 不信算了,有你后悔的。 屋内一时寂静, 一道微风从窗口chuī进来, 将屋中唯一的光源熄灭。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, 须臾, 白荼察觉到有东西碰了碰他的手。 云野用手勾住他的手指, 小心握紧手里,力道极轻, 带着些可怜兮兮的意味。 真是委屈死你了。 白荼仍由自己的手被对方握着, 闭眼装睡,就是不理人。 云野越发大胆, 手指顺着小臂肌理上滑, 轻柔摩挲。 白荼浑身泛起苏麻痒意, 终于再也装不下去, 睁眼瞪他:“你做什么?” 云野倒打一耙:“是师尊说话不算话。” “你——”白荼气急, 他眼眸一转, 意道,“我就是不告诉你又如何?你能把我怎么样?” “我……不会如何。”云野声音放得极轻, 他撑起身,在白荼的手指上轻轻吻了一下, “弟子对师尊抱着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, 师尊能容忍我已是万幸。师尊若不愿说也无妨, 只要师尊能答应永远留在我身边,我可以不再提此事。” 他将头靠在白荼手边,大型犬似的轻轻蹭了蹭:“那孩子生下来,我替师尊抚养,我永远护着他,只要师尊不离开我……” 白荼心底抽动一下,生气又心疼,忍不住开口:“你……” 云野淡淡打断道:“夜色已深,师尊早些休息吧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这蠢小子活该啊! 白荼不再理他,他抽出手,翻身背对云野。很快,他的呼吸渐渐平顺下来。 屋内重归寂静,云野看着白荼的背影,怔怔出神。 他一点也不奇怪为何师尊不肯将真相告诉他。 这人知道他对他的心思,定然是担心他会对这孩子的父亲不利。 更何况…… 云野派人查了这三个月以来所有与白荼有过接触的人,可除了那位清辉仙君及他的剑灵外,他没有见过任何人。 也就是说,整整三个月,白荼没有与孩子的父亲见上一面。 昭华仙君修为高深,若他不愿意,没人能bī他怀上孩子。他定然是遇人不淑,被那混账丢下不管了。 师尊是个清冷的性子,总爱将事情藏进心里,就算真的被人所负,他也不会在旁人面前示弱。 云野眸光暗下来,显露一丝恨意。 若他知道那人是谁,的确不会放过他。 他会让那人付出代价。 不过,这人要是答应愿意留在魔渊,这个孩子是谁的根本不重要。 只要他能留在这里…… 云野帮白荼掖了掖被子,正要起身,却见白荼忽然伸出手,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。 云野:“……师尊?” 没有回应。 chuáng上那人已经睡熟了,借着窗外的月色,可以看见他安静的睡颜。云野轻轻扯了扯衣袖,白荼眉头一皱,较劲似的将那截衣袖拽得更紧。 云野:“……” 那就不能怪他了。 云野在白荼身边躺下。 熟悉的气息附上来,白荼的身体紧绷一瞬,很快放松下来。云野将那具柔软的身躯搂进怀里,胸膛紧贴上那人的脊背。 就像在落霞峰上,他抱着那只小兔子时的模样。 直到现在云野还难以想象,那每日黏着他,要他抱着睡,不肯还要偷偷趁他睡着往他身上爬的小兔子,竟然是自家师尊。 不知想到什么,云野嘴角略微挑起,眸光软了下来。他的手无意间落到白荼的小腹上,肚子里那小家伙像是有所感应,轻轻地动了一下。 “嘘。”云野安抚地摸了摸隆起的小腹,轻声道,“你爹睡着了,别闹他。” 肚子里那小家伙像听懂了似的,果真不再动了。 云野松了口气,将头埋在白荼颈间蹭了蹭,闭上了眼睛。 一夜无梦。 余下几日,白荼照旧留在院子里,云野时常过来陪他。除非实在有要紧事,否则待在这院子里的时间,倒是比在魔君殿还来得多。 这日,白荼醒来时,屋内已经没了云野的身影。他伸了个懒腰,只觉神清气慡,刚想坐起身,就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接近。 白荼连忙躺回chuáng上,他躺下的同时,云野端着一碗汤羹走进来。 那汤羹中的草药味霎时充满了整间屋子。 白荼闭眼装睡。 云野将汤羹放到chuáng头,在chuáng边坐下,轻声唤道:“师尊?” 后者一动不动,只留给他一个安静的背影。 云野不着急,他伸手摸了摸白荼的头发,声音温柔:“师尊还不愿起来,是在等弟子将你吻醒吗?” 白荼还是没动。 云野眼底含笑,他俯身下去,气息萦绕在白荼耳根,像是当真要吻下来。白荼终于装不下去,他往chuáng榻内侧缩了缩,躲开了云野的动作。 白荼耳朵红了一片,怨愤地看他:“逆徒。” “弟子知错,”云野毫无诚意地痛快认了错,道,“师尊快起来将药喝了。” 白荼:“……我不想喝这个。” “不行,这是为师尊补充灵力的,必须要喝。” 自白荼在魔渊安定下来,云野就找来魔渊最好的大夫,为他细细诊治。仙人怀胎不易,身具仙胎,胎儿会吸收他体内灵力修为生长,这才导致白荼时常jīng神不济,灵力衰弱。 且因为灵力不足,胎儿才会发育缓慢,久久无法出生。 知道了这事,云野立即寻来世间一切补充灵力修为的灵材,熬制汤羹喂给白荼。 虽然都是些顶级灵材,但汤药的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儿去。只吃一两次还好,可白荼一吃就是好几日,害得他现在闻见那味道,都觉得有些不舒服。 白荼拗不过他,只能接过那碗汤羹,闷闷不乐道:“我觉得你在把我当灵shòu养。” 云野看着他将那碗里的汤羹喝完,才温声道:“灵shòu比师尊乖多了,不会挑剔,更不会装睡不喝药。”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温柔,白荼触到他的目光,脸上像是被灼烧似的微微发烫,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,嘟囔道:“没大没小……” 云野收了汤羹,取来衣服帮白荼更衣。 这段时日,白荼才明白云野之前所言不会让他吃半点苦头是什么意思。 云野这几日照顾白荼比以往更加细致。吃饭穿衣处处伺候不说,若不是大夫说了白荼必须每日在地上走一走,方便日后生产,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将白荼抱在怀里,生怕他哪里磕着碰着。 坦白而言,白荼怀孕之后,除了灵力稍有衰退,体力不如以往外,并无任何不适。更何况,早先他没来魔渊时,更是没少操劳修真界的事。 这忽然被人这么对待,倒让白荼不适应了好一阵子。 白荼看着眼前帮自己穿衣的人,一时有些出神。别说这一世,就是他过去所有的岁月加在一起,他也从没遇到过对他这么好的人。 好到……他真想永远就这样下去。 云野帮白荼穿戴好,惯常就想弯腰抱他。 白荼躲开,拍了拍他的手:“好了,让我自己走走。” 云野点点头,扶着白荼起身走出房门。 白荼仍由云野扶着他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,想起了什么:“先前与你说的那事,你考虑得如何?” 云野沉默片刻:“此事不急,待师尊将身体再养好些。” 白荼在魔渊已经住了半月有余,距离云野放出话来要攻打天衍宗已过去了不少时日。他和云野在魔渊过得自在,可这些时日正道却人人自危。他们找不到魔渊的所在,还时刻担心着魔渊会忽然朝正道发起攻势。 想来,他们也该给正道一个jiāo代了。 事情的起因是乌鸠在天衍宗bī云野堕魔,还害死了一位天衍宗弟子。白荼斟酌再三,拦着没让云野将乌鸠送去无极深渊,而是劝他乌鸠送去正道受审,将所有事情解释清楚。 而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,自然是白荼。 白荼几日前就向云野提出想去天衍宗,可云野一直以他的身体为由,一拖再拖。 白荼皱了皱眉:“此事不宜拖得太久,以免正道那边沉不住气。” 云野:“师尊放心,他们暂时还找不到魔渊。” 白荼思索一下,没再说什么。 云野照常陪着白荼走了一会儿,又找来棋盘陪他下棋解闷。云野的棋艺全是白荼教的,没多久便连输三局,被打得一点还手之力也无。 白荼将棋子往棋盒里一丢,算算时辰,问:“还不去魔君殿处理事务?” 云野软声道:“嗯,想多陪陪师尊,一会儿就去。” 白荼道:“哪有你这么做魔君的,魔渊如今需要处理的事务不少,你莫要松懈。” 云野:“弟子明白。” 白荼凝神朝他看过去,又道:“不过你这两日脸色像是不大好,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?” “没有,师尊不必担心。”云野移开目光,低声道:“师尊累不累,弟子扶你进去歇着吧。” 白荼狐疑地看他,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。可云野却没再解释,只是将他扶回屋子。云野安顿好白荼,很快离开了庭院。 白荼靠在chuáng边小憩,可一直等到了夜里,云野都没有回来,只是派了人来送了药,转告他这两日魔渊事务繁忙,暂时无法来探望他。 云野派来的手下守着白荼将药喝完,伺候他歇下。 余下两三日,皆是如此。 白荼心中隐隐觉得不安。 究竟事务有多繁忙,竟然一连三天都见不到人? 那蠢小子究竟瞒他什么呢? 或许是这段时日那人时时刻刻都守在他身边,如今几日不见人影,白荼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。 想见他。 非常想。 白荼不是能耐得住的性子,当即溜出了小屋。 他被云野灌了好几日灵药,修为恢复不少。他顺手给自己施了个幻化之术,变作个魔渊侍卫的模样,藏好自己的气息,轻车熟路地朝魔君殿的方向走去。 可云野却不在魔君殿。 白荼在魔君殿外探头看了一阵,确定魔君殿内并无云野的气息。他随手拉过一名巡视的侍卫,疑惑问道:“尊上去哪儿了,怎么不在魔君殿?” 那侍卫比他还疑惑:“尊上三日前就不来魔君殿了,所有事务都jiāo由芷风大人与南乔大人处理。你怎么回事,现在才知道?” 白荼问:“那他去哪儿了?” 侍卫道:“在巫医大人那里。” “巫医?”白荼眉头紧皱,“他病了?” “嘘,别大喊大叫的。”那侍卫煞有其事,“尊上不让咱们随便乱说,要是叫魔后知道就惨了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巫医是魔渊内医术集大成者,给白荼的灵药汤羹就是出自他之手。白荼忧心忡忡地往巫医所住的偏殿走去,偏殿外比往常多了不少侍卫,白荼刚走进宫苑就被人拦下。 “你做什么的?巫医大人正在替尊上疗伤,闲杂人等莫要乱闯。” 白荼面不改色地扯谎:“我替魔后传话来的,他有急事要找尊上。” 在魔渊待了这么多时日,他早习惯所有魔渊族人都已经先入为主将他称作魔后。 那人一听,脸上显露出迟疑之色:“现在要见?可尊上他……你暂且等一等吧,一会儿里面的人出来,你亲自进去与尊上说。” 白荼连忙应道,趁机问:“尊上这是生什么病了?” “不是生病,是伤了元气。”那人摇头叹息,“还不是每日取心头血害的,多亏尊上修炼魔功修为高深。不过巫医大人却说尊上需要静养,扣了他几日不让出门了。” 白荼一怔:“你说什么?” 不等那人再多加解释,殿门忽然开启,一群人簇拥着巫医走出来。巫医年过半百,长长的白发在身后随意束着,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。 那侍卫走上前去,向巫医解释了白荼的来意。 巫医扫了白荼一眼,冷言拒绝:“不许去,回去告诉他,尊上没空见他。” 白荼听完刚才那侍卫的话就静不下心来,此时恨不得直接显出真身。 他垂在身侧的手稍稍握紧,耐着性子道:“仙尊是真有急事要见尊上。就算不能去见他,巫医大人也让属下传个话可好?” 巫医斟酌片刻,道:“也罢,你进去吧,正好将尊上的药送进去。伺候尊上喝完药就走,不许待太久。” 他说完,示意候在一旁的侍卫将汤药递给白荼。 白荼忙接过汤药,朝大殿的方向走去。临近门前,还听见巫医在身后愤愤不平:“老夫早说尊上不能这么宠着那人,那究竟是仙尊还是迷惑人心的小妖jīng,将尊上迷成这般连命都不要的模样?!” 殿内光线昏暗,浅浅的药香充盈满室,帷幔之后,隐约可见内室的chuáng榻上躺了个人。 白荼心里轻轻抽动一下,合上殿门,走入内室。 云野只着里衣躺在chuáng上,半敞的胸膛上扎着几根银针,额间还隐隐留着些许薄汗。 白荼喉头发紧,低声道:“尊上该喝药了。” 云野睁开眼。 他将衣服拉了拉,坐起身,随口问道:“巫医还不肯放过我?” 白荼顿了顿,道:“巫医大人说,尊上需要静养。” “静养,我不是已经静养了吗?”云野脸色稍有发白,jīng神倒是不错。他啧了一声,不耐烦道,“回去让你家巫医大人给我个准话,准备哪日放我出去,或者让我去见师尊一面也行。这都三天了,我再不去见见师尊,他若生我气,你们拿什么赔我?” 白荼心头忽然起了火气,声音生硬:“你不用担心。” 云野动作一顿,抬眼看向他:“你……” 白荼沉默地将汤药往chuáng边一放,不由分手牵过云野的手腕,探入灵脉。 云野下意识想往后缩,被白荼紧紧攥住,一时竟没挣得开。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,云野偷瞄着白荼的脸色,轻咳一声:“那什么,我想起来还有事要处理,我先……” “云野。”白荼打断他,“你做了什么?” 云野顿时怂了:“师尊……” 白荼深吸一口气,重新端起汤药,舀起一勺放到他唇边:“先喝药。” “我自己……”云野刚要开口,却被白荼一个眼神震慑回去,只得乖乖被他喂药。 白荼耐着性子喂完了一碗药,将药碗放到一边,道:“jīng血损耗,元气大伤,你准备一直瞒着我?” 云野低着头不说话。 “我在问你话。”白荼气得呼吸不顺,“我今日要是不来,你就一直瞒下去了?” 云野还是不回答,他伸手试探地握住白荼的手,往自己身旁勾了勾:“师尊是不是在心疼我?” “你……” “不是什么大事,是巫医他小题大做。”云野温声道,“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?” 白荼声音低哑:“你给我的那个药……” 他早该想到,这世间什么天材地宝炼药,都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提升这么多修为。更何况魔渊内灵力已远远不在鼎盛时期,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灵药。 短期内提升修为最好的法子,是以心头血炼药。 “师尊。”云野伸手放在白荼的小腹上,白荼现在幻化了外形,外表一点也看不出身怀有孕的模样。 云野的手在白荼的小腹上轻抚两下,温声道,“那孩子吸收师尊的灵力,让师尊修为大减。我这不也是,想替师尊分担一些么?” 白荼问:“你为何要待我这么好?” “喜欢你呀。”云野抬眼看他,那双眼中带着一如既往地柔和深情,“师尊不早就该知道了么?” 白荼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击,微微发颤。 云野朝白荼靠过来,轻声道:“师尊,你先变回来,好吗?” “好。”白荼点点头,殿内一道微光闪过,他恢复了原本的模样。 云野的目光深深看入他的眼中,声音温柔:“师尊,我其实没有那么心宽。想到师尊心里或许有别人,我还是会生气,会觉得难过。所以我想为师尊多做些事情,这样当师尊想起我时,总能记得我的好。” “我想比旁人待师尊更好,让师尊永远都忘不掉我。” 白荼心里又酸又软:“你这样我不知该如何回报你,我……” “我不要回报,不过……”云野想了想,嘴角扬起个坏笑,暧昧道,“若师尊觉得过意不去,我倒是想让师尊……” 他还没说完,白荼忽然倾身上前,快速在他唇边亲吻一下。 云野一怔,将到了嘴边的那句“抱我一下”默默咽了回去。 第28章 云野僵滞原地, 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只留存了不消片刻。白荼直起身,不自在地转开目光, 脸颊发烫,泛起淡淡的红。 “师、师尊……”云野呆愣唤他, 却也不知该说什么, 傻乎乎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, 像是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。 他的手落下时碰翻了身上好几根银针, 云野吃痛的“嗷”了一声, 这才清醒过来。 白荼忙拉过他的手,手忙脚乱帮他去扶银针:“你别乱动啊, 这银针是封住你血脉, 不让你jīng气外泄的,你……” “别管它了。”云野随手将那些银针拂去, 反手握住白荼的手, 一下将人拉进怀里, “我太开心了, 师尊, 我好开心。” 白荼无奈失笑:“你这人……也太容易满足了。” 云野将头埋在白荼脖颈间不说话, 白荼拍了拍云野的肩膀:“好了,我帮你把银针扎回去, 你还想不想好了。” 云野轻轻应了声,躺回chuáng上不再胡闹。 白荼的手拂过坚实细腻的肌理, 寻到xué位, 一一将银针扎回去。那双手柔软白皙, 手指纤长,透着股脆弱,看得云野心气一阵浮躁,只觉煎熬万分。 好在白荼懂医理,很快将银针归位。最后,他在云野的心口处轻轻按了按。 白荼低声问:“放血帮我炼药,你不疼吗?” “不……”云野刚想回答,可他话音稍顿,到了嘴边的回答话锋一转,可怜兮兮道,“疼,特别疼。” 白荼知道他又是在故意撒娇,顺着他的话问:“那该怎么样才能让我们云小野不疼呢?” 云野扯着他的衣袖,甜蜜道:“师尊再亲我一下,亲久一点,我就不疼了。” 白荼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,淡声道:“得寸进尺。” 云野抬眼,巴巴地看着他。 不得不说,他现在对付白荼真的很有一套。 白荼被他这眼神看得心软,他帮云野拉了拉松散的衣襟,弯腰俯身下去:“那你得答应我,不许再做这种傻事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白荼稍稍隔开些距离,与他讲道理:“我损耗点修为不是大事,你如今身居高位,内忧外患,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,你却只顾着我那点修为……” 他伸手摸了摸云野的头发,叹息:“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傻徒弟。” 云野定定地看着他,不回答。 白荼威胁:“你若不答应,那我走了?” “别。”云野忙拉住他,“我答应就是。” 白荼轻轻弯了弯嘴角。 云野紧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,总算明白为何人世间会有妖妃祸国一说。 有这样一个人在身旁,莫说是其他,就是这人现在想要他的命,他也能眼也不眨地给出去。 更何况,那人现在还低下头来,那双柔软的唇瓣就要触碰到他的嘴唇…… 忽然,殿门被人猛地推开,巫医踏进来,没好气道:“让你伺候完尊上喝药赶紧出去,仙尊是有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要让你转告这么久?” 白荼跟只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似的,险些惊得跳起来。 他下意识变回了原本的模样,心虚地直起身。 云野一口气堵在心口,恨不得将这糟老头扔出去。偏偏那巫医还一点自觉也没有,往殿内的椅子上一坐,chuī胡子瞪眼:“还不快出去,莫要耽搁尊上休息。” 白荼垂下头,将云野喝完的药碗端起来:“属下这就走。” “等等。”云野忽然叫住他。 巫医眉头一皱,却听云野神色如常道:“巫医大人,这人心思细,我方才在与他说,让他从明日开始便来此地照料我。” 白荼一怔。 这人又在搞什么? 巫医不知他为何忽然有此想法,劝道:“尊上,殿内已经有许多侍从了……” “我就要他。”云野打断道,“旁人都比不上他。” 巫医迟疑。 他在魔渊地位崇高,当年前任魔君在时,他便是魔君的御用大夫,当年更是亲眼看着云野出生。巫医为人严苛,生气起来就连前任魔君也不放在眼里,要不也不敢将云野扣在这里静养三天。 这几日,这位少年魔君就没安生过,时时刻刻想往外跑。此时云野乍然提出这个要求,他本能觉得这人又在耍花样。 云野与他讲条件:“让他留在这儿,我就答应巫医大人再静养几日。” “当真?” 云野:“自然。” 巫医:“……随你吧。” 于是从第二日起,白荼往来偏殿再无阻拦。 白荼本就放心不下他,这倒正好遂了他的意。而且云野也不敢真的使唤他做什么,没有旁人在的时候,反倒是他照顾白荼多些。 这日白荼正欲出门,藏于储灵囊中的光镜忽然轻轻颤了颤,飞出储灵囊,漂浮在白荼眼前。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光镜中。 白荼在屋内坐下,淡淡道:“师兄。” 光镜内,荀易眯起眼睛,上下打量他半晌:“看样子,他对你还算不错?” 白荼:“师兄找我有何事么?” “没什么事。”荀易道,“你一去就去了半个月有余,师兄担心你的安危,这才试试能否联系上你。” 白荼道:“多谢师兄。” 荀易顿了顿,又道:“你在那边倒是过得自在,你可知道,修真界这边可是人人自危。” 白荼眼眸微动:“发生了什么?” 荀易道:“还不是因为你那宝贝徒弟。虽然云野没有对正道做什么,可你也明白修真界那群人的性子,他们觉得魔渊之主回归,人间迟早会陷入过去那般水深火热。一个个提心吊胆,张罗着要组建什么仙门联盟,共同对付魔渊。” “是我考虑欠妥。”白荼道,“这些时日……我身体不适,待过两日,我会亲自去天衍宗,澄清真相。” “没这必要。”荀易却是摇摇头,“你好生养你的胎,我来找你,只是为了给你们提个醒。你若实在放心不下,不妨jiāo给云野来处理。” 白荼稍有惊讶:“我以为……师兄对他有成见。” “我当然对他有成见。”光镜那头,荀易不知寻了哪里躺下,伸手勾来个酒壶,仰头饮了一口,“将我家师弟害成这般模样,还要去那种地方受苦,我对他有点成见不行吗?” 白荼轻声笑笑,摇摇头:“你们怎么总认为我在受苦,你也是,他也是……我过的好得很,哪里吃什么苦头了。” 荀易却是神情一凝,深深地看向他。 “怎么?” 荀易:“你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在我面前笑过了吗?” 白荼一怔。 荀易不再看他,又饮了口酒,悠悠道:“其实当年你飞升受阻,师尊让你改修无情道时,我向师尊提出过异议。” “你重情重义,怜悯众生,根本修不了无情道。不过师尊告诉我,正因为你心中装着太多情谊,你才抛不下这尘世间的一切。你想要飞升,必须绝情断念。” “后来你成功了,也变得越来越不像你。”荀易停顿一下,又道,“可现在,我觉得你好像慢慢回来了。” 白荼:“我……” 他自己对此毫无察觉。 或许是这段时日魔渊的生活实在是太自在,让白荼忘记了自己身份。 这么多年来,他第一次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抛下,也是第一次,他没有费尽心思在他人面前伪装自己。 荀易忽然问:“几个月前,裴染问你的问题你还记得吗?” 裴染问他,对云野是否只有师徒情谊。 他对云野当真只有师徒情谊么? “当然,我与他怎么可能有别的……”白荼的声音戛然而止。 荀易却像是放心下来,他笑了笑:“别紧张,我就是随口一问,听见你这么说我就放心。好了,你先好生歇着,修真界这边暂时还找不到魔渊,你不必担心。” 白荼:“师兄,我……” 荀易晃了晃手上的酒壶:“我得走了,裴染这些时□□我戒酒,可不能被他看见。” 他说完这话,光镜上闪过一抹亮光,荀易的身影消失在光镜内。 白荼收了光镜,在原地呆坐许久。 以无情道飞升之人不可私动凡心,这是天道定下的规矩,也是白荼来这个世界时,被立下的规矩。 那个问题,他原本不该迟疑的。 可现在…… 像是察觉到白荼的心绪,腹中的小家伙轻轻动了下。 白荼安抚地摸了摸隆起的小腹,低声道:“好,不想了,找你爹去。” 白荼来到偏殿时,巫医刚给云野施完了针,离开去给云野煎药。白荼走到chuáng榻边帮他穿衣。 云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:“师尊这是怎么了?” 白荼摇摇头:“没事……” 云野目光灼灼:“师尊骗我。” “我没有。” 云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,往chuáng榻内侧挪了挪,道:“那师尊陪我躺一会儿吧。” “好。”白荼点点头,在chuáng边躺下。 云野支着脑袋,认真地看向白荼。白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,转过头:“你看我做什么?” 云野朝他微微一笑:“师尊好看。” 白荼被他这笑容顿时弄得没脾气,又想到了什么,道:“方才我与师兄联络过了。” 云野眉头轻皱:“又是他……” 白荼:“你听我说……” 云野打断:“我不听,师尊与别的男人联络,我吃醋了。” 白荼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下:“我只是与他说了修真界的事……修真界想要组建仙门联盟,共同对付魔渊。” 云野没露出丝毫惊讶之色,不以为意道:“我知道。” 白荼:“你早就知道?” 云野笑了笑:“魔渊的消息,并没有师尊想象中那么闭塞。” 白荼道:“如此便好,我来找你商议,等过两日你身体好些,我便带乌鸠去趟天衍宗。你与正道之间的误会,不能再拖下去……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?” 云野把玩着白荼的手指,眼神垂下:“我在听。” “那你……” 云野偏头看他,眼眸一转:“师尊想要离开魔渊,不该做点什么来讨好我么?” 白荼眉头一蹙:“云野。” 只是自从那日白荼主动吻了云野之后,这人越发得寸进尺,哪怕有丁点要他做的事,都得与白荼讲一讲条件。小到牵一牵手,大到亲一下脸,幼稚得一言难尽。 不等白荼作何反应,云野翻身压在白荼身上,威胁道:“师尊快讨好我,不然我不让你离开魔渊。” “你——” 就在此时,门外却传来些许脚步声。 白荼正要起身,却被云野紧按住了四肢。 chuáng榻边的纱帐落下,云野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,从外面看就像是只有一人躺在chuáng上一般。 那脚步声走进来,但没有走到chuáng边,听上去仿佛是在桌案收拾什么东西。 白荼瞪了云野一眼,却对上对方含笑的眼。 云野低头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。那个吻带着能将人软化的温柔,缓慢从白荼的眉心划到眼睑,最后移到耳边。 白荼被他吻得浑身发软,忍不住瑟缩一下。 “别动。”云野抵在他耳边,有些恶意地轻声道,“师尊不想被人发现吧。” 他一边说着,一边在白荼耳边轻啄:“堂堂正道仙尊,幻化成别的模样,溜到我的卧房里,还爬上我的chuáng。” 白荼脸颊滚烫,真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被人发觉似的,紧张地抓紧了云野的衣襟。 云野小心地将他搂入怀里,含笑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:“师尊,你觉得我们这像不像是在……” “偷情。” 第29章 云野刚说完这句话, 腹部就狠狠挨了一拳。 他皱眉闷哼一声,只觉身下一轻。被他压在身下那人忽然失去踪影, 云野没了着力点,脑袋狠狠撞上了chuáng头。 响声惊动了在桌案边收拾东西的侍从, 两名侍从连忙跑上前来, 掀开帷帐, 便看见自家尊上蜷在chuáng上, 脸上还有痛苦之色。 “尊上, 您这是怎么了?!” “没、没事。”云野扫了一眼身旁浑身毛都炸成个刺猬、快速消失在被子之间的小白团子,捂着肚子虚弱道, “都下去吧。” 事实证明, 占便宜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。 一代魔君趴在chuáng上,恹恹地想。 白荼要去天衍宗的事, 云野以各种理由为由一拖再拖, 拖到白荼险些与他生气, 才松了口答应下来。 这日, 前往天衍宗的车马停在了临渊城的城门口, 云野陪白荼来到马车旁, 还是放心不下:“师尊,不然我与你一道……” “不行, 我们说好了的。”白荼打断他,“你现在不方便出现在正道眼前, 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白荼板起脸:“可是什么?” 云野:“……没事。” 云野眼眸低垂下来, 做出一副可怜模样。 白荼看得心软, 靠近他些,低声问:“生气了?” “……不敢与师尊置气。” 白荼早摸清了他的套路,毫不留情地戳破:“你是不敢,你只会装可怜惹我心软。” 云野的表情顿时更可怜了些:“师尊……” “好了。”白荼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,又想到了什么,温声道,“你乖乖在魔渊等我,等此间事了,我回来后,就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 此时,他们身后,押解着乌鸠的囚车缓缓驶来。 跟在云野身旁的那一男一女两位护法走到马车前,朝二人行了一礼:“回尊上、仙尊,已经准备妥当,随时可以出发。” 白荼点点头:“走吧。” 他转头进了马车,而那两位护法则坐在车前,驱使灵shòu。车帘重新放下,马车前方的御空灵shòu低鸣一声,缓缓朝魔渊出口的方向驶去。 白荼此行只为澄清真相,未免正道疑心,不想带太多魔渊侍从。 云野劝说无果,只得退而求其次,让自己身边的那两名护法跟着白荼一起去。 两名护法为前世就跟在云野身边,修为高深,对他忠心不二。由他们跟着,云野多少也能放心一些。 ……放屁。 云野根本就放心不下,怎么可能放心。 马车前脚刚走,云野后脚就召集了了一小批魔渊jīng锐,偷摸跟了上去。 白荼乘坐马车很快驶出魔渊,白荼掀开车帘,眺望远处云端。 他的身旁,一袭黑衣的女子给他倒了杯水:“此地距天衍宗还得走上两个时辰,仙尊可要先小睡一会儿?” “不必了。”白荼摇摇头,“多谢芷风姑娘。” 芷风笑笑:“仙尊不必客气。尊上jiāo代我二人好生照顾仙尊,若仙尊出了什么事,我与南乔必然少不了被尊上责罚。” “是他担忧太多。”白荼道,“我天衍宗清修多年,天衍宗还不至于对我做什么。” “毕竟今时不同往日。”芷风意有所指道,“小心些总有好处。” 白荼低下头,藏在斗篷下的手轻轻抚摸着小腹,嘴唇不自觉扬起:“是啊,是得小心些。” 芷风凝神看了他好一会儿,忽然问:“仙尊可知道,尊上这些时日,一直在派芷风调查仙尊都曾与什么人来往。” 白荼并不惊讶:“猜得到。” “仙尊不好奇芷风都查到了什么?” 白荼抬眼看她。 “一无所获。”芷风道,“仙尊鲜少与人来往,往日来往最多的,仅有那几位修真界前辈。但这都不是尊上想要的答案。” “此事让芷风困扰许久,但近些时日,芷风却隐隐有了些猜测。”芷风朝白荼眨眨眼,调皮道,“此事恐怕是……尊上当局者迷。” 白荼眼眸微动。这女子往日与他接触不多,此刻的玲珑心思倒是让他有些惊讶。 他原本就没想瞒着,白荼放松身体倚靠在软垫上,轻声道:“可不是他自己当局者迷吗?” 都已经提示到这份上,那人还在满世界的找他腹中孩子的父亲,傻子。 芷风眼中流露出一丝豁然神色,笑道:“尊上一定会很开心。” “是吗?” “当然了。”芷风眉宇都活跃起来,“仙尊来了魔渊,尊上便欣喜得不得了。若是知道这事,一定会更加开心。真期待尊上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。” 白荼抿了抿唇,眸光柔和下来:“我也很期待。” 不多时,马车停在天衍宗的山门前。 白荼出发前曾修书将事情告知了凌微君,因此天衍宗对他们的到来早做了准备。白荼独自带着被囚车押解的乌鸠进了议事阁,凌微君已与几名长老、以及修真界几大门派掌教等在那里。 白荼的眉头微微皱起。 这次前来他本意不想惊动太多人,也早将这想法在给凌微君的书信中表明过,因此乍然见到这么多人,他心里不免有些惊讶。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。 白荼拢紧了身上的斗篷,挡住了那几道难以置信的目光,从容步入其中。 他这样打扮只能瞒得过外面那群修为低阶的弟子,在这群修真界顶尖之士面前,根本无从隐藏。 白荼旁若无人地走到议事阁正中,对主位上那人道:“凌微君,好久不见。” 算来他与凌微君已几个月不见,后者看上去憔悴了不少,早没先前那般潇洒自在。 凌微君见他这模样同样惊讶不已,他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仓惶道:“仙、仙尊请坐。” 白荼没和他客气,径直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。 押解乌鸠的囚车被推入议事阁内。 乌鸠四肢仍被铁链锁着,垂着头坐在囚车内,一言不发。 白荼道:“详细情形我已与凌微君说过,现在人也给你们带到,诸位可自行查证。” 议事阁内顿时议论纷纷。 有人质疑:“就算此事云野是被冤枉,可他魔渊出身,现在又投身魔渊成了魔君,怎能不除?” “就是,而且他先前还向天衍宗发过战帖。魔族之人性情多变,谁知他哪日会不会又想攻打修真界,修真界难道就要坐以待毙吗?” “魔渊一日不灭,中原正道就不会有安生之日,仙尊敢担保魔渊永远不会对正道出手吗?” 白荼:“我敢。” 他此言落下,众人面面相觑,凌微君迟疑片刻,打圆场道:“本座知道仙尊宠爱云野,若是过去,云野定然不敢忤逆仙尊,可那人现在已经成了魔头,仙尊的话……还算数吗?” 回应他的,却是被困于囚车中乌鸠。 乌鸠抬起头来,一双眼yīn冷地看向白荼:“昭华仙君的话自然是算数的。诸位还不知道,堂堂昭华仙君,已成了魔渊之主的魔后。我们的魔渊之主现在被昭华仙君迷得神魂颠倒,哪里顾得上你们这群老东西。” 白荼在心里叹息一声。 “这——?!”凌微君大惊失色,问,“仙尊,这魔头此言当真?” 白荼垂眸不答,凌微君的目光落到他腹中,试探地问:“那这么说,仙尊腹中这胎儿是……” “这是魔族之子!”有人沉不住气,指责道,“你身为正道仙尊,怎么做出这种事!” 白荼豁然起身:“我的私事不需要诸位费心。今日前来只为澄清事实,并将魔渊休战的意愿带到。事情已经说完,先告辞了。” 他抬步欲走,却被一道剑气拦住了去路。 同时,两道玄色身影出现在白荼身侧。一男一女护法将白荼护在后,腰间武器隐隐显出魔息。 白荼摆摆手,让他二人退下。 执剑那人面容须眉皆白,应当也是某个门派的掌教人物。白荼偏头看过去,一时没想起他的名号。 那人道:“仙尊此言差矣,既然这是魔族的血脉,这恐怕不能算得上私事。你——” 他话音未落,手中的剑忽然像是被一股qiáng劲力道击中,脱手而出,笔直刺入一旁的墙面中。 议事阁中又是一阵骚动。 “别拿剑指着我。”剑拔弩张中,白荼收了内息,伸手护住腹部,语气淡淡,“你们想如何?” 众人沉默不语,眼中皆是戒备之色。 这算是白荼预想中最糟糕的结果。天衍宗不敢对他做什么,事实上,如果他不想承认自己与云野有关,修真界就算怀疑,也拿不出什么证据。 可他不想那样。 他从来不是那般避重就轻,遮遮掩掩的人。 而且,这对云野不公平。 被云野灌了好几日仙药,他修为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,想从这里出去倒也不难。他虽然不想与修真界撕破脸,可若他们真要与他为敌,他奉陪到底。 议事阁内一时寂静,须臾,凌微君开口:“都将武器收起来。此地是天衍宗,昭华仙君对天衍宗有人,任何人都不得在本座面前伤害昭华仙君。” 他站起身,走到白荼面前,朝他行了一礼:“昭华仙君远道而来,先暂且在天衍宗歇下,其余的事,咱们容后再议吧。” 落霞峰,白荼坐在凉亭中,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。 谁能想到,他有朝一日回到落霞峰,竟然是以阶下囚的身份。 凌微君让他留在天衍宗,美其名曰让他修养,实则就是将他软禁在这里。 凌微君在想什么白荼再明白不过,那人行事向来圆滑周到,不然也不会将天衍宗发展至如今的地位。 那人不敢正面与他撕破脸,又不能就这么放他和他肚子里的魔族血脉离开,只能将他软禁在天衍宗。 至于接下来,该软硬兼施还是循循善诱,都好办。 腹中的小家伙像是感觉到了白荼如今的处境,不安地在他腹中轻轻动了一下。 白荼低下头,安抚地摸了摸他:“别怕,爹爹很快带你回家。” 这世上,能关住昭华仙君的东西,可没有多少。 天衍宗山脚下,云野焦躁地在林中踱步。 他跟着白荼出了魔渊,怕被他发现不敢跟得太紧,只能留在天衍宗山脚下等候。 可他们这一等就是大半日的光景,眼看太阳已经落山,天衍宗内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。 忽然,一名魔渊侍从出现在他面前:“尊上,有消息了。” 云野急忙问:“如何了?我师尊在哪里?” “根据天衍宗传来的消息,仙尊如今正被天衍宗掌门软禁在落霞峰。” “软禁?”云野眉头紧皱,“怎么回事,师尊不是说不会轻易与正道起冲突吗?” “没有起冲突,只是……是……” 云野烦躁:“有话快说,是什么?” 那侍从迟疑片刻,如实道:“好像是说,正道发现仙尊怀了尊上的骨肉,他们不想放仙尊腹中的魔族血脉离开,所以就将他暂时扣在了天衍宗。” “……啊?” 第30章 落霞峰上几个月不曾有人居住, 白荼推开云野的卧房门走进去,屋子里依旧维持着几个月前他们离开的模样, 却少了几分人烟气。 一个小草窝静静安放在枕头边。 白荼将那小草窝拿起来,手指轻轻抚摸, 笑了笑:“上次忘记把你带走啦。” 他施法收好了小草窝, 最后深深看了眼这间屋子, 转头出了门。 可他刚一出门, 便看见了一个人。 白荼脸上的神情敛下几分, 朝他淡淡点了点头:“凌微君。” 夜幕已深,如练的月色映照在水面上, 洒下一层银辉。 白荼与凌微君坐在湖心的凉亭内, 凌微君起身给白荼斟了杯茶,白荼没接。 凌微君恍然:“抱歉, 忘了仙尊现在不能饮茶。” 白荼:“凌微君有事直说吧。” 凌微君道:“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, 给仙尊添麻烦了。那几名长老掌教已经离开天衍宗, 仙尊不必担心。” 他顿了顿, 又道:“今日多谢仙尊手下留情。” 白荼:“是你将我扣在天衍宗, 谢我做什么?” 凌微君笑了笑:“仙尊何必明知故问。若是仙尊当真想走, 就是我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,都不一定拦得住。” 白荼没有回答。 凌微君:“都说昭华仙君性子难以捉摸, 我与仙尊结识多年,倒也了解仙尊不少。正魔之争无论谁胜谁负, 都会导致不小的伤亡, 甚至生灵涂炭。仙尊不想看到这些, 我也不想。” “天衍宗如今名誉威望皆有,我们何必去冒那个险,与魔渊为敌。” “让仙尊暂时留在天衍宗,只是缓兵之计,多谢仙尊配合。” 天衍宗不愿与魔渊为敌,可也不能在正道面前就这么将昭华仙君放走,将昭华仙君暂时软禁,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法。 白荼敛下眼:“无妨,毕竟我来此的目的,正是休战。” 他来天衍宗不止为了替云野澄清当初的真相。 对于正道而言,云野的威胁并非只是当初入魔时害死了一个天衍宗弟子那么简单。他一日是魔渊尊主,正道就一日不可能对他放下戒心。 想要促成正魔两道的和平,只有魔渊那头远远不够。 “这倒与我猜想的并无不同。”凌微君顿了顿,又道,“可魔渊与正道结怨已久,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相安无事。而且,云野那人……” 凌微君斟酌良久,不知该如何开口。 白荼偏头看他:“你想问什么?” 凌微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,试探问:“仙尊真的与他……与他……” 白荼摇摇头:“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 凌微君刚松了一口气,白荼又道:“不过这孩子,的确是他的。” 凌微君:“……” 区别在哪里??? 白荼不想与他谈论这事,岔开话题道:“无论如何,凌微君愿意信任我,我很感激。” 凌微君笑道:“仙尊这些年助我良多,我的师尊当初也嘱托我要好生敬重仙尊,怎敢不从。” “说到这个……”白荼远眺湖面,从原主的记忆中想起了些往事,“当初我与前任天衍宗掌门结识时,你只是他最小的弟子,修为不是最高,才貌亦是平平。可他与我谈及下任天衍宗掌门人选时,却坚持要将门派jiāo到你手里。” “……我那时便好奇,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 凌微君不以为意地笑笑:“我的确比不上几位师兄,也不知我有没有让师尊失望。” 白荼:“你继承掌门之位后,一己之力将天衍宗发扬至如今,自然没有让他失望。掌门当年便说过,论及修为品貌,他的弟子在修真界个个数一数二,可论及执掌门派,唯有凌微可担此重任。” 凌微君摆摆手:“不说这个了。” 白荼不再多言,凉亭中一时安静下来,须臾,凌微君问:“仙尊接下来有何打算?” 白荼并不隐瞒:“怀着这个孩子,正道容不下我,我自然是回魔渊。” 凌微君“啊”了一声,点点头:“如此的确最好。” 他思索片刻,道:“仙尊提及休战一事,我会想办法从中推波助澜,只要魔渊不对正道妄动gān戈,正道亦不会对魔渊动手。更何况……” 他顿了顿,尴尬一笑:“正道查了这么多时日,仍没有找到魔渊所在,谈何进攻魔渊。” 白荼敛眸不答。 凌微君不再久留,他站起身,朝白荼行了一礼:“与仙尊一同前来的下属已经提前送走,仙尊若想离开,趁夜色走是最好,晚辈便不久留了。” 白荼点头应道:“好。” 凌微君转头朝落霞峰外走去,忽然又想到一件事。 看昭华仙君腹中那胎儿,少说也有四五个月有余。四五个月前,他们不还在落霞峰么?难道那时就…… 那时候,他还想说服昭华仙君再收一名弟子,最好把云野赶出师门。 凌微君想起自己过去作的死,顿时被激出一身冷汗,不敢多想,忙加快脚步离开了落霞峰。 白荼离开天衍宗,御空落在了青云山脚下的城镇外。 上次他来这里,还是云野生辰那日。 那时候,他因为灵力衰竭变回原形,被云野揣在怀里带来这城镇逛元宵灯会。 今日没有集会,街上冷清了不少,白荼漫步在长街上,远远便看见了街市尽头那棵高大的姻缘树。 姻缘树上挂满了红绸,一名女子站在树下,用力将手中的红绸往树上抛。 可她个子太矮,力气不够,一连抛了好几次,都没能将红绸抛上去。红绸顺着枝头滑下,落到了白荼脚边。 女子愤愤地跺脚,转头恰好对上白荼的目光。她脸颊一红,低声道:“公、公子见笑。” 白荼捡起那红绸,问:“需要我帮你么?” “不用啦。”女子连连摇头,害羞地说,“这个得自己抛才灵验。” 白荼没再说什么,将红绸递还给她。 他站在一旁等候,那女子又试了几次,最后终于将红绸稳稳地挂上了树枝。 女子欣喜地险些跳起来,想到身旁还有人,这才收敛了些,红着脸道:“公子知道吗,据说这棵树非常灵验,只要在这红绸上写下心系之人的姓名,这二人便是被红线绑住,能生生世世在一起。” “……我是不知道能不能生生世世啦,但只要有一世也足够了。” 女子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好意思,道:“多谢公子帮我,我现在要回家了。公子若有喜欢的人,一定要来此将对方的名字写上呀,很灵验的。” 她说完这话,蹦蹦跳跳地离开了。 白荼站在树下,仰头看着满树的红绸,心头微微一动。 当初云野是不是也写过一根红绸来着? 他心念一动,一阵清风拂过,将树上一条红绸chuī落下来,稳稳落到他的手上。 白荼的心跳顿时快了几分,他翻开那红绸,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前。 “云野” 可那红绸上,也只有这一个名字。 白荼左右翻动,鲜红的绸布上是一如既往张扬随性的字迹。可除了云野自己的名字外,他没有找到任何字迹。原本该写下心系之人姓名的地方,如今空白一片。 白荼一怔。 他……没有写吗? 白荼定定地看着那条红绸,忽然明白云野在对待他的事情上,为何迟钝到如此地步。 明明告诉过他不会再离开,可他仍然不厌其烦,一遍一遍问到白荼失去耐心。 明明告诉过他孩子是他的,可他非但不信,还想东想西到处寻找真相。 那个人……从来没想过能与他在一起。 就算只是在姻缘树下一厢情愿的祈愿他都不敢。 因为祈愿过,就会有期待,就会想要实现。 他根本……没想过会如愿。 “怎么这么傻啊……”白荼心中酸涩,眼前忽然有些模糊,“你好歹……试试看也好啊。” 徒弟这么怂,只能他亲自来了。 白荼闭上眼,指尖从空白处轻轻拂过。 隽秀的字迹出现在红绸上,一笔一划,郑重地写下了一个名字。 ——“白荼”。 两个名字紧挨在一处,白荼唇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,伸手用力一抛。 他没有使用灵力,红绸飞上半空,稳稳地挂在了枝头。 相隔千里外的无涯谷,一间空dàngdàng的暗室中,荀易盘膝而坐,无数星尘在他面前汇聚,仿若万千星辰。 忽然,代表着昭华仙君的那颗星急速闪烁几下,不再动了。 荀易猛地睁开眼,身旁传来裴染担忧的声音:“主人,昭华仙君他……” “那家伙……”荀易眉宇紧皱,“他不要命了?” 命星异动,无情道,破了。 寂静的夜空中划过一道剑影,落到山野之间。白荼从剑影中踏出来,额间渗出一层薄汗。他轻轻喘息一下,抬头看向远方。 此地距离魔渊入口已经不远,可他实在没力气再飞过去了。 “再坚持一下,见到你爹就好了。”白荼摸了摸腹部,朝前方走去。 他走得极慢,身体由于灵力急速流失而乏力得很。白荼头晕眼花,短短一段距离,竟走了一炷香还没走到一半。 白荼脚步虚浮,脚下绊到一根树枝,身形一歪就要跌倒。 他下意识护住腹部,却没有摔到地上。 他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。 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,白荼睁开眼,看见了那张焦急的脸。 云野紧紧抱住他,浑身因为情绪波动不停发颤:“终于找到你了,我快要疯了,师尊,我快要疯了……” “……哭什么啊。” 白荼声音轻哑,却透着一丝如释重负:“你再不救我,我就一尸两命了,到时候有你哭的。” 第31章 听完白荼这话, 云野的眼眶顿时又蒙了红。 他将白荼搂得更紧了些:“师尊别说傻话,我这就带你回去。” 白荼却是摇了摇头:“太慢了。” “我现在灵力流失得太快, 等你带我回去, 恐怕灵力都耗尽了。而且,回去做什么, 魔渊又没人能帮我。” 云野的目光落到他腹部。 先前巫医告诉过他, 这胎儿吸收母体的灵力生长,昭华仙君的灵力会越来越弱。若想扭转,要么就是以灵力深厚的心头血炼药, 要么……就是找到这胎儿的父亲。 云野心头重重地跳了一下,想起了先前得知的消息。 正道中人如今都以为,昭华仙君腹中的孩子是他的。 初听闻这个说法时, 云野本能以为是他们弄错了。可他又很快觉得不对, 若真相不是这样,师尊为何不反驳? 若只是一个编造的谎言,他为何不说是别人?按照如今的情形,无论这孩子的生父是谁, 都不会比云野更遭。 到底为什么…… 云野心头忽然紧张不已,他竭力qiáng迫自己镇定下来,扶着白荼在路边坐下, 温声道:“师尊,巫医说过, 灵力衰弱唯有这孩子的父亲可以挽救。” 他停顿一下, 声音带上几分嘶哑:“……你告诉我那人是谁, 天涯海角,我就是绑也要将他绑来。” 白荼一怔,立即回过神来。 他伸手按在云野的胸膛上,指尖在对方心口处轻轻按了按,感受到了那快到不同寻常、qiáng劲而有力的心跳。 白荼朝他笑了笑:“试探我啊?” 他的手拉住云野的衣襟稍稍用力,将他拉到身前。 二人的距离隔得极近,近到几乎呼吸jiāo融。 云野神情紧绷,心跳都快骤停了。 白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,轻轻叹了口气:“孩子的父亲是谁,你到现在还不清楚么?你若再没完没了的问,我就不要你了。” 他说完,用力拉了一下云野的衣襟,吻上了对方的唇。 jīng纯的灵力透过双唇相接灌入白荼体内,流过经脉,最终汇入腹中。 片刻后,白荼放开了他。 衰竭的灵力得以补充,他紧绷许久的jīng神直到此时才终于松懈下来。白荼累得眼皮都睁不开,还来不及说什么,脑袋一歪靠在云野肩头昏睡过去。 云野在原地僵滞许久,一动不动。 过大的信息量让他脑中混乱一片,云野呆坐原地好一会儿,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。怀中温软的躯体像是睡得不怎么安稳,不适地动了动。 云野恍然清醒,他将怀里的人抱起来,走向了树林深处。 此处离魔渊还有一段距离,他没有带着白荼赶路,而是寻了处gān净的山dòng落脚。 云野在山dòng里生了火,将白荼放在铺了gān草的地面上,再脱下外袍盖在白荼的身上。做完这些,他在白荼身边坐下。 直到这时候,他都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。 云野伸手放在白荼隆起的腹部,腹中那小家伙也累极了,此时安静地待在白荼肚子里。可似乎是感觉到云野在摸他,他轻微地动了动,作为回应。 云野的手轻轻颤了下:“这是我……我的……” 云野说不清他现在是什么感觉,震惊有之,疑惑有之,喜悦有之。他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,也有太多问题想问,可偏偏他现在什么也不能问。 那些情绪杂糅在他心里,最终汇成了深深地歉疚悔意。 云野俯下身,小心地将白荼抱在怀里。 他都做了多少傻事啊…… 白荼醒过来时,一眼就看见面前这人跪坐在自己身边,盯着他的肚子发呆。 傻子似的。 看见他醒来,云野的目光亮了亮,随后又暗下去,一言不发地看着他。 白荼与他生气的力气都没有,闭着眼睛轻声开口:“水……” 云野连忙从储灵囊里取出gān净的水喂给他。 云野把白荼扶起来,让他靠在自己怀里,将水喂到白荼口边。白荼就着云野的手喝了几口水,终于恢复点力气。他朝云野摇摇头,云野将水壶放到一边,还是不说话。 “你……”白荼忽然想到了什么,问道,“你怎么会离开魔渊?” 云野迟疑一下,如实道:“我放心不下师尊。” 白荼:“不听话……” 云野抿了抿嘴唇,没有回答。 白荼又问:“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?” 云野沉默片刻,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。 那是一块青石。 是白荼在太初秘境里给他的。 离开太初秘境后,云野一直小心留着白荼给他的青石,好在白荼同样将这东西随身携带。他今日原本准备等天色暗下来时便偷偷上山将白荼救出来,却忽然感觉到青石异动,这才顺着青石找到了人。 白荼怔愣片刻,立即了然:“原来你知道啊……” 云野轻轻应了声,依旧没多说什么。 白荼不满地看他:“你就没有什么事想问我?” 云野搂住白荼的手臂紧张的收紧,他小心翼翼道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,师尊我……” 白荼:“孩子是你的。” 云野的声音哽在喉咙里。 白荼面无表情道:“事情就是这样,再问我就打死你。” 山dòng内一时沉默,须臾,云野又问:“那……那我们是什么时候……” “自己想去!” 白荼气急。 为什么这傻徒弟总能把这种柔情时刻搞成这副气氛全无的模样。他从云野的怀里挣脱出来,背对他蜷起身体,不再理他。 他的身后,云野却是傻乎乎地扬起了嘴角。 真好啊,师尊腹中的孩子是他的。 好得就像一场梦。 身后许久没有动静,白荼心头正疑惑,刚想回头看云野在做什么,便感觉有一只手臂从身后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的腰。 随后,那具温热的身躯也紧贴上来。 白荼轻声问他:“现在信了?” “嗯,我信。”云野的声音紧贴着白荼耳边响起,“抱歉……” 白荼:“知道错了?” “我不该怀疑师尊,不该胡思乱想,不该……丢下师尊不管。”云野每说一句话,就将他搂得更紧,声音放得极轻,“师尊,我好开心,我从没有这样开心过,这世上不会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。师尊,我……”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山dòng外忽然响起雷鸣之声。 白荼的脸色变了。 云野立即朝dòng外看去。 dòng外不知何时已经郁积大片yīn云,滚滚狂风席卷天地,皆被云野设在dòng外的屏障挡去。 ——因此他们事先并未察觉异样。 天边轰鸣不断,一道白芒划破天际,将夜空映得仿若白昼。 白荼瞳孔微缩,立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。 雷劫。 修士立道飞升要渡过天劫,破道亦然,这就是荀易与他说过的天道惩处。 当初昭华仙君初次飞升时道心不稳,便险些丧命在这雷劫之下,而后才被bī改修无情道。修为减弱只是次要,这雷劫才是天道降下的真正惩罚。 白荼思绪混乱一片,下意识去推拒仍然抱住他的人:“你快走,留在这里会被波及。” 转瞬间,云野也回过神来。 他叹息一声,扣住白荼的手腕,将他重新拉进自己怀里。 云野轻声道:“师尊想要我的命吗?” 白荼急道:“你在胡说什么,快放开我,不然就来不及……” 他的话没有说完,云野忽然低头吻住了他。所有的话都被他挡在这个吻里,云野一边吻着他,一边将他仔仔细细搂在怀里,手掌在白荼背后轻柔安抚。 他腰间的太初飞出来,自动张开,灵力在半空jiāo织重叠,化作一张细网将二人笼罩在里面。 云层中蓄势已久的第一道天雷终于裹挟着灵力落下,不偏不倚地砸在云野身后的细网上,将二人身处的山dòng映得一片雪白。 细网登时被灼出一道豁口,几乎同时,白荼闻到了一丝血腥气。 可那不是他的血。 第一道天雷已经结束,从始至终,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。 白荼怔怔开口:“云野……” 云野偏过头,生生咽下了喉头翻涌的血气,朝白荼笑了笑:“我心系之人和孩子都在这里,师尊现在让我走,不是要我的命吗?” 白荼张了张口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 云野伸手挡住白荼的眼睛,声音温柔:“师尊别怕,闭上眼睛,很快就好了。” 随后,又是一道雷鸣。 白荼感觉到抱住自己的人身体微微颤了颤,却很快恢复平稳。而后的几声雷鸣,身上这人没有再动一下。 云野安安稳稳地将他抱在怀里,仿若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拥抱。 随着这雷劫一道道落下,白荼只觉自己周身的修为正在褪去。不似原因那般快速流失,而是缓慢消弭在识海中。 而在原本充沛的修为褪去后,识海中忽然涌现出一股全新的灵力。 不似原先飞升后那般充沛满溢,那股灵力充盈却平和,徐徐流经四肢百骸,重塑仙骨。 白荼浑身忽冷忽热,不知过去多久,外面的电闪雷鸣停了下来,云野松开他,力竭般滚到一旁。 他背后已被灼烧得焦黑,脸色惨白,毫无血色。随后,他身上忽然闪过一道亮光,化作了一只奄奄一息的láng。 白荼直起身,朝他伸出手,却终于抵不过体内那股汹涌的灵力,昏厥过去。 白荼再次醒来,已不在原先的山dòng中。他眨了眨眼,猛地坐起身:“云野!” 接着,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在身旁悠悠响起:“你家小徒弟没事,急什么。” “……师兄?” 旬易走到他身边,没好气道:“我之前怎么与你说的,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?不愧是正道第一人,破道又立道,旁人可没你这个气魄。” 白荼现在没工夫与他说这些,问:“他在哪里?” 白荼没理他,他二话不说翻身下榻,就要往外走。 荀易追上去:“我在与你说话,你这人怎么——” 白荼推门而出,一个暗影从庭院中闪过。白荼凝神看过去,一条毛茸茸的银灰色láng尾巴藏在草丛中,簌簌抖动。 “云野?” 荀易走上来 :“这小子已经这样好几天了,你别理他。” 白荼问:“他这是怎么了?” 荀易:“没事,就是自尊受到了打击。” 白荼:“……?” 白荼抬手一挥,清风chuī开密集的草丛,一只高大的灰láng背对白荼趴在草丛里。 láng尾顿时抖得更厉害了些,白荼朝他看过去,小láng背后的伤势已经愈合。背部大片新生的肌理白皙细腻,光滑如新。 ……光滑如新。 第32章 原本漂亮的银灰色皮毛秃了一大片, 背部肌理头一次光luǒ地完全bào露在空气中,随着呼吸微微发着抖。 可怜又好笑。 白荼一时没忍住,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 感觉到白荼在笑他, 小láng仓惶地爬起来就往前跑,噌地钻进另一片草丛中, 只能隐约看见一团灰色的暗影。 随后, 草丛中就传来小láng“吚吚呜呜”的低鸣。 白荼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,后知后觉想起身边还有人,立即收敛了笑意, 对荀易道:“师兄,先进去吧。” 荀易:“……” 对自家徒弟就傻笑,对他就面无表情, 重色轻友也没有这么明显的吧??? 二人进了屋。 此地白荼并不陌生, 正是他早先隐居时居住过的祁鸣山。当初荀易看重此处清净,又灵气充裕,便为他辟出一块住所,便于他养胎。 白荼轻车熟路在堂屋坐下, 道:“多谢师兄救命之恩。” “谢我做什么。”荀易摇摇头,“是你自己挺过雷劫重塑仙骨,与我有何关系?你回来之后昏迷了三日有余, 如今感觉如何?” 白荼道:“并无不适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荀易松了口气,仍是心有余悸, 教训道, “我察觉你命星异动, 险些吓得魂不附体。你有没有考虑过,若云野不在,你要如何挺得过那雷劫?你自己的性命不要,你腹中孩子的性命也不要了?” 白荼低下头,手掌在腹部轻抚两下。 他事先的确不知道破了无情道会引来雷劫。 能顺利渡过雷劫,还因祸得福重新立道更是没有料到。 他这次的确是冒险了,不过…… 白荼:“有些东西,我怎么控制得了。” 他能控制喜怒哀乐,能将自己活成清心寡欲的模样,可唯独控制不住……感情。 他不是真正的昭华仙君,做不到绝情断念,云野也不是书中那个心狠手辣的魔君,那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弟子。 荀易冷哼一声:“又来又来,知道你与他感情好,在我面前收着点。你师兄我都孤家寡人多少年了,你在我面前这般表现合适吗?” 听出他话中的酸味,白荼弯了弯嘴角,没再说这个,而是问:“云野他现在身体如何?” 荀易:“如你所见,七七四十九道雷劫,打回原形了。” 白荼心里抽痛一下,眼神暗下来。 荀易继续道:“不过你不用担心,好在先前那小子魔功已成,灵脉未曾受损。这次是损耗了不少修为,这才一时无法化形。待他修炼一段时日,修为恢复过来便好。” “好。”白荼点点头,“我会好生照顾他。” 荀易应了一声,没再说什么。 少顷,白荼忽然问:“师兄接下来有何打算?” 荀易却是诡异的沉默下来。 白荼:“无涯谷的事务不需要你看顾么?” 荀易不满道:“我千里迢迢赶来救你,将你与那láng崽儿带回来,又日夜不休守了你三日,你让我在这里住几天怎么了?” “倒不是不让师兄住下,只是……”白荼沉吟片刻,试探问,“师兄是不是在躲着什么人?” 荀易想也不想地否决:“没有,本仙尊能躲什么人,我——”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,像是忽然感觉到什么。 荀易蹭地站起身,快速道:“我也觉得留在这里打搅你们不大方便,我还是先走吧,有什么事你与我传信就好。” 他说完这话转身欲走,白荼看出了什么,故意在身后叫住他:“师兄不再等等?裴染已经快到了。” 荀易惊诧看他:“你早就知道?” 白荼点头:“从他还未进山时便感觉到了。” “那你不早说?!” 白荼支着下巴,不紧不慢:“可师兄不是说没有躲着什么人吗?” 荀易脸色顿时变得十分jīng彩,他支吾半天,愤愤道:“你还是修无情道时好些!” 荀易说完,招来法器御空离开。 他前脚刚走,一道剑意便落到了庭院里。 白荼起身走出去,院中,裴染朝他行了一礼。 裴染:“见过仙尊,我家主人他……” 白荼:“刚走不久,你现在追去或许还赶得上。” 裴染脸上显露些许无奈的神情,他轻叹一声:“多谢仙尊告知。” 裴染没有耽搁,很快离开了庭院。白荼收回目光,想起了什么,转头就要回屋。 他走到房门前时脚步一顿,嘴角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:“你若再不出来,我就将你关在外面。” 没有动静。 白荼也不客气,走进屋,gān脆利落地关了门。 躲在草丛里的云野:“……” láng生无望。 云野受到的打击太大了。 帮师尊挡过雷劫,他在师尊心中的形象应当正是高大伟岸的时候。这时就该趁热打铁,温言细语柔情似水一番,何愁不能抱得美人归。 但人算不如天算,万万没料到雷劫还送了他这么大一份礼物。 云野原本十分满意自己的原形,健硕有力的四肢,漂亮又威风的银灰色皮毛,就是在láng群里也数一数二的英俊模样,可现在…… 云野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光溜溜的脊背,只觉得从背上凉到了心里。 一只秃毛的láng,失去了做láng的尊严。 房门紧闭着,全然没有要再打开的征兆。 云野垂头丧气地走出草丛,走到门边,用前爪挠门:“嗷呜……”师尊…… 房门自动打开。 云野没急着进去,只探入个脑袋,朝屋内张望。 白荼坐在chuáng边,手里握着件厚重的绒毛斗篷,右手执一根针线灵活在斗篷上缝制着,脚边还落了些碎布条。 云野走过去:“嗷嗷嗷?”师尊这是在做什么? 白荼抬头看了他一眼,温声道:“稍等。” 云野不再说什么,趴在白荼腿边等候。白荼手下飞快翻转,很快便将斗篷缝制好。 他抖开斗篷,举到云野面前,对着他身形比划。 那斗篷被他剪裁成适宜大小,上下两端简单缝合,大小恰好能套在云野身上。 云野:“……嗷呜?”……给我的? 白荼道:“嗯,你先穿这个,等毛长出来就好。” shòu类以皮毛御寒,穿上衣服既能挡住那块掉光的皮毛,也能御寒,还能以免他继续自卑。 一举多得。 云野双眼顿时恢复了往日的jīng神,他前足立起,攀住白荼的胳膊,大着胆子凑上去在他脸上舔了一下。 小láng的舌头上生着些倒刺,苏苏麻麻,还有些发痒。 白荼耳根一热,偏头躲开,轻声训道:“你穿不穿,不穿我拿走了。” “嗷,嗷嗷呜——”穿,我这就穿。 白荼帮云野穿上刚做好的小斗篷,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。 láng毫不算柔软,摸上去韧性十足,却不觉得扎人,手感好得不可思议。 头一次撸láng的白荼新奇得很,忍不住多摸了好几下。 挡住那块秃毛后,云野总算拾回了几分威风凛凛的模样。白荼辨不出在láng里怎么算是好看,但他却觉得眼前这匹láng比他见过的所有láng都来得威风英俊。 云野是半魔半妖,出生时便是人形模样。后来从魔渊流落人间,他修为被封,才不得不以láng形生活。因而他与白荼不同,他更习惯以人形示人。白荼收他为徒后,他也很少在白荼面前变回原形。 云野舒服得呼噜几声,用头主动蹭着白荼的掌心,催促他继续摸自己。 白荼从善如流地揉了揉他的脑袋,再摸一摸下巴,想到什么,又问:“你被打回原形,魔渊该怎么办?” 云野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,“嗷嗷呜呜”解释了半天,大致是说他已传信两位护法代他看顾魔渊,万一出了什么事,也会派人来寻找他们。 白荼听明白他的意思,点点头:“如此也好。不过魔渊如今局势不稳,你这段时日不能疏于练功,早日恢复修为,也好早日回去。” 云野láng耳朵垂下来,没jīng打采地“嗷呜”一声,极不乐意的模样。 难得能二人世界相处,就知道督促他练功。 白荼揉了揉那双láng耳朵,心里软得不像话。 这世上还有谁会像这傻子一样,毫无保留地对他好呢? 七七四十九道天雷,就是让他全盛时期来挡都不一定吃得消。 那得有多疼? 像是注意到白荼情绪变化,云野前爪忽然发力,推了白荼一把。 白荼没有防备,被他推得倒进柔软的chuáng榻里。 随后,那灰色的暗影便覆上来。 云野按着白荼的胳膊,小心不碰到他的腹部,将头埋在他脖颈间,来回蹭了好几下,还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舔,口中“吚吚呜呜”地撒娇。 若换作人形,云野敢这么闹他,定要被他一掌拍开。可如今他变回了原型,做出这动作却像是某只黏人的大型犬,让白荼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。 白荼被他闹得不行,伸手抵住小láng的胸膛,训道:“你是小狗吗,这么黏人?” 云野动作停下来,低头定定地看他。 白荼惊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。láng族天性高傲,应当不喜欢被人说成是狗。 他正想开口,忽然听见云野轻轻呜咽一声。 白荼抬头看他,只见云野朝他歪了歪脑袋,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状似懵懂地眨了眨。 “……汪?” 第33章 白荼愣了一瞬, 顿时哭笑不得。 还说什么láng族高傲,在这人身上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。 白荼一时失神, 趁他没有防备, 云野趁机低头舔了舔他的手,再凑上去在白荼脖颈间占了好一通便宜。 最终还是被白荼拎着后颈肉拖开了。 小láng立即“吚吚呜呜”地蹬腿, 可根本挣脱不开白荼的力道。 白荼威胁:“不许胡闹, 不然我就将你赶出去。” 小láng顿时不敢动了,老老实实垂下四肢,一双眼可怜兮兮地盯着白荼, 不敢再胡闹。 见他乖了,白荼才将他放回chuáng上,手掌覆上云野的脑袋, 驱动灵力探入他的灵脉。 白荼在雷劫中算得上是因祸得福。 过去的昭华仙君修无情道, 必然要以道法压抑自身欲念,这本就是种对自身伤害极大的修行之法。如今他破除无情道,重塑仙骨,反倒使得修为更上一层楼。 可云野就没这么好运气。 那四十九道天雷结结实实落在他身上, 将他修炼魔功累积修为几乎全数击溃。 若非如此,也不会连幻化人形都做不到。 不过好在他灵脉并未受损,想重新修炼也不难。白荼探查一番, 大致清楚了他如今的情况。 白荼道:“后山有个灵气充裕的山dòng,从明日开始你便去那山dòng中修炼, 不许偷懒, 明白吗?” 云野埋头在他手上蹭蹭, 一双眼懵懂又茫然,假装听不懂:“嗷呜……汪汪汪——” 白荼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:“装狗上瘾了你。” 不管云野有多不情愿,自第二日起,白荼仍是狠下心将他赶去了后山的山dòng中,关在里面重新修炼。 毕竟底子还在,云野修行进展极快,不消七八日,便已恢复到了原先的五成左右。 这日云野惯例在后山一处山dòng中修行,白荼前来寻他,可他走进山dòng里,却没看见那小láng崽的身影。 “云野?”白荼轻轻唤了一声,略微感应一下,将目光放在了山dòng外的一个草丛里。 白荼无奈地摇摇头。 这人变回原形后,忽然开始热衷于躲草丛了。 白荼朝草丛走过去:“云野,你又在做什么?” 还没等他走到,草丛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:“师尊别过来!” 白荼一愣。 那声音听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幼童,又奶又甜,稚嫩无比。 这是云野的声音么? 白荼眨眨眼,立即意识到了什么:“你……你怎么了?” 面前的草丛轻轻动了一下,露出一个小脑袋。 那是个约莫只有四岁的男童,短手短腿,一双眼睛又大又亮,长得粉雕玉琢,依稀可见深邃的轮廓。 男童的头上立着一对银灰色的láng耳朵,因为紧张微微绷直,身后毛茸茸的láng尾巴也不安分地扫来扫去。 “……云野?” 男童的耳朵尖垂下来,眼里仿佛泛着一层水雾,透着些没jīng打采:“是我。” 云野内心崩溃。 他今日好不容易攒到了能够化作人形的修为,总算不用再顶着自己那秃了一半的原形。可万万没想到,他变是变回人形了,但为什么他变回了幼年时的模样??? 云野自闭地缩回了草丛里。 白荼被他萌得心颤。 不管前世今生,他认识云野时,那人的人形模样少说也有十岁左右的模样。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小的云野。 白荼忍着想将那小孩搂紧怀里揉搓一番的念头,温声劝慰道:“你的修为尚未恢复,这也没办法。” 云野还是不说话,白荼想了想,又道:“你现在这副模样多可爱,不是比连话都说不出的láng形好多了么?” “好了,快出来。”白荼道,“能变回人形说明修为已经恢复不少,再修炼几日,会好的。” 半晌,云野的声音沉闷地从草丛里传出来:“……哦。” 与秃毛láng相比,现在的模样已经是很好了。 草丛簌簌颤动,一个浑身光溜溜的男童从草丛里缓慢爬出来,哀怨地抬头看着白荼。 ……修为不足,他连给自己变一件衣服都做不到。 白荼沉默半晌,道:“去后面洗个澡,我给你找衣服去。” 祁鸣山上还真有他能穿的衣服。 这些时日,白荼肚子里那小家伙越发活跃。 由于修为jīng进的缘故,他腹中的胎儿吸足了灵力,应当过不了多久就能出生。未雨绸缪,白荼提前准备了些小孩子能穿的衣物。 道法玄妙,变出一两件衣服自然不是难事,可白荼却格外享受亲手缝制衣物的过程。 只是没想到,自家小崽子还没穿上,先便宜了他父亲。 白荼挑了件与云野如今身形能穿下的小衣服,前往后山温泉池。 那温泉池就在山dòng后方的一片树林里,林中水汽氤氲,泉水叮咚作响。 白荼步入林中,远远便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池水中,只露出了半张脸浮在水面上。看见白荼来了,云野蹭地钻入水底,身形消失在一片水汽当中。 白荼假装没看见,自顾自走到岸边,将衣服放下:“云小野,上来换衣服。” 忽然,白荼身旁的水岸边掀起一阵水花。白荼没有防备,衣服被这水花溅湿了大片。 “你——”白荼正要发作,一只藕节似的小短手从水底伸出来,扯住了白荼的衣摆。 云野浮出水面,一双眼眨巴两下,脆生生道:“师尊和我一起洗吧。” 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,他迅速适应了如何用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撒娇。 适应能力令白荼叹为观止。 “不行,你自己——”白荼话还没说完,却见那孩子眉宇间失了神采,眼底水汽弥漫,仿佛就要落下来。 正常版云野朝他撒娇白荼都有些受不了,何况是这缩小版的云野。 杀伤力急剧上升。 白荼被他萌得神情恍惚,下意识点点头:“好。” 白荼转过身,缓缓解开了衣带。 云野紧盯着他的背影,稚嫩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坏笑。 虽然已临近生产,可白荼身形并无太大变化,唯独腹部微微隆起,却也不似民间男女怀孕后期的大小,看上去只是五六月的模样。 白荼刚解开衣带便清醒过来,他略微思索一下,将打湿的外袍放到一边,身形一晃,一只小兔子从滑落的衣物间跳出来。 小兔子噗通一声跳进温泉,掀起的水花不偏不倚打在云野那张萌度爆表的脸上。云野一时呆愣原地,眨眨眼,水珠顺着睫羽滚落。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??? 白荼一点没在意云野,他灵活地游到水池另一边,惬意地舒展四肢,仰躺在水面上。 柔软的绒毛被水流冲刷,飘在水面上,像块又圆又软的棉花糖。 果然还是原形舒服。 白荼喟叹一声,却忽然眼前一暗。 他抬头,云野那张稚嫩的幼童脸庞出现在他眼前。 白荼下意识抬腿蹬他,却被云野眼疾手快抓住,两只小胖手将他拢在掌心里,尽情揉捏。 可揉着揉着,白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。 好像……有点热? 白荼睁开眼,一脚蹬开身旁的人。 “嗷——”云野正埋头在白荼小腹上专心吸兔,猛地被踢了一脚,吃痛地松开手。 一道亮光闪过,白荼已经穿戴整齐,背对云野立在泉水边。 白荼:“我先回去,你一会儿继续练功,莫要偷懒。” 云野张了张口,还来不及说什么,便看见白荼飞快离开了温泉池,脚步像是有些仓惶。 云野疑惑地偏头,鼻息间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青草香气。 ……怎么有点熟悉? 白荼快速回到屋子里,合上门,靠在门边轻轻喘息一下。 要命了。 他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发情反应。 或许是他前期修为损耗较快,身体的发情反应尤为剧烈,督促他以双修恢复修为。当初离开天衍宗后,他偷偷炼制仙药才将这发情反应压制下去。 那药效用有限,且服药后每次发作都比前一次更为迅猛,白荼一连吃了几个月,直到去魔渊前才停下来。 去魔渊后这段时日,他一直出现没有异样,倒让他忘记自己身体这个破毛病。 这几日与云野日夜相处,那人修为大减,妖气外泄,重新将他这发情反应勾了起来。 转瞬间,白荼脸上已经染上一层薄红。 他手一抬,内室的暗盒里飞出一个玉瓶,落到他手上。 白荼倾倒玉瓶,狭窄的瓶口滚落出一粒丹药。 只剩下最后一粒。 白荼啧了一声,快速将药吞了。 身体的躁动消退下去,白荼松了口气,回到桌边坐下。 这仙药是他自己炼的,要继续再炼倒也不难。按照原先的经验,这药至少能撑过十日有余。十日时间,足够他炼好新的丹药。 白荼不再耽搁,起身去了偏院的炼丹室。 余下几日,白荼都留在炼丹室里炼丹,云野则继续在后山修炼。 他修为进展极快,人形一天一个样,不消五日便长成了十多岁的少年模样,只是那耳朵和尾巴怎么都收不回去。 云野这般模样过惯了,也不再着急,每日顶着他那双láng耳朵在祁鸣山上làng来làng去,惹眼得很。 这日,白荼照例在丹室炼丹,云野来敲他的门:“师尊,时辰到了。” 丹室的门很快打开,白荼从里面走出来。 云野这段时日对白荼格外操心,丝毫不允许他累着。 见白荼要炼丹,云野原本想要代劳,可白荼死活不肯告诉云野他在炼什么丹药,二人僵持不下,只得各退一步。 白荼可以继续炼丹,但每日在丹阁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时辰。 丹室内温度极高,熏得白荼的脸微微透着红,比往日多了几分艳色。 云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,表面神色如常,尾巴却在身后欢快地摇了摇,将不正经的内心表露无遗。 他身体如今的这个年纪,正是最为躁动的时期。 云野按捺下心中躁动,扶起白荼往院子里走。 云野应当是刚沐浴完,身上丝丝缕缕的妖气混着水汽,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。 白荼心跳快了几分。 云野对他的影响比原先想象的更大,好在只要再过两日,新的丹药就能炼好,他也不需要再担心被这人影响。 白荼这么想着,被云野扶着进了屋。 云野给他倒了杯安神茶:“师尊,喝了安神茶再睡。” “嗯。”白荼接过茶杯,手指不小心碰到云野的手,心底又是重重一颤。 云野如今的模样已经接近雷劫前,介于少年与青年的容貌俊朗无比,眉宇间带了丝邪气,举手投足都在勾人。 白荼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,可云野好像全无觉察,自顾自地收回手:“师尊早些休息吧,我先回屋。” 他说完就要离开,白荼叫住他:“那个……你那屋冷不冷?” 祁鸣山上温度适宜,但到了晚上,山间不免会起寒气。 这间庭院原本只是白荼一个人住,没有准备别的卧房,云野这段时间只能宿在书房的小内间里。 云野道:“不冷,师尊不必担心。” 白荼:“这几日天气冷下来,你那屋会冷的,不然……” 他抿了抿唇,低声道:“不然你就留下吧。” 第34章 这话刚说出口, 白荼立即回过神来, 恨不得就地挖个兔子dòng把自己埋了。 他脸上一烫,低头猛地灌了一大口茶水, 被呛了口水。 “咳咳……” 白荼呛得连连咳嗽, 云野连忙上前,轻抚他的背帮他顺气, 含笑道:“师尊别着急啊, 我不走还不行吗?” 白荼缓过劲来,辩解:“我不是……” “嗯, 不是师尊不让我走。”云野轻声打断,他的手在白荼身后抚摸两下,抬眼看向他, 哀求道,“是我怕黑, 不敢自己睡。师尊可以收留我吗?” 云野的掌心滚烫, 热度透过单薄的衣衫熨帖着皮肤。 白荼下意识侧身躲开。 云野如今比白荼还稍矮些, 青涩的脸上显露出哀求的神情, 极具迷惑性。白荼是熟悉他这副模样的,他们在落霞峰相处了十年时光,可白荼过去只将他当做弟子,从来没想过其他。 这段时日, 云野人形逐渐长大, 白荼更像是在回顾这些年与这人走来的时光。 不过, 心境已经与过去全然不同了。 ……他竟然对自己的弟子起了那种心思。 不知是发情期的缘故, 还是双儿怀孕后习惯于依赖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,白荼藏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放松,到底没狠得下心将这人赶走。 白荼轻轻应了一声,什么也没说,兀自脱下外衣鞋袜,翻身爬上chuáng背对云野躺下。 片刻后,屋内的灯熄灭了。 白荼感觉到身后的chuáng榻一沉,熟悉的气息靠了过来。 黑暗中,那无孔不入的气息更清晰了些,白荼心跳飞快,说不清自己是紧张还是期待。 忽然,他身后亮起一道微光。 白荼一怔,转过头去,一只小láng趴在他的chuáng边,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。 白荼:“……” “……你准备这样睡?”白荼一口气堵在心里,险些要被他气笑了。 小láng甩了甩尾巴,低低地“嗷呜”一声。 ……行吧。 白荼不再理他,转头闭上眼。 云野在白荼身后团成个银灰色的毛团,恹恹地将头靠在枕头上。 自雷劫过后,他们二人留在祁鸣山,这本该是最好的独处时机,可师尊对他与过去并无不同,甚至比过去还躲着他。 他就连想找机会多亲近这人都做不到。 云野摸不清,现在的师尊对他究竟是何看法。 先前在魔渊,他以为师尊心中另有他人,行为举止轻浮逾越,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。可如今,得知事情真相后,他忽然变得谨小慎微了起来。 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,惹他不开心。 而且最近也不知是为何,只要与这人相处一室,他总是控制不住动些不该有的心思。 ……明明过去没有这么沉不住气。 云野懊恼地把自己蜷缩起来,艰难忍耐着。 屋内寂静无声,云野睡得迷迷糊糊,不知过去多久,忽然闻到了一股甜腻的气息。 云野睁开眼,认真地嗅了嗅。 那气息先前他也闻到过,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浓烈,浓烈到……他一瞬间就起了反应。 云野口gān舌燥,烦躁地甩了甩尾巴,恨不得去山上跑个两圈冷静一下。 这气味到底哪里来的??? 云野直起身,忽然想起这气息为何这么熟悉。 他上一次闻到这味道,似乎是在……落霞峰的修行静室。 那时候,静室内除了他,就只有…… 云野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人,后者仍维持着睡前的姿势,只是他脊背不知为何紧绷着,正微不可察地轻轻颤抖。 “……师尊?” 听见云野的声音,白荼浑身猛烈地颤了一下,手指抓紧了身下的被单。 他同样刚刚才醒过来,因而意识到自己身体异样的时候,已经浑身酸软得爬也爬不起来。 或许是先前服用得太多,又或许是与云野日夜相处,那仙药失效的速度比他预想快了许多。 白荼竭力将自己蜷缩在chuáng榻一角,试图用灵力压制体内的那股躁动。 他已经破了无情道,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轻易压制这具身体的欲念。相反,那些欲念像是潜藏在他体内的火山,压抑得越久,爆发时就越来势汹汹。 那股清甜的气息越发浓烈,云野意识到什么,爬起来凑到白荼身边。 还没等他碰到这人,白荼忽然哑声开口:“……你不要过来。” 那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哭腔。 云野眼底隐隐发红,他轻声念咒将自己恢复了人形,伸手轻轻碰了碰白荼。 掌心下的躯体格外滚烫,云野舔了舔唇,低声问:“师尊,你怎么了?” 白荼没有回答,云野再靠近了些,意有所指道:“我听闻兔子极易动情,若不加纾解,恐怕会一直难受下去。师尊你……” “我没事。”白荼竭力维持着声音平稳,道,“你出去唔——” 他话还没说完,忽然被云野拉了一把。 白荼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。 浑身的燥热被那怀抱抚平,白荼终于忍耐不住,口中泄出一丝低吟。 云野将他拥入怀里,轻声问道:“师尊当真要我出去?” 他的声音紧贴着白荼的耳侧响起,白荼浑身抖得越发厉害,意识也混沌起来,下意识伸手去推云野的胸膛:“我不知道,你离我远些……” “晚了。”云野牵过他的手,在颤抖不停的指尖上轻轻吻了一下,有些恶意道,“师尊太傻了,明明自己身体都这般模样了,怎么还放我留在你屋里。” “师尊难道不知道,一只兔子与láng待在一处,是要被láng吃个gān净的。” 他声音又低又沉,带着蛊惑的意味。 云野的手轻轻拂过白荼的脸,身后那条长长的láng尾也在对方纤细的脚踝上轻扫着,跃跃欲试地想往里探。 白荼瑟缩一下,几乎要维持不住理智,颤声道:“不行,我还——” 云野按住白荼的手腕压进chuáng榻里,一手挑开了松散的衣带,眼眸沉沉:“别怕,我不会伤到他。” …… 翌日,天明,阳光洒进屋内的一瞬间,云野睁开眼,抬手放下了chuáng边的纱帐。刺眼的光线被挡在外面,白荼的脑袋靠在云野肩头,小动物似的蹭了蹭,没有醒过来。 昨晚那一番折腾,云野的修为已经恢复到原先的程度,一直收不回去的耳朵尾巴也已恢复如常。 重塑过后的仙身灵力非同寻常,仅一夜便抵得过云野重新修行半个月的修为。 不过云野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。 他小心地搂着自家师尊,来回抚摸着对方光洁细腻的脊背和长发,仍没有从昨夜的疯狂中回过神来。 就像是做梦一般。 ……梦? 云野一怔,隐约想起了什么。 在天衍宗时,他心魔入体的那天夜里,他曾做过这样的梦。 而且算算时日,与师尊怀孕时的时间恰好能够对应。 难道说那天夜里…… 这念头一出,云野心里忽然清明起来。 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重新浮现在他眼前,他是如何陷入心魔,又是如何与师尊…… 云野欣喜又懊恼,不是那日,他根本不会有今天。可若不是那日,师尊也不用受这些苦头。多种情绪在心头五味杂陈,云野有一堆话想对面前这人说,但又不敢惊扰到他。 他坐立不安,迟疑片刻,小心地将白荼放回chuáng榻里,起身出了门。 片刻后,祁鸣山上忽然响起阵阵láng嚎。 一声比一声长,扰得所有小动物瑟瑟发抖,不得安宁。 白荼醒来时,同样听见了这发疯似的láng嚎声。 他茫然地眨眨眼,缓慢坐起身。 他身上的热度已经完全褪下去,唯有眼尾不自然地发着红,水汽氤氲,是哭出来的。 昨晚云野的确是说到做到,十分在意白荼的感觉,温柔得与第一次相比像是变了个人,从头到尾没让白荼感觉到任何不适,也没让腹中的孩子感觉有任何不适。 相反,他醒来时便觉得体内灵力充盈,腹中胎儿这一夜吸饱了灵力,如今正好奇地动来动去。 白荼早听过双修一说,现在看来,效用的确不错。 ……难怪这段时日发情格外频繁。 想到这个,白荼脸颊火烧火燎地发烫。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,虽然他们的孩子都快要出生,虽然云野早对他表明了心迹,可……一想起那是他徒弟,白荼心里总是过不去这道坎。 他是有多禽shòu才会对自己徒弟下手啊…… 白荼拉过被子把自己蒙起来,不知过去多久,有人轻轻拉了他一下。 云野柔声唤道:“师尊,该起chuáng了。” 白荼一动不动,静静装死。 云野又道:“我为师尊熬了些药粥,起来吃点东西吧。” 白荼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响起:“……不要。” “怎么又不要。”云野温柔地哄他,“这药粥里加了天地灵材,对宝宝有好处,多少吃一点。”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,云野对付白荼很有一套。 一听这话,白荼再也躲不下去,慢腾腾从被子里钻出来个脑袋。 云野扶着他坐起身,帮他取了靠垫放在身后,端起药粥就要喂他。 白荼偏头躲了一下:“我自己来。” “我来。”云野舀了一勺,喂到白荼嘴边,一双眼亮晶晶的,满脸期待地看着他。 白荼拗不过他,乖乖地坐在chuáng边被他喂粥。 一碗粥喝完,云野取了丝帕帮他擦了擦唇,才低声道:“师尊,我都想起来了。” 白荼一怔,没有说话。 “那日心魔入体,我们是不是……”云野敛下眼,声音放得极轻,“抱歉,我什么都不记得,让师尊受委屈了。” “师尊放心,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,我会好好保护师尊,也好好保护这孩子。” 云野停顿片刻,鼓起勇气道:“师尊,我想知道,你现在对我……” “云野。”白荼忽然开口打断他。 他腹中发胀得厉害,还隐隐有些坠痛。那疼痛不算厉害,可白荼仍难受地皱了眉:“我好像……” 第35章 那小崽子似乎是前夜吸足了灵气, 一秒都不想在白荼的腹中待着,不安分地在白荼腹中动来动去。 不到一会儿,白荼的额间就出了一层薄汗。 “师尊这是……是要生了吗?”云野怔愣一下,连忙地扶着他躺下,“师尊再坚持一下,我去请医仙来。” “不要。” 白荼拉住云野的手, 他眼中蒙起一层水雾, 难受得声音有些气息不足:“别走……” 白荼声音温软, 带着不难察觉的脆弱, 可怜得叫人心都软下来。他拉住云野的手指细细发颤,一半是疼的,一半是怕的。 无论这段时日已经有多少心理准备,临到阵前他仍免不了有些害怕。 云野反握住他的手, 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:“好, 我不走。” 白荼应了一声,闭上眼,变回了一只小兔子。 动物成jīng的仙妖生产时以原形会更轻松些, 云野拿出早准备在一旁的小草窝,将小兔子装进去。 窝里用柔软的棉絮铺了厚厚一层,小兔子钻进棉絮里, 团好身体, 雪白的绒毛与棉絮几乎融为一体。 小兔子的耳朵紧紧反扣在脑袋上, 一双兔眼带着水汽, 半开半合, 身体紧张地微微发颤。云野刚把手伸进小窝里,立即被他用前爪抱住。 云野没有比白荼好到哪里去。 他跪坐在chuáng边,偏过头没有看草窝里的景象。感受到手指下的那个小小躯体一直在发抖,又心疼又紧张,担心得手心直冒冷汗。 云野心里懊悔。 他恨不得回到心魔入体那天夜里,将走火入魔的自己从灵虚dòng里拉出来揍一顿。 就算他永远无法与师尊在一起,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受这种罪。 不知过去了多久,那白荼身上的颤动总算停了。他放开云野的手指,瘫软地团在棉絮里,好一会儿没了动静。 云野心急如焚,悄悄朝小窝里看了一眼。 这一眼却是愣住了。 白荼的身体下方,藏着一团又软又小的小毛球。 小毛球还没睁眼,大部□□子都藏在白荼的腹部下方,只露出一点点脑袋,两只长长的耳朵服帖地垂在脑袋旁。 是只小兔子。 可这小兔子却不像白荼那样通体雪白,它浑身覆盖着银灰色的绒毛,又细又软,唯有耳朵尖上带了点点白色,像团柔软的棉花糖。 云野心中像是被重物击打一般重重地跳了一下。 那是……他的孩子,是他和师尊的孩子。 前所未有的幸福感笼罩在云野身上,他深吸一口气,用了浑身的力气才勉qiáng维持住声音平稳:“师尊,你现在感觉如何?” 白荼动了动,他抬起那双鲜红透亮的眼睛,低低地呜咽一声:“好累啊……” 白荼其实并不觉得很疼。 那点疼痛比起修行和御敌时受的伤而言根本不值一提,更何况云野一直守在他身边,徐徐为他渡入灵力,帮他舒缓疼痛。 但生产耗费他不少jīng力,乃至他现在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。 他身下的小灰球像是也累得不轻,乖乖趴在白荼身体下方,一动也不动。唯有呼吸时皮毛又轻又浅起伏,毫无保留地传到白荼身上。 白荼低头看着这险些要了他半条命的小崽子,伸出舌头在他脑袋上轻轻舔舐。 虽然这小崽子已在腹中折磨了他好几个月时间,但当真看见他生下来,白荼仍感觉奇妙。 奇妙得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。 小崽子感觉到自家爹爹的动作,微微动了一下,用脑袋在白荼身上亲昵地蹭了蹭:“嗷……” 白荼:“……” 谁家兔子是这么叫的??? 白荼不信邪,又舔了舔小崽子的背,口中试探地发出兔子特有的气音:“呜呜……” 小崽子不知是不是误解了这叫声的含义,顿时来了jīng神,闭着眼睛跟着叫唤:“嗷呜嗷呜……” “……呜!” “嗷嗷!” “……” 白荼颓然地趴回棉絮里,不再与自家儿子较劲。 他都能给láng生孩子了,就算生了只会学láng叫的崽儿,也没有什么奇怪的……吧? 白荼与小崽子玩了一会儿,才想起来云野还跪坐在chuáng边。他抬起头,恰好看见云野正趴在chuáng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,眼底有不难察觉的紧张。 白荼触到他的目光,顿时觉得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。他身体往后挪了挪,将肚子下方的小崽子露出大半:“是个男孩。” 云野轻轻应了声:“嗯。” 白荼眨眨眼,暗示道:“你不想抱抱他吗?” 云野忽然有些手足无措:“我……我可以吗?” 白荼爬起来,叼起小崽子往前推了推,将它放到云野的手边。忽然失去了熟悉的温度,小崽子不安地蹬着腿,口中“嗷嗷呜呜”害怕地叫着。 他这样一叫,云野顿时更加慌乱,僵立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。 白荼:“快抱抱他呀。” 云野后知后觉应了声,伸手将小崽子捧起来。 这小家伙实在是太小了,还没有云野手掌的一半大,软得没有骨头似的,乍一看就是个小毛球。 或许是察觉到云野的气息,小崽子不再乱动,两个小爪子在云野掌心轻轻挠了一下,舒服地把自己蜷缩起来。 云野怔怔道:“他……他认得我……” “嗷呜……”小崽子低低地叫了一声,像是在回应。 这小崽子在白荼腹中时就是仙身,因此不像寻常刚出生的小兔子那样虚弱。他还小得睁不开眼,但天生灵识已开,本能地能分辨出自己亲人的气息。 云野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,生怕不小心伤到他,只抱了一小会儿,便将小崽子放回白荼身边。 回到熟悉的地方,小崽子跌跌撞撞地爬到白荼腹部下方,将自己藏好,不再动了。 云野这才将目光放回到白荼身上,他摸了摸白荼的脑袋,低声道:“师尊歇会儿吧,饿不饿,我去给你找些吃的。” 白荼生产消耗极大,没有反驳,只轻轻点了点头,搂着自家小崽子闭上眼。 云野凑上前在白荼头上吻了一下,起身出了门。 白荼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夜里,他身下的棉絮已经被换过,睡过一觉后,jīng神恢复了不少。 白荼是被身下的动静闹醒的。 小崽子醒得比他早一些,睡饱之后不安分地在他身边动来动去,一刻也停不下来。 白荼用爪子钳住小崽子,安抚地舔了舔他的背。 这么小就这么能闹,以后应当也是个闲不下来的。 白荼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,眼前忽地一暗。 云野回到了chuáng边。 他端着个瓷碗跪坐在chuáng边,朝白荼笑了一下:“师尊醒了,我熬了些汤,你起来喝点吧。” 白荼嗅了嗅,闻出来了:“jī汤?” “嗯,我特意去民间医馆问过,双儿生产后体弱,得喝点热汤补一补。”云野舀出一勺,递到白荼嘴边,“我加了些灵材进去,也去了油,师尊尝一尝?” 白荼将脑袋埋进小勺子里,小口舔舐。 他睡了一觉后jīng力基本已经恢复,可身体还是感觉有些不适,此时依旧维持着原形的模样。 兔形吃得不多,云野刚喂了他两勺,白荼便摇头表示吃不下了。 云野想了想,又取出一把切得大小适中的苜蓿草,放在白荼旁边。 在对待白荼的事情上,云野向来细致得像是变了个人。 小崽子还在不安分地动来动去,云野眉头轻蹙,伸出手轻轻拨弄了他一下:“喂,小灰球,不许闹你爹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外号这就起上了??? 白荼轻咳一声,严肃道:“云野,这孩子的名字……” “小灰球不好听吗?”云野疑惑地看向他,迟疑片刻,又试探问,“那……小毛团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白荼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,云野眼眸垂下来,委屈地低声道:“……都听师尊的。” 他这模样一出,白荼心软得比谁都快。他斟酌片刻,妥协:“小灰球就小灰球吧,先暂且这么叫着,等孩子大些再取个正式的名字。” 云野顿时眉开眼笑:“好。” 能给他取出白小软这种傻乎乎名字的人,小灰球已经算得上是云野起名能力的巅峰了。 白荼低头舔着自家儿子,无奈地想。 可今晚他家这小崽子好像格外不安分,没消停多久,又开始在白荼身下动来动去。 他两只前爪在白荼身上轻轻地挠着,口中发出“吚吚呜呜”的声响。 白荼意识到有些不对劲,将小灰球放开:“这是怎么了?” 重获自由的小灰球“嗷呜”一声,立即扑到白荼怀里。他两只前爪按在白荼的胸口,找准地方凑上去,张口就咬。 白荼险些吓得跳起来。 他第一次当爹,竟忘记刚出生的小崽子极容易饿。而他又不似平常民间双儿,根本没有奶水可以喂他。 这小崽子不知道这些,本能地在他身上找奶喝。 白荼把小灰球推开,不自在地躲开云野的目光:“那他好像是饿了。” 云野挠了挠头,立即意识到什么,吞吞吐吐道:“那师尊先……先喂他,我出去……” 他说完就要离开,白荼听他这话觉得不对味,忙叫住他:“不是,你等等。你让我怎么喂?” 云野转过头来,耳尖诡异的微微发红:“就……” 他没说出来,手指在胸前轻轻划了一下。 白荼的脸刷地变得滚烫。 他咬牙切齿:“我没有……” “没有?”云野凑上前来,关切道,“我去医馆打听过,大夫说喝了jī汤可以下奶。是方才喝得太少了吗,师尊要不要再喝点?” 第36章 片刻后, 房门忽然打开,一只小láng被一阵清风卷出门,灰溜溜躲进了草丛里。 屋内,白荼抱紧了自家崽子,气得浑身毛都炸开。 这人到底为什么觉得他一只公的,兔仙会有……会有那什么??! “嗷呜嗷呜……”像是感觉到白荼在生气, 小灰球用脑袋在白荼怀里蹭了蹭, 亲昵地撒娇。 白荼揉了他一会儿, 心情总算好了些, 开始思索这小家伙的饮食问题。 他倒是听说过,刚出生的小兔子若没有母rǔ喂养,可以喝些羊奶。 白荼揉了揉小灰球的脑袋,将他塞进草窝最内侧, 仔仔细细藏好, 才爬出了草窝。白荼前脚刚走,后脚小灰球便“嘤嘤”的闹起来。 小崽子原本就饿着肚子,在白荼怀里还能让他感觉安全些, 可现在,令他安心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远,小灰球委屈得命, 四肢乱蹬, 小声哭起来, 眼泪珠串似的往下掉。 他出生后一直安安静静, 白荼还是头一次见他哭, 心里顿时针刺一样难受,连忙跑回去将小崽子抱回怀里。 “好,我不走,你别哭……”白荼舔去小灰球脸上的眼泪,前爪轻柔地拍他的背。 小灰球哭得直打嗝,四肢并用往他怀里钻,将自己整个藏回了白荼腹部下方才觉得安全些。小灰球哭得累了,恹恹趴在白荼身下,小声呜咽。 白荼无奈地叹息一声。 刚出生的小崽子没有安全感,离了人就受不了,这可有点麻烦了。 他正这么想着,门外传来响动,像有人在外面轻轻挠门。随后就传来了云野压低的声音。 “嗷呜……师尊,我去山下买了些羊奶回来,先喂小灰球吃点。” 房门轻轻打开,白荼:“……进来吧。” 云野端着一碗羊奶进了屋。 白荼现在看见他就来气,偏过头不想理他。云野心虚地看了白荼一眼,蹲在chuáng边,舀起一小勺羊奶递到草窝里:“小灰球,出来吃东西了。” 小灰球方才被吓坏了,扒着白荼的绒毛,死活不肯出来:“嘤。” 云野也不着急,放柔了声音哄道:“乖乖出来,爹爹在这儿呢。” “嘤嘤呜……”小灰球抽抽搭搭朝外探出个脑袋,可刚接触到外面的空气,受惊似的哆嗦一下,重新钻回了白荼身下。 云野:“……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不会照顾小孩子的两个人对视一眼,相视无言。 白荼揉了揉自家被吓坏的儿子,探头从小勺子里喝了口羊奶,再低头哺给他。小灰球立即老实了,乖乖仰起头,小口小口地喝奶。 屋内一时寂静,小灰球喝饱后终于不再哭闹,靠在白荼怀里睡过去,嘴角还挂着一滴奶珠。 白荼含着笑将他舔gān净,重新团成个小团子,把小灰球藏在腹部下方。 云野收拾好东西,趴在草窝前轻声道:“师尊要休息了吗?” 他说话声音小心翼翼,生怕白荼一个不如意再将他踢出门。 白荼见他这模样又有些心软,道:“行了,不生你气。” 云野没动,继续小声问:“那……我可以留下吗?” 没等白荼说话,他立即道:“我保证安安静静,绝不惊扰师尊,师尊别赶我走。” 白荼其实也不想他走。 虽然他睡了一觉后jīng力基本已经恢复,但生产后的本能让他感觉十分没有安全感,视线里没有人都觉得心慌。 听云野这么说,白荼立即道了声“好”,随后又觉得有些难为情,低声找补道:“万一晚上小灰球醒了,还得喂他。” 云野眨眨眼,眉眼弯了弯:“好。” 夜色渐深,小灰球吃饱喝足,没一会儿就睡熟了。浑身绒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,两只小爪子时不时轻轻抽动一下,可爱得白荼忍不住多舔了他两下。 云野看得心痒痒,身形一晃也变回了原形。 这小半个月他的毛已经全长回来了,浑身皮毛丰盈柔韧,恢复了以往的威风。 小láng低头凑到草窝里,用鼻尖蹭了蹭白荼的腹部。小崽子像是感觉到父亲的气息靠近,从白荼身下探出个小脑袋,却没醒过来。 小láng眼神立刻亮起来,轻柔地将窝里两只兔子从头至尾舔了个遍。 ……若不是他长得太大,他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塞进小窝里。 “好了,停下。”白荼被他舔得痒痒,往后躲了一下,“云野!” “嗷……”云野乖乖停下了动作,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白荼的脸。 占够了便宜,他伸出爪子将小灰球推回去,自己在小窝旁趴下,将小窝抱进了怀里:“师尊晚安。”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,白荼蜷缩起身体,很快睡熟了。 由于是仙身,小灰球长得很快,没过两天已经能够睁眼,身上的绒毛也更丰满了些。 小灰球与寻常的小兔子不同,民间普通的小兔子刚出生时没有毛,要长个几日才会渐渐长出绒毛。小灰球刚出生时绒毛是浅灰色,唯有耳朵尖上能看出点点白色,过了两天,绒毛颜色渐渐加深,与云野的毛色更加接近。 至于眼睛的颜色,小灰球的眼睛不像白荼原形是透亮的红色,而是淡淡的琥珀色,同样继承了云野原形的模样。 稍长大一些后,小灰球不用再喝奶,云野便找来些苜蓿草喂给他。但小灰球只尝了两口,怎么都不乐意吃。实在饿了就喝两口奶,死活不肯吃草。 白荼叼起一根苜宿草,低头喂到小灰球嘴边:“乖,吃饭了。” “嗷呜嗷呜……”小灰球抗拒地用力摇头,两只耳朵立在脑后,也跟着摇晃。 白荼苦恼地看向云野:“这可怎么办,不然带他去找医仙问问?” 云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小灰球的脑袋,道:“我有个办法,师尊等我一下。” 他说完,转头出了门。 白荼趴在窝里,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小灰球的毛。 几日过去,他的身体早就恢复,可一直没变回人形。小灰球虽然长大了点,但还是太小,总喜欢藏在白荼腹部下面,一离开就没有安全感。为此,白荼也不得始终保持原形,若是要离开窝也必然将他叼着。 云野这一去就去了好长时间,白荼过了好多天还是没安全感,此时屋子里只剩他一人,不免有些焦虑。全然忘记自己还有修为法力这回事。 白荼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,还是不见云野回来,焦虑得耳朵都撇成了飞机耳。他终于耐不住,低头问:“小灰球,想不想见你爹。” 小灰球被舔得舒服,正在昏昏欲睡,茫然地抬头看了看白荼:“嗷?” 白荼暗示道:“知道你也不放心,我们去看看他做什么去了好不好?” 小灰球还不会说话,自然没法回答他。白荼也不管他是何反应,说完这话,叼起小灰球的后颈就爬出了窝。 突然腾空不知所措的小灰球:“……嗷嗷嗷?” 白荼叼着小灰球出门。 庭院里已经没有云野的气息,白荼略微感应一下,朝下山的方向走去。 祁鸣山上灵气充盈,却并非世外之地。山中隐约坐落不少村落寨子,山脚下更是有热闹集市。当初白荼在这里落脚时,在半山腰设下了一道法术屏障。 那屏障拦不住修真人士,可若是没有修为之人,只要踏足屏障内,必然会莫名迷路山林,只能下山。 白荼很快叼着自家崽穿过那道屏障。 屏障外就是个小村庄,此刻正是日暮西山,家家户户燃起炊烟,一派祥和宁静。 白荼循着云野的气息来到一家屋舍前,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传来:“云野啊,你夫郎如今身体好些了?” 白荼探头从栅栏朝里看去,只见云野和一位农家打扮的男人站在一起,正在说话。 云野道:“好多了,多谢王叔关心。” 与他说话那人哈哈一笑,问:“那jī汤管用吧?我家夫郎当时也不下奶,双儿体质都是这样,多喝几日就好了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原来jī汤下奶是从这儿来的??? 院内的云野像是也感应到什么,怔愣一下,朝白荼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。 白荼将脑袋缩回去,抱着小灰球蹲在院外。 此时,一个清秀的男子拿着个油纸包出了屋。 王叔接过油纸包,递给云野:“你要的东西弄好了,赶紧拿回去吧,别让夫郎和儿子等急了。” 他说着,又嘱咐道:“双儿刚生产完一定要好生陪着,不能离开太久,有什么不懂的,回头再来问我。” 云野点头应道:“嗯,多谢了。” 他离开院子,一眼便看见等在门外的一大一小两只兔子,皆是抬眼看他,两双眼睛gān净澄澈,如出一辙。 云野心头一暖,弯腰将两只兔子抱进怀里起来:“师尊怎么来了?” 白荼被他抱进怀里才觉得放心了些,他靠在云野胸膛上轻轻蹭了一下,低声道:“小灰球想你了。” “是吗?”云野愣了一下,揉揉小灰球的脑袋,“小灰球乖,爹爹是来给你找吃的呀。” 白荼脸上有些发烫,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,暗自庆幸现在是原形,云野看不出什么。 白荼问:“你给他找了什么?” 说话间,云野已经抱着他们回到了山上。 云野在路边坐下,将两只兔子放在腿上,展开了从那农家买来的油纸包。 油纸里包着一些剁碎蒸好的肉糜。 白荼一愣:“这个……” 云野解释道:“小时候我娘就是这么做给我吃的,师尊信我。” 他话音刚落,闻见肉味的小灰球从白荼身下钻出来,两只前爪前伸,去抓云野的手,口中“嗷呜嗷呜”叫个不停。 白荼:“……” 于是,小崽子便在两位爹爹的目视下,痛快地将肉糜吃了个gān净。 爱吃肉的兔子。 ……行吧。 第37章 小灰球吃完了肉糜,吃得肚子圆滚滚的, 才抱着肚子缩回白荼怀里, 开始昏昏欲睡。 幼兔睡觉时间长, 一天要睡近十个时辰, 时常玩着玩着就开始打盹。 白荼一看他又想睡觉, 熟练地把小崽子搂进怀里,揉一揉舔一舔,安稳地团在身体下方。 云野看着却觉得不是滋味, 摇头道:“师尊太宠他了。” 白荼不承认:“哪有, 他还小。” 云野:“怎么没有。” 就因为太宠这崽子,白荼已经好些天维持原形, 时时刻刻和小灰球黏在一起,云野想单独和白荼说话都没机会。 云野没jīng打采地想着, 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小灰球露在外面的兔子尾巴。 小灰球正睡得迷糊,被他戳了也没醒来, 只是轻轻抖了抖尾巴。 云野来了兴致,忍不住又戳了一下。 小兔子尾巴又软又圆, 小绒球似的,戳一下动一下, 被云野闹得抖个不停。 白荼看得想咬人。 见云野还想再逗小灰球, 白荼连忙伸出爪子抱住他的手:“别闹了,回头弄醒了又要哭。” 云野顺手勾着白荼的爪子捏了两下, 温声道:“好, 听师尊的。” 白荼脸上微微发烫, 不自在地收回爪子,低头抱住小灰球不再回答。 云野不再闹他们,重新抱起两只兔子站起身:“走了,回家。” 余下几日,小灰球长得极快,没几日就会爬会走,不再需要白荼时时,抱着偶尔还能自己下地玩会儿。 就是依旧不见说话和变人形。 小灰球体内灵力充裕,从出生时便是仙身,自然是能够变成人形的。就如当初云野刚出生时,身具魔族血脉,没几天就能化成人形,而后也一直以人形生活。 可小半个月过去,小灰球仍是一副小兔子模样,没有一点要变成人的样子。 就连开口说话也没有。 不过对此白荼倒是不着急。 小灰球原本就比寻常幼兔长得快,生长速度更是远超民间婴儿,没必要心急。更何况,他自己就很喜欢在没人的时候恢复原形,小灰球定然是继承了他这习惯。 难得自家这披着兔子皮的láng崽子有一处像他,白荼一想到这个,就恨不得他能多当几天兔子。 这日,白荼抱着小灰球在院子里晒太阳。 小灰球缩在白荼怀里呼呼大睡。 小崽子没刚出生时那么黏人,白荼不需要时时刻刻变成原形抱着他。可唯独睡觉的时候,小灰球仍喜欢缩在他肚子下面,怎么教都改不过来。 今日天气正好,和煦的阳光撒在一白一灰两只兔子身上,微风轻轻chuī动着兔子毛,白荼惬意得昏昏欲睡。 忽然,他似是感应到什么,睁开眼,看向了庭院大门的方向。 不多时,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庭院外。 白荼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微动,朝那人点点头:“师兄,好久不见。” 荀易也不客气,推开门走进来:“你最近是越发重色轻友了,儿子出生也不给师兄来个信,若非我昨日占了一卦,还什么也不知道。” 白荼却是反问:“师兄没收到我的信?” 荀易一愣:“你给我写信了?” 白荼道:“我将信件寄去了无涯谷,师兄怎么会没看见?” 荀易一听这话,眼神躲闪一下,吞吞吐吐道:“你……你传信去无涯谷做什么,不,我的意思是说……我最近没回无涯谷,你自然找不到人。” 他说完这话就觉得不对,虽说他没在无涯谷,但若真有信送到,他怎么会一点不曾察觉? 白荼暗笑一声,低下头没再多言。 荀易笑骂:“好啊你,学会给人下套了?” 白荼揶揄:“看来我没猜错,师兄这是怎么了,为何连自家修行福地都不敢回了?” “谁说我不敢回的,我那是——”荀易话音一滞,又质问道,“现在是我问你,怎么变成你问我了?” “不与师兄说笑了。”白荼道,“这孩子还小,见生人难免害怕,这才没提前告知师兄。师兄莫怪。” 荀易:“不说这个了,我小师侄呢,还不带出来我见见?” 白荼朝旁边挪了挪,露出藏在他身下的小灰球。 白荼与荀易说话时,已经感觉到小灰球依稀醒了。可这小家伙应当是睡迷糊了,懒洋洋地窝在白荼怀里,一动不动。 此时白荼挪开了,小灰球不满地皱了皱鼻子,闭着眼睛伸直两只前爪,拽着白荼身上的绒毛不让他走,整个脑袋都埋进了白荼怀里。 白荼温声劝道:“小灰球乖,出来让师伯见见你。” 小灰球:“嘤嘤呜……” 小灰球哼唧了好一会儿,白荼又是哄又是舔,才终于让他勉为其难把脑袋露出来。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迷糊地眨了眨,看向站在他们面前的荀易。 荀易眼前一亮,夸道:“哟,这小崽子长得真水灵,与你小时候一模一样。不愧是我师弟的儿子,真是——” 小灰球听懂了这是在夸他,得意地叫了一声:“嗷呜——” 荀易:“……真是不同寻常。” 会láng叫的兔子。 不走寻常路。 白荼无奈地笑笑:“除了是只兔子外,他哪里像我了?” “怎么不像,看这眼睛,看这耳朵,除了毛色不同,分明就是一样。”荀易说着,想起前事,又笑道,“当初我捡到你时,你也没比这小兔子大多少。若非你模样生得可爱,难保我那时会不会将你丢在路边不管了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这人是将他当宠物捡回去的吧??? 荀易没管他,弯下腰,伸手在小灰球脑袋上轻揉了一下:“会说话了吗?小兔子,叫声师伯,有礼物给你。” 小灰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,一双眼懵懂地看向荀易,试探地叫了一声:“嗷呜?” 荀易捏了捏他的脸,酸溜溜道:“你一只兔子学什么láng叫,别向你那个láng崽父亲学,乖乖当只兔子多好。” 白荼无奈摇头。 他这师兄对云野的敌意,是越来越不加收敛了。 其实白荼当初收云野为徒时,荀易便不怎么同意。一只láng妖,又身具魔族血脉,就是个□□。不过拗不过白荼执意如此,荀易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但说敌意是不曾有的。 可自从得知白荼怀了云野的孩子后,这人对云野的敌意越发明显,颇有一种自己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意味。 小灰球不明白荀易的意思,还当他是在夸自己,继续欢快地叫起来:“嗷呜嗷呜——” 白荼摸了摸自家傻儿子的背,笑道:“师兄就别难为他了,他现在还不会说话,只会这么叫。” 荀易没再逗他,从怀中取出一条坠子。 那坠子小巧玲珑,晶莹剔透,用一条纤细的红绳系着,一看就是给孩子佩戴的。 白荼立即认出了那东西。 “霜寒石。”白荼愣了一下,摇摇头,“师兄,此物太贵重,我不能——” 荀易打断:“给我家小师侄的,又不是给你的,与你有何gān系?” “可……” 天地间灵器异宝甚多,这霜寒石不算最为珍贵,却也价值非凡。只因它生在极寒之地,每百年才能形成一颗,吸收百年天地灵气,是对修行者极为重要的宝物。 荀易没理会白荼,兀自在小灰球身上比划一下,将坠子戴到小灰球脖子上。那红绳接触到小灰球,立即自动收缩,变作最适合他佩戴的长短。 小灰球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小坠子,欢喜得“嗷呜”叫个不停。 “你看,我小师侄多喜欢,你啊……”他话还没说完,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。 云野端着一个小碟从庭院后方走过来:“师尊,我已将晚膳食物做好,该喂小灰球吃东西了。” 他走到近前,才像是刚注意到荀易似的,朝他简单行了一礼:“原来是师伯来了。” 他穿了一件寻常民间服饰,袖口挽起几寸,露出纤细有力的小臂,手臂上还搭着个素白的围裙。 的确是过日子的模样。 荀易稍有恍惚,白荼却神色如常地叼起小灰球,身形一展变回了人形。 他将小灰球放到云野手上,手指捏了捏小灰球的脸:“乖乖与你爹吃饭去,我和你师伯说会儿话。” 小灰球闻见了肉香,也顾不得白荼,在云野手掌里用两只后足站立,两只前爪攀着他手里的小碟,口中“嗷呜嗷呜”叫唤,像是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埋进碗里。 云野没动。 他看了白荼一眼,像是想说什么,却最终没有开口,径直带着小灰球进了屋。 父子俩进了屋,白荼领着荀易在庭院的石桌旁坐下。 他怀孕时身形便没有多少变化,唯有腹部隆起。如今生产完腹部消退下去,腰肢恢复往常纤细,但脸上倒是肉眼可见比过去稍饱满了些,气色也好了不少。 荀易道:“看来云野将你照顾得很好。” “谈不上什么照顾,他那人就爱小题大做。”白荼摇摇头,“这段时日他觉得我看顾小灰球操劳,总是想着法给我找灵材滋补,说了不需要也不听,他那魔渊贫瘠成那样,也亏得他找得到这么多灵材。” 荀易却没回答,他深深地看向他,须臾,轻笑:“难怪你能为他破无情道,我从未见你这般对一个人。” 白荼偏头看向房门的方向,嘴角轻轻勾起:“是啊,只是这傻子好像还不明白。” 荀易惊讶:“你还没告诉他?” 白荼:“……没有合适的时机。” 荀易问:“是找不到时机,还是过不去师徒关系这道坎?” 白荼沉默。 荀易:“你孩子都为他生了,还有什么可怕的?” “……这不一样。”白荼停顿了一会儿,又道,“师兄还在说我,你又何尝不是?” 白荼:“裴染……应当也没做什么,怎么师兄就怕得连无涯谷都不敢回了?” 荀易:“……” 屋内,云野坐在桌边,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肉糜喂给小灰球。 云野:“怎么说了这么久的话,你猜他们在说什么呢?” 小灰球没理会他,只顾着大口嚼食着,一边吃,还一边把肉糜里混进去的小草叶吐到一旁。 云野皱眉:“不许把草吐掉,回头你爹爹看见要生气的。” 小灰球仰起头,用一双眼睛立即蒙上了水雾:“嘤嘤呜……” 他这爱吃肉的性子与云野如出一辙,还变本加厉到一点草叶蔬菜都不肯吃,挑食挑得十分固执。 无奈之下,云野只好将草叶混在肉糜里一起蒸熟,小崽子分不出,自然一并吃掉。不过这小崽子上了一两次当后,很快就学会了该如何分辨肉和草叶,发展到如今,已经能准确地将草叶挑出来吐掉。 几日下来,云野对小崽子的卖萌战术已经免疫,不为所动道:“别在这儿给我装,你爹爹说了,不能只吃肉,要吃点草叶。” 他舀起一勺混杂着草叶的肉糜,喂到小灰球口边:“乖乖吃下去,对你身体好。” 小灰球看了看勺子里的食物,屁股往后挪了几分,无声地抗议。 云野想了想,凑到小灰球面前,低声道:“小灰球,商量个事。你哭一个,把爹爹叫进来,我就不告诉他你又把草叶吐掉的事,行吗?” 小灰球眨眨眼,像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。 云野眉头一皱,认真道:“嗷呜——嗷嗷嗷呜!” 小灰球似懂非懂:“……嗷呜?” 云野点头:“嗷呜嗷呜。” 小灰球:“嗷!” 片刻后,小灰球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屋内响起,吓得刚送走荀易,正要进门的白荼一个哆嗦。 第38章 白荼连忙推门而入。 屋内, 云野将小灰球抱在手心里, 后者背对着他, 哭得浑身颤动不止。 白荼心头一紧,快步走到桌边:“这是怎么了?” 云野轻抚着小灰球的脊背,抬头却是先看向了门外:“师伯走了?” “嗯,走了。”白荼点点头,摸了摸小灰球的脑袋, 温声道, “爹爹来了, 别哭。” 他问云野:“刚刚不还好好的吗,你欺负他了?” 云野连忙解释:“与我无关。谁让师尊老与师伯说话,小灰球这么久没见你, 自然想你了。” 像是配合他的话,小灰球顿时嚎得更厉害了。 白荼又心疼又好笑,忙将小灰球抱进怀里。可这一转过来, 白荼立即发现不对。 小兔子嚎得厉害,可脸上分明一滴眼泪也没有。 接触到白荼的眼神,小灰球嚎得呛了一下,立即收了哭嚎的模样, 心虚地把脑袋埋在白荼掌心里, 将自己团成了个小毛球。 白荼抬眼看向云野。 云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。 白荼将小灰球放到桌上。 小灰球刚重获自由,立即跳到云野手背后藏好, 口中怂巴巴地小声“嘤呜”, 却忘记收回那对挺立的尖耳朵。 白荼无奈笑笑, 问:“你们到底怎么了?” 云野不答。 白荼不再追究,目光看向桌上的小碟子。方才这一闹,小灰球的晚饭还没吃完,碟子里还剩下大半肉糜。 白荼:“怎么还没吃完,出来,爹爹喂你。” 小灰球躲在云野手背后面,用力摇了摇脑袋,一双眼无声地看向云野,满眼都是控诉。 说好了只要装哭就不让他吃草的。 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。 云野:“师尊,小灰球他……” 白荼淡淡看了他一眼。 云野话音一滞,想也不想地将小灰球推到白荼手边:“是该吃点草叶,小孩子不能挑食。” ……出卖儿子出卖得非常gān脆利落。 最终,小灰球只能在白荼的督促下,将那小碟混着草叶的肉糜吃了个gān净。 云野去收拾东西,白荼抱着小灰球回到他的小窝边。 为了让小灰球早日学会自己睡觉,云野特意给他做了个比原先小许多的小草窝,就放在白荼的枕头边。 白荼将小崽子放进窝里,正要收回手,却被小灰球伸出前爪抱住。 还想让他抱着睡。 白荼摇摇头:“不行,说好了昨晚是最后一次,今日要自己睡。” 小灰球眼巴巴地看向白荼,白荼不为所动,他只得收回爪子,乖乖在小窝里团好。 这小崽子虽然总爱黏着白荼,可也怕极了他,与自家父亲怂得别无二致。 白荼用手指缓慢抚摸他背上的绒毛,小灰球安静下来,不一会儿就睡熟了。 须臾,云野从门外走进来。 看见白荼还守在chuáng边,他悄无声息凑上前来,从身后轻轻拥住了白荼。 白荼怔愣一下,拍了拍他的手:“怎么了?” 云野把头埋在白荼脖颈间,闷声道:“师尊许久没有与我单独说过话了。” 白荼偏头看他:“这就是你今日伙同小灰球,一起骗我的理由?” 云野收回手,目光心虚地看向地面。 白荼轻叹一声,见小灰球已经睡熟,起身走到外间的桌边坐下。 云野连忙跟上去,殷勤给白荼倒了杯茶。 白荼抿了口茶水,云野却站在他身边,一言不发。 白荼抬眼看他:“嫌我不与你独处,现在有机会了,你反而什么话也不说?” “我……” 白荼主动挑起话头:“今日我在外面,与师兄闲聊之余,也聊了些修真界的近况。” 云野问:“如何?” 白荼:“我离开天衍宗前,凌微答应我会极力促成正道答应与魔渊和平相处,不过看样子……没有那么容易。” 云野点头:“正魔两道积怨已久,自然没有那么简单达成协定。” 白荼道:“修真界如今对魔渊误解极深,且敌意深重,若想两道不再有纷争,魔渊一昧退避并不是长久之策。” “我明白。” 白荼:“所以我想……能否让魔渊主动出面,或许事情会变得简单些。” 云野却是沉默下来。 白荼皱了皱眉:“魔渊出了什么事?” 云野与白荼隐居在祁鸣山已经一月有余,他将魔渊的事务尽数jiāo给两位护法打理。这段时日,白荼鲜少过问魔渊的近况。 云野摇摇头:“没有,师尊不必担心。” 白荼抬眼看他,没有回答。 云野停顿一下,如实道:“不过是内部一些小摩擦,魔渊先前也曾群龙无首多年,这点小事,他们自己能解决好。” 白荼张了张口,像是还想再问些什么,云野却凑到他身边,软声道:“好不容易能与师尊独处,师尊为何总谈公事?” 白荼也意识到自己这话题有些扫兴,歉疚道:“抱歉。” “师尊不必如此。”云野弯了弯嘴角,道,“我说笑的。只要能与师尊在一起,无论说什么我都很开心。” 白荼心中一动,平白又想起今日荀易的话。 在对待云野的事情上,他的确是过于被动了些。 小灰球出生后,两个刚当父亲的人为了孩子手忙脚乱,像极了寻常百姓家的小夫妻。可白荼从来没有直接向云野表示过自己的想法。 这个人,现在是以什么心情,留在他身边的呢? 白荼一时失神,云野在他身边轻声唤道:“师尊?” “师尊今日是不是累了,不如早些休息吧。我去帮师尊整理chuáng铺。” 云野说着就要起身,白荼伸手拉住他的衣袖。 “云野,我……”白荼扯着对方衣袖的手指紧了紧,心脏飞速跳动,脸上隐约有些发烫。他不敢抬眼,鼓足勇气开口道:“我——” 忽然,内间传来一声异响,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。 白荼脸色一变,立即起身朝内间走去。 原本好生放在chuáng边的小草窝如今倒扣在地上,方才应当就是这东西落地的声响。白荼急忙掀开草窝,只见那灰色的小毛团依旧安稳地在地面上熟睡着,一点没有因为摔下chuáng而被吵醒。 白荼:“……” 这也睡得太死了。 而且竟然将小窝都掀到了地上,这崽子睡觉到底有多不老实? 白荼无奈摇头,正要伸手将小崽子抱回窝里,眼前却忽然闪过一道亮光。 光芒消散后,地面上已没有小兔子的身影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漂亮的男童。 白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 这还是小灰球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变成人形。 男童此刻安静地蜷缩在地上,也就一岁有余的模样,站起来大约还不到白荼的大腿高。他五官还未完全长开,纤长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,依稀可看出jīng致的轮廓。 那眉宇与白荼格外相像,而细看之下,又带了几分云野的神韵。 白荼垂眸看着小灰球,心中柔软无比,半晌才轻轻开口:“他……” 云野嘴角勾起,柔声道:“他长得好像师尊。” 白荼与云野其实早能以修为帮助小灰球变成人形,但二人一致觉得应当仍由他自由成长,所以并未从中插手。但话虽如此,他们心中免不了期待小灰球变成人形的模样。 许是地上有些凉,小灰球不安分地挥动着藕节般的小手臂,口中发出嘤嘤呜呜的声响。 白荼忙将他抱起来。 回到熟悉的怀抱,小灰球立即安静下来,乖乖依偎在白荼的怀里。 自家儿子刚变作人形,白荼越看越觉得喜欢,一时间竟舍不得将他放下。 云野看出他的想法,兀自帮白荼整理好chuáng榻,道:“师尊早些躺下休息吧,小灰球也能睡得舒服些。” 云野说完,转头往门外走。 早先白荼刚生产完时,每日以原形守着小灰球,没安全感得很,云野便也在他房中陪他。可自从小灰球稍长大了些,白荼也可以恢复人形后,云野便再没有留宿过他的屋子。 他对白荼照顾得细致入微,却也克制有礼,不曾逾越半步。 白荼沉默一会儿,在云野推门前轻轻开口:“云野。” 云野脚步一顿:“师尊?” “你……”白荼抿了抿唇,低声道,“你就留在这里吧。” 云野眼神亮了亮,问:“师尊当真么?” 白荼将怀中的婴儿放到chuáng榻中央,站起身:“嗯。” 云野轻叹一声,缓慢走回白荼面前。 他的距离一下离得极近,白荼下意识朝后躲了一下,跌坐在chuáng边。 云野弯下腰,凑到白荼面前,轻声问道:“师尊知道留下我是什么后果么?” 白荼眼神躲闪:“我……” 云野眼神暗了几分,转过身:“我还是回屋吧,我——” 他话音未落,白荼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。 云野回头,白荼立即心虚地松开手。 他仓惶转开目光,局促道:“你可以留下,不,我是说……小灰球一定也想每日醒来能见到你,他这么喜欢你……” 听了这话,云野忽然倾身上前,直将白荼bī到chuáng头。 白荼退无可退,只得看着那张脸离他越来越近。 云野将白荼圈在chuáng头,声音放得极轻:“师尊若是想试探我的忍耐力,还是尽早打消这念头。” “我忍不住的。”云野叹息一声,声音里潜藏着某种极为危险的情绪,“师尊一定想象不到我有多喜欢你,多想对你做点什么……” 白荼眼睫颤了颤,心跳快得几乎要破胸而出。 云野深深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,指腹状似不经意地擦过对方的唇角,正想俯身下去,动作却是一顿。 二人不约而同转过头。 二人身边,小灰球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,正跪坐在chuáng上,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们。 小灰球歪了歪脑袋,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疑惑:“嗷呜?” 第39章 暧昧的氛围被小灰球这声“嗷呜”打破, 白荼恍然清醒, 一把将云野推开。 小灰球没明白他们在做什么,他茫然地低下头,看着自己两只胖乎乎的小手,手指动了动,新奇地朝二人挥舞:“嗷呜嗷呜……” “是呀是呀,你变成人了。”云野叹息一声, 将小灰球抱进怀里。 他难得有机会想占师尊的便宜,这醒得不合时宜的小东西…… 小灰球这一睁眼,看上去倒与云野更相似了些。那双眼睛眸色极深, 眼尾狭长隐约上挑,与白荼的桃花眼全然不同。 云野让小灰球坐在他腿上,严肃道:“做人之后不能再嗷嗷叫了, 来,叫声爹爹。” 小灰球歪着脑袋思索:“嗷?” 云野纠正:“不是,是爹爹。” 小灰球眉头皱成一团,认真地跟着学:“嗷……嗷呜。” 云野还想再jiāo,白荼拉住他:“好了,他还小, 一时半会儿应当是学不会,别闹了。” “好吧,听师尊的, ”云野拍了拍小灰球的屁股, 将他还给白荼, “放过你了。” 变作人形后,更方便了小灰球撒娇。他伸手抱住白荼的脖子,在他脖颈间亲昵地蹭蹭,口中欢快地嗷呜叫着。 白荼习以为常地将他抱进怀里,轻轻拍着小灰球的脊背,仍由小崽子蹭他。 云野在一旁看着,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。 原本现在抱着师尊的应当是他才对,这小混蛋…… 小灰球玩够了,仰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,睡意稀松。 白荼将他放回chuáng榻上,扯过被子盖好。 小灰球变成人后没法自己睡小草窝,白荼只能让他睡在chuáng上。 白荼帮小灰球盖好被子,后知后觉有些怀疑,这小家伙是不是不想自己一个人睡,才挑了今晚变成人形的? 小灰球被白荼塞进被窝里,却不肯老实,他手不安分地伸出来,要去抓站在chuáng边的云野的衣襟。 云野无奈地笑笑,道:“那师尊就先休息,我回房了。” 白荼动作一顿,还没说什么,小崽子先不乐意了。他从被子里爬起来,口中轻轻“嗷呜”两声。 云野摸了摸他的脑袋:“乖乖睡觉,爹爹明早再来看你。” 见云野要走,小灰球眉头一皱,眼中立即泛起了泪花:“嘤呜……” 白荼失笑,温声哄道:“哭什么啊小傻子,你爹又不是不回来了。你现在乖乖躺下,明天一睁眼就能再看见他啦。” 小灰球还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,他只知道有一位爹爹要离开,顿时又着急又委屈,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:“呜呜……爹,爹爹……” 白荼一怔。 小灰球声音里带着哭腔,那声“爹爹”唤得十分含糊,白荼险些要以为自己听错了。 白荼恍惚道:“你……你再叫一次。” 小灰球扑到白荼怀里,哭得直抽气:“呜呜……不想爹爹走,嗷呜呜……” 他还分不清人话与láng语的差别,没说两句就恢复了原样。 白荼听不得他哭,轻拍他的背,温声哄道:“好,不走。你云爹爹不走,我也不走。我们留下陪你,好不好?” 小灰球哭声暂时停了,他不太相信似的,抬头看向了云野。 云野忙道:“嗯,不走了。” 小灰球立即止住了眼泪,他用手背抹掉眼泪,声音重新愉悦起来:“嗷……嗷嗷呜……” 白荼:“……” 感情刚刚是在演??? 小灰球从白荼的怀抱里挣脱出去,拉过云野的手要将他往chuáng上带。 云野无声地与白荼对视一眼,一时没有动。可小灰球见他犹豫,眉头一皱,一副又要哭的模样。云野心下无奈,只得顺从地跟着他上了chuáng。 最终,二人听从儿子的吩咐,一人睡内侧一人睡外侧,将小灰球放在中间。 安排得明明白白。 小灰球挤进白荼怀里,手中还紧抓着云野的手指,总算闭上眼,呼吸平顺下来。 见他像是睡着了,云野无奈叹息一声:“这小子……” 他抬眼,却见白荼正认真地看向他。 二人此刻距离隔得几近,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里,某种藏不住的情绪丝丝缕缕倾泻而出。 白荼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。 他来到这世界已经太久了,久到他几乎忘记前身过往,也忘记……有家是什么感觉。 这些年,他将自己完全当做这个世界的人。作为昭华仙君,他维护正道安危,心系天下苍生。他独来独往多年,甚至刚生下这小家伙的时候,他都有些不习惯。 可是现在…… 白荼手臂稍稍收紧,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。那温暖柔软的躯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,他已经有了一个家。 而且,那种情绪在今夜尤为突出。 像是做梦一样。 白荼一时失神,直到一只手落到他脸上。 云野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在白荼脸上大逆不道地捏了一下,嘴角扬起:“师尊看我做什么?” “我,我没有……”白荼仓惶地偏过头,不再看他。 白荼的长发在chuáng上铺散开,露出微微发红的耳垂。 云野仿若发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,他撩开白荼散落的长发,手指划到对方耳垂旁:“原来师尊说谎的时候,耳朵会红么?” “……云野!” “在。”云野将声音压得极低,轻声道,“师尊小声点,可别又将这小家伙吵醒,那可就该没完没了了。” 白荼阖下眼眸,没再说什么,也不敢再看他。 可云野却变本加厉,直接伸直手臂将白荼连带睡着的小灰球一起揽进怀里。 白荼:“你——” 云野轻抚着白荼的脊背,在他耳边低声道:“别担心,我什么也不做,方才是哄骗师尊的。” 云野说完,将白荼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前,声音轻柔:“睡吧,白小软,晚安。” 小灰球变成人形后生长极快,不过四五日光景,便已有三岁幼童般大小。说话也比先前流利许多,不会再分不清人语和láng语。 仙妖生长速度与旁人不同,皆是早期较快,到了一定程度后便会慢下来,生长速度甚至比不上寻常凡人。 眼看小灰球生长速度渐渐慢下来,可他名字该叫什么,还是没能确定下来。 白荼和云野各自寻了些比较满意的名字,只是最终该如何抉择,却让二人犯了难。最终,还是云野决定,将这些名字都誊抄下来,让小灰球自己去找,最终挑中哪个,就叫哪个。 虽说此法看上去颇为随意,可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。 白荼将二人想好的名字在宣纸上誊抄一遍,云野抱来小灰球放到桌上。宣纸上共有十来个名字,小灰球趴在宣纸边,好奇地歪着脑袋左看右看。 白荼的字迹隽秀,工工整整,颇有一番韵味。只是小灰球如今连说话都不会太多,自然别说是识字。 他认真看了许久,也只能判断出一个“画得好看”来。 云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:“别只顾着看,去抓一个喜欢的,快去。” 小灰球往前爬了两步,白荼也站在桌边,静静等待。 小灰球好奇地爬上宣纸,很快便左手一个,右手一个,按在了两个名字上面。 云野哭笑不得:“让你只挑一个,这是何意?你还想叫两个名字不成?” 小灰球听言歪了歪脑袋,却没有松开手,坚持道:“喜欢嗷!” “不行,只准选一个。”白荼道,“告诉爹爹,你想要哪个?” 小灰球手掌微微展开,看了看左手,又看了看右手,似是极难抉择。 他可怜兮兮地朝云野求助:“都喜欢呜……” 云野对他远不如白荼那么严厉,小灰球往日要是犯了什么错,第一反应就是找云野,而云野也处处哄着惯着。为此,白荼还与云野生了几次气。 如今在自家师尊眼皮底下,云野不敢再向着小灰球,严厉道:“听爹爹话,只能挑一个。” 听云野这么说,小灰球也不敢再不听话。他抉择许久,终于松开了一只手。 两个字从手掌下面露出来。 “如许”。 白荼眉头舒展开,点头道:“好,以后你便叫云如许。” “问渠哪得清如许”,这两个字,的确是这列出的许多名字中,他相对满意的。 了却一桩事,白荼起身收拾桌上的纸砚,小灰球却没有多少开心的模样。 他虽不知道这些字怎么念,又是何意,但他大抵知道这些都是将要给他做名字的。正因为这样,他才会在两个名字里面难以抉择。 另一个他也很喜欢呀。 小灰球苦恼地看着自己另一只手,愁得不知该怎么办。 “给云爹爹看看,是什么字这么喜欢?”云野走上前去,拉开小灰球的另一只手。 那手掌下方,正好是一个“诺”字。 云野思索一下,将小灰球抱起来走到一边,温声哄道:“小灰球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名字?” 小灰球:“是的嗷……” 云野:“可是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名字,那该怎么办?” 小灰球低下头,像是陷入思考。 云野正要再提示,小灰球忽然开心道:“再有一个小灰球就可以啦!” “错啦。”云野摇摇头,“不是再有一个小灰球,是再有一个弟弟。” 小灰球忙改口:“小灰球想要有个弟弟!” 好小子,很上道。 云野继续引导:“那小灰球知道,要怎么样才能再有个弟弟么?” “唔……不知道嗷……” 云野道:“你爹爹知道,你去问问他好不好?” “好哇!”小灰球点点头,重新走向在桌案旁的白荼。 白荼收拾完纸砚,在桌边坐下饮茶。 小灰球走到他脚边,仰着头看他,一脸懵懂道:“爹爹,爹爹,云爹爹让我来问您,怎么样才能再有个弟弟嗷,小灰球想要弟弟!” 白荼猛地呛了口茶。 第40章 “咳咳……”白荼咳嗽几声, 愤愤抬头看向云野。 后者心虚地躲开目光,转头就想往门外跑。 “回来!” 房门砰地在云野面前合上。 云野沉默片刻, 硬着头皮转过头来,朝白荼赔笑道:“师尊, 天快要黑了, 我是要做饭去。” 白荼不吃他这套, 淡声道:“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。” 云野不承认:“是小灰球自己问我的, 我不知如何告诉他,这才让他去找师尊。” 白荼低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小灰球。 后者可怜兮兮地扒着桌沿,像是不明白白荼为何突然生气,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尽是懵懂茫然之色。 白荼叹息一声,将他搂到怀里, 声音放柔了些:“小灰球为什么想要弟弟?” 小灰球道:“可以给弟弟起名字!还可以和弟弟一起玩!爹爹, 小灰球好想要弟弟,要怎么才能有弟弟?” 白荼默然片刻, 循循善诱:“可是若真有了弟弟, 小灰球就得学着照顾弟弟了。小灰球现在自己都还要人照顾, 能照顾好弟弟吗?” 小灰球歪了歪脑袋, 一副苦恼的模样:“呜……照顾弟弟, 可以的吧, 小灰球可以陪他玩。” 白荼想了想, 继续道:“可弟弟年纪比小灰球小, 爹爹要时时陪着他, 谁来陪小灰球呢?” “那……那不可以, 小灰球不要弟弟了!”小灰球天塌似的摇摇头,双臂抱紧了白荼的脖子,委屈道,“不要弟弟,爹爹只许抱我。” 白荼现在对付儿子很有一套,很快便将他哄好了。 云野笑道:“果真还是师尊有办法。” 他淡淡扫了他抬眼,房门重新打开。 白荼道:“你去吧,下次不许乱教他。” 云野忙认怂:“不敢了。” 白荼低头看了看小灰球明显比前几日圆润一圈的身体,迟疑片刻,道:“少做一些,他……他最近吃得太多了。” 小灰球听了这话,噌地抬起头,可怜兮兮地看向白荼:“……饿呜。” 白荼:“……那还是照旧吧。” “好。”云野含笑点点头,转身出门。 他刚走到庭院前,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,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边。 一只黑色灵蝶从天边飞来,萦绕在他身侧萦绕。 云野敛下脸上的笑意,走到庭院僻静处,抬起手,让灵蝶停在他指尖。 “尊上。”女护法芷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。 云野皱了皱眉:“情况如何?” “不太乐观。”芷风道,“对方不肯谈和,集结魔军兵临城下,像是随时准备开战。” 云野眉宇紧皱,吩咐道:“调集警备,提前做好防范,若对方当真开战,临渊城便出兵迎战。” “是。” 云野转头看向房屋的方向。 透过窗户,能看见白荼正执着小灰球的手,一笔一划教他写字。 云野闭了闭眼,问:“若当真开战,你们可以撑多久?” “不出三日。” “我明白了。”云野道,“我会尽快赶回来。” 灵蝶幻化成一道黑烟消失在虚空中,云野轻轻叹息一声,转头走向了后厨。 屋内,白荼将小灰球的手握在掌心,在纸上缓缓写下三个字:“云如许,这是你的名字。” “好看!” 白荼问:“想不想自己试试?” 小灰球欢快道:“嗷嗷!” 白荼将毛笔变到恰好方便小灰球握住的大小,将毛笔递给他。小灰球拿起毛笔,认真地在纸上描摹那三个字。 很快,宣纸上出现三个歪歪扭扭,鬼画符一般的字迹。 小灰球皱着脸:“……不好看。” “无妨。”白荼重新牵过他的手:“慢慢来,我再教你一次。” 他拉着小灰球的手一遍遍书写那三个字,却是想起了一些旧事:“当初我也是如此教你阿爹的,不过他学得比你慢很多,总要我一遍又一遍手把手的教。” “你看,这是你阿爹的名字。” 他拉着小灰球的手,在纸上缓缓写下“云野”二字。 小灰球夸赞道:“阿爹的名字也好好看呀,不对,是爹爹写得好看嗷!” 白荼轻声笑了笑,放开小灰球让他自己写着玩。 小灰球年纪还小,白荼还没有让他这么快就学习这些的想法。今日不过是小灰球刚有了名字,自己提出想学,他才会教他一些。 小灰球照着那两个名字画了一会儿,没多久就写出了些模样,至少勉qiáng能分辨那是什么字了。他犹不满足,又转头问白荼:“爹爹的名字呢?” 白荼道:“我教你。” 他执起小灰球握笔的手,下笔前却是一顿。 昭华仙君幼时被带回昆仑,由昆仑仙君赐名昭华,而后便以此为道号,世人也只识得他这名字。 可那是昭华仙君的名字,不是白荼的。 白荼沉默片刻,下笔,在宣纸上写下“白荼”二字。 小灰球低头看去,苦恼道:“这个字好难嗷。” 话虽如此,他仍然仔细地在纸上描摹那两个字,一笔一划,格外认真。 没过多久,云野端着一碗肉糜推门而入。 小孩子的注意力只能集中片刻,见云野进来,他满心的学习大法瞬间消失殆尽,从白荼怀里挣脱出去,嗒嗒跑向了云野。 小灰球:“可以吃饭啦!” 云野将小碗放到桌上,塞给小灰球一把勺子:“乖乖坐好,自己吃。” “怎么又放了叶子嗷……”小灰球没jīng打采地拨弄着碗里的草叶。 云野:“这是你爹爹特意托人送来的仙草,你平日想吃还吃不到呢,快吃,不许挑食。” 白荼走过来:“我来吧。” 白荼往桌边一坐,小灰球顿时不敢再说什么,乖乖低头吃饭。 云野走到桌案边收拾父子俩留下的残局,目光接触到宣纸时,动作却是一顿。在被小灰球画得杂乱无章的宣纸上,隐约可看出白荼书写的那三个名字。 云野在其中一个陌生的名字上停顿许久,若有所思地笑了笑。 小灰球吃完晚膳,又缠着白荼玩了一会儿,直到夜幕降临,才被白荼哄着去睡觉。 今夜月色正好,云野在庭院内煮了壶安神茶。 白荼从屋内走出来,轻轻合上门。 云野给白荼倒了杯茶,白荼正要伸手去接,云野却朝后躲了一下。 他歪着脑袋,轻声笑笑:“小白兔?” 白荼一愣,抬眼瞪他:“你又在胡说什么?” 云野将茶水递给他,悠悠道:“白荼,涂白,难怪师尊从不告诉过我你的俗名,原来……秘密在这里?” 白荼沉默一下。 昭华仙君的名字是昆仑仙君赐予的,自然不会有俗名。白荼这个名字,是他现世中父母起的。 不过,他小时候倒是的确常因为这个名字被人叫小白兔,后来yīn差阳错穿过来,竟成了只真正的兔子。 也不知该说是巧合,还是命运使然。 白荼本没想再隐瞒,反问他:“是又如何?” “师尊的名字很可爱。”云野说着,像是想到了什么,又笑道,“真好,以后可以继续叫你小白了。” 白荼脸颊微微发烫,他偏过头:“没大没小……” 云野没再说什么,二人在庭院中对坐饮茶。 过了一会儿,白荼淡淡道:“你准备瞒我多久?” 云野一怔,心虚道:“师尊是指什么?” 白荼:“我的修为还没有退化到,你与旁人在屋后说话,我都感受不到的地步。” 云野沉默片刻:“瞒不过师尊。” 白荼:“魔渊到底怎么了?” 云野道:“距临渊城领地边界不远处,有个名为万叠海之地。万叠海如今的统领,是我父亲的旧部,也是……乌鸠的兄长,名为乌麒。” “不久前,他派人送信到临渊城,放话要替乌鸠报仇。今日芷风传来消息,那人已经集结了所有临渊城统治外的魔渊兵马,要与临渊城开战。” 云野说完,轻嘲一声:“那两兄弟互看不顺有几十年了,往日一见面就是生死仇敌,谈何报仇。不过是找了个拙劣的借口罢了。他的目标,恐怕是中原正道。” “乌麒此人的野心比起乌鸠有过之而无不及,也是因为这样,当初才会被我父亲驱逐到万叠海。临渊城距离魔渊出口最近,想要攻打正道,必然要途径临渊城。所以我猜,他假意替兄弟报仇,实则是想通过临渊城,进入中原正道。” 白荼眉头轻皱。 云野的语气云淡风轻,但能让护法传信向他求助,事情应当没有这么简单。他一直知道魔渊内部危机四伏,可他却没想到,事情这么快就恶化至如此地步。 云野抬起手,手指在白荼的眉心轻轻拂过,温声道:“别担心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 白荼:“你打算何时走?” 云野怔愣一下,无奈地笑了笑。 或许是双儿体质缘故,白荼自从生产后便十分依赖他,云野早看出这些,往日有意无意与他多亲近些,尽量不让白荼独自一人。 也正因为这样,他迟迟不敢告诉白荼自己要回魔渊的事。 一晚上看不见他这人都受不了,若他真离开个数月,这人该怎么办? 孩子又该怎么办? 见云野许久没有说话,白荼道:“云野,你现在是魔渊尊主,不可感情用事。” “……我明白。” 白荼想了想,又道:“我与小灰球会照顾好自己,你不必担心。你早日回去,以免形势更加恶化。” 云野叹息一声,只得答应:“好,我明日一早离开。” 他转头看向屋内,摇了摇头:“至少得与那小家伙说一声,不然他又会哭闹,吵得师尊不得安宁。” 翌日一早,云野便将自己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了小灰球。 小灰球没有一点伤心的模样,他年纪太小,不懂得离别的含义,只顾着追问云野会不会给他带礼物回来。 云野捏了捏自家儿子的小胖脸:“会的,会给你带礼物,还有好吃的。” “好哇,那阿爹快去嗷!” 云野哭笑不得,暗示道:“阿爹可能会去很久很久,小灰球会等阿爹吗?” “会哒,小灰球和爹爹在这里等阿爹回来。” 云野:“那小灰球要照顾好爹爹,不要惹他生气,也不要让他太累,好不好?” “嗯嗯!小灰球会保护好爹爹的!” 白荼取来小灰球最喜欢的玩具递给他,道:“自己进屋去玩吧,我与你阿爹说会儿话。” 小灰球抱着玩具嗒嗒跑进屋,白荼看向云野,欲言又止。 云野问:“师尊想说什么?” 白荼迟疑片刻,问:“……你真不需要我与你一起回魔渊?” 云野摇摇头:“怎能让师尊因我以身犯险,更何况,小灰球该怎么办。难不成师尊还想带着他一道去魔渊?” “可是……” 云野认真观察着白荼的神情,似笑非笑道:“师尊这么说,是舍不得我走么?” 白荼怔愣一下,半晌,他低下头轻声道:“我……”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,因为云野忽然倾身,将他抱了个满怀。 “师尊别说。”云野靠在他耳边,低声道,“我其实很害怕师尊说不想我走,因为若是那样,我一定舍不得走。但同样,我也很害怕师尊根本不在乎我离开,所以……师尊什么也不要说。” 云野道:“我会尽快解决魔渊的事情,接你和小灰球回家。到那时,你再告诉我,你有没有想念过我,好吗?” 白荼鼻尖微微发酸,他将头埋在云野肩头,双手抬起,慢慢环住了云野的腰。 “好。” 第41章 云野这一走, 就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。 早先他还会时不时给白荼寄过来一封信,说明自己的近况与魔渊如今的情形。可渐渐的,来信的间隔越来越久, 距离上一封信,已经过去了五日有余。 白荼坐在桌案前, 看着风平làng静的天边,隐约有些不安。 魔渊内乱他有预料。自前任魔君身故, 到魔渊被封 那十余年,魔渊内部四分五裂,各自为营, 想要一统谈何容易。 云野这次回去, 必然危机重重。 白荼垂眸看着眼前的书册, 竟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 他太担心了。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,小小的身躯从外面跑进来:“爹爹!” 这些时日,小灰球又长高了不少, 与民间的幼童相比, 看上去已有四五岁年纪。 他跑到白荼身边, 将手中的东西举起来, 递给他看。 那是一个火红的毛团,身形瘦瘦小小,恰好能被小灰球两只手托举起来。颜色漂亮的绒毛里沾了不少泥土草叶,看上去脏兮兮的颇为láng狈。 是只年幼的红狐。 红狐被小灰球抱在手中, 不知是畏寒还是畏惧的瑟瑟发抖, 正小声呜咽着。 白荼:“……” 能把一只狐狸吓成这样, 这小家伙果然不是正经兔子。 白荼问:“你抓这狐狸来做什么?” 小灰球一脸期待:“可以烤来吃嗷!” 像是听懂了他这话,小狐狸身体剧烈地颤了颤,四肢不安地推拒着小灰球的手,却挣脱不开。 白荼默然片刻,思索一下,劝道:“你看这小狐狸多可怜,你当真想吃掉他吗?” 小灰球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红狐,小红狐已经被吓得有些意识恍惚,乖乖趴在他掌心不敢动了,只在口中小声地“咿呜”低鸣,一副小可怜样。 小灰球迟疑:“是好可怜呀,那……那我不吃了。” 白荼道:“小灰球是在哪里将它找到的?” 小灰球道:“外面的树林子里,我刚才在山上玩,在草丛里捡到了它。” “给我看看。” 白荼接过小红狐,将其放到桌面上,手指从他身上缓缓摸过。摸到后腿时,小红狐吃痛地“嗷”了一声,两只前爪竭力往前爬。 白荼明白过来:“它后腿受伤了。” “这么可怜呀。”小灰球连忙凑上去看,果真看见红狐后腿上有一块被血染过的痕迹。小灰球忙扯着白荼的衣袖:“爹爹救救他好不好。” 白荼问:“现在不吃它了。” 小灰球摇摇头:“不吃了。” “这才对。”白荼摸了摸他的头发,“爹爹明白你血液中有láng的野性,天生便想捕食比自己弱小的动物,弱肉qiáng食,你与你阿爹是一样的。可你不是要靠捕食生存的林间野shòu,山林中一切生灵平等,你不该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。越是qiáng者,越要保护弱者。” 小灰球似懂非懂地看向白荼。 白荼道:“现在不明白没关系,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。” 白荼的手指在红狐后腿处轻轻划过,些许灵力浸入其中,红狐后腿上的那片血痕消失,连带伤势也已然痊愈。 白荼:“好了,你去喂它些吃的,一会儿将它送回捡到它的地方,好吗?” 小灰球:“嗷嗷!” 小灰球抱着红狐出了门。 白荼简单收拾了桌案,他出门时,一眼便看见小灰球蹲在院子里,正在小声与它说什么。红狐像是几日没有吃过东西,低头大口吃着小灰球给它找来的蔬果。 见白荼走过来,小灰球仰头问道:“爹爹,我好喜欢小狐狸,我们可不可以养它嗷。” 红狐被食物噎了一下,猛地咳嗽起来。 白荼默然,又劝道:“可小狐狸不想留在这里呀。你想想,它原本自由自在的,你忽然将它抓起来喂养,让它再也没法回到森林里,你觉得它会开心吗?” 小灰球苦恼道:“应当不会开心吧,那我不养它了。” 二人将红狐送去小灰球捡到它的地方放生。红狐重获自由,朝前走了两步,又回眸看向父子二人。 小灰球朝它挥挥手:“再见啦小狐狸,改日还要来找我玩嗷!” 红狐抖了一下,连连摇头。 白荼道:“你灵识已开,好好修炼,切莫误入歧途,为祸苍生。” 红狐深深地看向白荼,也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,它很快转身跑入树林里,不见了踪影。 小灰球问:“也就是说,小狐狸以后也能变成人吗?” “现在还说不好,看它的机缘吧。”白荼道,“走了,回家。” 二人正要往回走,白荼忽然心有所感,转头看向树林深处。 不一会儿,林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走来。 白荼怔愣一下,下意识握紧了小灰球的手,朝他点点头:“凌微君。” 凌微君仍是在天衍宗上时那副打扮,他不紧不慢朝白荼走来,朝他行了一礼:“昭华仙君。” 小灰球眉头皱了皱,扯了扯白荼的衣袖:“爹爹,他……” 白荼朝他无声的摇摇头。 听见小灰球的声音,凌微君将目光落在他身上,不过只是淡淡扫了一眼,没有多说什么。 白荼淡声道:“回去再说吧。” 白荼领着凌微君回了庭院。 二人在堂屋坐下,白荼将小灰球抱在怀里,淡淡问:“凌微君前来所谓何事?” 凌微君:“这个……正道近日收到消息,魔渊正在内战,特来向仙尊询问一二。” “的确如此。”白荼道,“云野已经先行回到魔渊处理此事,凌微君不必担心。” 凌微君神情稍有迟疑,又道:“仙尊可曾想过,万一云野战败,又该如何?” “他不会。” “仙尊,这……” 白荼打断道:“就算他当真战败,有我在,魔族也不可能踏入中原半步,凌微君自可放心。” 凌微君低头饮茶,不再多言。 屋内一时寂静,小灰球却像是察觉到什么,在他怀中不安地动来动去,扯着白荼的衣袖想说什么。 白荼摸了摸他的脑袋,低声道:“小灰球要是累了,先变回原形睡一下,爹爹抱你。” 小灰球轻轻地“嗷呜”一声,变回一团灰色的小毛团,两只前爪扒拉着白荼的衣襟,将自己整个塞进了他的衣服里。 凌微君道:“既然如此,晚辈便不打扰了,先行告辞。” 白荼将小灰球放进衣服里藏好,悠悠起身:“凌微君远道而来,怎么这么急着走,不再多留一会儿。还有你带来的门外那群贵客……” 他话音刚落,一支羽箭从窗外she入屋中,直朝白荼刺来。羽箭在距离白荼仅剩半寸时陡然停下,箭身一转,笔直地刺入了站在一旁的凌微君。 凌微君身形一晃,躲开刺来的羽箭,身侧泛起一道黑雾。 眼看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黑雾中,凌微君脸上的神情一凝,他低下头,一把泛着白芒的仙剑恰好刺入他腹中。 仙剑抽出,凌微君身体震颤一下,跌倒在地,化作了另一副陌生的模样。 白荼右手执剑,左手将从他衣服里好奇探出脑袋的小灰球塞回去,身形化作一道剑影,掠上半空。 他刚消失在屋内,房屋四面八方快速刺入数十只羽箭,屋内顿时只剩一片láng藉。 白荼居高临下看去,一道道黑雾围绕在庭院附近,后知后觉察觉到白荼已经脱身,纷纷腾空追来。 “起。” 白荼轻声开口,以庭院为原点,地面顿时显出一个血色阵法。 丝丝缕缕的红线掠向半空,jiāo织成网,将追来的黑雾尽数拢在其中。 白荼抬剑挥去,银辉般的剑芒落在阵法上,只听一声怦然巨响,qiáng劲的剑意激dàng开,掀起滚滚尘làng。 烟尘散去,脚下已再无任何黑雾存在的痕迹。 白荼收了剑,小灰球从白荼的怀中冒出个脑袋,呆呆道:“爹爹,你把房子炸掉了。” 白荼:“无妨,能修好。” 小灰球:“可修好之前怎么办嗷?” 白荼正要回答,忽然感应到了什么。 他身形一晃,化作一道剑影落到地面上,拦在了一团正要离开的黑雾前方。手中仙剑出鞘,不偏不倚地指向黑雾。 黑雾中显出一个人形,而那把仙剑恰好落在他的脖颈间。 男子面容yīn鸷,脸上绘着魔纹:“不愧是昭华仙君,是我们低看你了。” 白荼问:“你们是何人?” “无可奉告。” 白荼道:“是乌麒派你们来的?他如何能派人离开魔渊?” “我都说了,无可奉告。” “也罢。”白荼摇了摇头,执剑的手轻轻一划,剑锋一转,瞬间刺破了那人咽喉。 那黑衣人颓然倒地,白荼收了剑,转身离开。 小灰兔子从他怀里钻出来:“爹爹,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?” 白荼问:“想不想你阿爹,我们去找他好不好?” 小灰球眨眨眼,嘿嘿一笑:“是你想阿爹了吧。” 白荼抬手轻轻敲在小灰球的脑袋上,问:“人小鬼大,你到底去不去?” 小灰球耳朵垂下来盖住脑袋,可怜兮兮道:“去……” “好。”白荼将小灰兔塞回怀里,低声道,“不过在去之前,爹爹还有些事要办。” 白荼说完这话,再次化作一道剑影掠上天际。 他去的方向,是天衍宗。 第42章 魔渊, 临渊城外五百里, 魔渊大军在此安营扎寨。 云野一身轻裘黑甲,登上城楼, 二位护法紧随其后。 城楼上,驻军统帅朝云野行了一礼:“见过尊上。” 云野的脸色隐隐发白, 摆摆手, 低声问:“如今情况如何?” 统帅回答:“先前一战, 敌军损伤惨重, 如今退守营地,暂无其他动作。” 云野轻咳两声, 吩咐:“不可掉以轻心。” 芷风担忧地看向他, 低声劝说:“尊上还是回去歇着吧, 您的伤……” “小伤而已。”云野摇摇头, 道, “敌军已经好几日没有行动,我怀疑另有图谋。吩咐下去,若明日他们再无动作, 我们明晚便夜袭敌营。” “可是您现在……” “我没事。”云野摇头打断。 他看向远处, 眉心紧蹙。 距离上次大战已过去了好几日,虽说乌麒大败,可也不至于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。这几日战场风平làng静, 他心中反而越发不安, 总觉得对方在偷偷计划什么。 云野道:“乌麒的休战没这么简单, 听我的, 我们先下手为qiáng。” 芷风迟疑一下,却只能应道:“……是。” 与此同时,万叠海军营中,乌麒在营帐内焦急地踱步。乌麒长相与乌鸠极为相似,但轮廓更深邃一些,不苟言笑,颇为威严。 身旁的副将出声劝慰:“乌麒大人,您先别着急——” “怎么能不急,我们都等了多少日了?!”乌麒怒道,“不过是让他们去抓个孩子,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。那么多人,竟打不过一个昭华仙君?” 副将迟疑道:“乌麒大人息怒,那人应当没这么好对付,乌鸠大人他……” “乌鸠,他就是个妇人之仁的东西。”乌麒不屑道,“若非他狠不下心直接杀了那姓云的,这魔渊早就是我们的,正道也早被我们攻破——” “大人!”有人从营帐外跑来,“大人,是、是——” 乌麒眉头一皱:“慌慌张张做什么,怎么了?” 来人话没说出口,胸膛忽然被一把利剑刺穿,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。此人身影瘫软在地,方才露出身后那素白的身影。 “昭华仙君?!”乌麒眼中闪过一丝惊愕,他与副将对视一眼,很快收敛下异样神情,“不知仙尊到此所为何事?难道正道现在已经管上魔渊内战之事了么?” 白荼抬眼看他。 他现在的处境其实十分尴尬。他名义上仍是正道仙君,若他出手gān涉魔渊内战,则会被添油加醋说成正道插手魔渊事务,越发激化正魔两道的关系。 因此,他只能让云野独自回来面对这些。 与云野暂别他尚且能够忍受,可若是这些人在他儿子身上动心思…… 白荼眼神暗了暗,没有回答,而是抬手将手中一个黑绸包裹的事物丢到乌麒脚边。 黑绸散落,里面滚出个人头。 正是乌鸠。 乌麒脸色一变。 “我为何来此你最清楚不过。”白荼道,“原先我不愿插手魔渊内斗之事,可你伙同乌鸠,通过传送秘法派兵进入中原。此事攸关正道安危,我不可不管。” 白荼神色清冷,眼神淡淡扫过营帐内二人,却令那二人不由脊背发凉。 “今日只是为了给你提个醒,若你再不退兵,我便亲自出手,剿灭万叠海。” 白荼说完这话,转身欲走,乌麒这才回过神来,大喝道:“你以为我这是什么地方,容你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不成?!来人!” 营帐外忽然涌入一批魔军,纷纷执剑朝白荼刺去。 可那剑锋刚触及到白荼,却像是刺入虚空。白荼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,随后消失在营帐内。 并非真身。 营帐内顿时乱做一团,而真正的白荼,早已不在万叠海的营地内。 白荼步入一片树林,小灰兔子从他怀中钻出来,跳到地上,变作人形。 小灰球好奇地左看右看:“这里就是阿爹的家吗?” 白荼:“嗯,小灰球觉得这里如何?” 小灰球摇了摇头,不怎么喜欢的模样:“太黑了……” 他说完这话,又欢快道:“不过要是阿爹和爹爹都住在这里,那小灰球也愿意留在这里嗷!” 白荼轻声笑笑,牵过他的手:“好,那我们去找阿爹吧。” “嗷嗷!” 云野前往军营,将预备派出夜袭的军队查阅一番,才在护法的执意要求下,回住处稍作歇息。 一行人刚走到云野如今居住的庭院前,云野忽然脚步一顿,像是感觉到什么。 庭院大门被人推开,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跑出来。 “阿爹!” 小灰球扑到云野怀里,云野一个没站稳,朝后踉跄一下,忙将怀里那崽子抱紧。 一个多月不见,小灰球长高了不少,脸蛋养得圆乎乎的,比以前看着更可爱。 云野将自家儿子抱在怀里,一时没反应过来,恍惚问:“你怎么来了,那你爹爹他……” 他话音一顿,若有所感地抬头。 一抹素白的身影站在门边,眸光柔和,嘴角擒着浅浅的笑意。 二人目光相接,白荼脸上的笑容却是收敛下来,眉宇间悄然皱起。 不过就一个多月的时间,这人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? 云野没注意到白荼的神情变化,因为小灰球已经扯着他的衣袖开始告状:“阿爹阿爹,我告诉你哦,爹爹把屋子炸掉了。” 云野一怔:“炸掉?” “是的嗷。”小灰球委屈道,“所以我们没有住的地方了,只能来找阿爹。” 云野:“这……” 等不及他说什么,白荼已经走到他面前。 白荼轻轻把小灰球拉开,皱眉看向云野,质问:“你受伤了?” 云野停顿一下,下意识后退半步:“没有,我……” “你与我进来。” 白荼不听他解释,不由分说扯过云野的手,将他往庭院里拽。 小灰球正想跟上,却被芷风拉住:“小少主,尊上与仙尊说悄悄话呢,就别跟上去了。少主肚子饿不饿,属下去给你准备些吃的?” 小灰球一听有吃的,立即将自家两位爹爹抛之脑后:“好嗷!” 白荼拉着云野进了屋,房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合上。 二人来到chuáng边,白荼一把将云野推到chuáng边坐下,冷声道:“把你衣服脱了。” 这一番动作让云野脸色又白了几分,他稍缓了一下,调笑道:“师尊这么主动,倒让弟子有些惶恐。” “我没有在与你说笑。”白荼眼神沉沉,指尖在云野胸前的轻甲上轻轻一划。 轻甲自动分开一道裂痕,露出里面包裹着身体的绷带。 绷带沾染了些许血色,白荼手一抖,揭开已经松散的绷带。 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几乎贯穿了云野整个胸膛,一直延伸到腰腹处。伤口上沾染魔气,久久难以愈合,仿若新伤。 白荼眼眸轻颤一下。 云野不安地伸手去扯被白荼拉开的衣襟:“师尊,我真没事,这点小伤……” “别动。”白荼轻声开口,掌心一展,一瓶仙药落到他掌心。 白荼把云野按在chuáng上,仔仔细细给他上了药,又重新包扎好伤口,才直起身。 白荼闭了闭眼,竭力压制心头的火气,平静问:“这是怎么搞的?” “被乌麒那小子暗算了。”云野语气轻描淡写,“不过,他比我惨,那场jiāo手他折了一半兵马,我伤得不亏。” 白荼眼神一暗,忽然有些后悔方才没有以真身前往敌营,直接取了那人性命。 云野见白荼脸色不对,忙转移话题:“师尊怎么会来?还有……方才小灰球说屋子被炸了?” 白荼道:“乌麒派人偷袭了祁鸣山。” “什么?”云野猛地坐起身,牵扯到伤口,疼得脸色发白。他顾不得这么多,拉过白荼的手,急道:“师尊没事吧,可有受伤?” “我没事。”白荼道,“对方潜入祁鸣山时小灰球感应到了危险,我因此提前有所准备。他们应当是冲着小灰球而来,想将他捉去威胁你。” “混账,他怎么能——”云野说到这里却觉得不对,他思索道,“魔渊所有出口都在我的控制之下,他是如何派人去往祁鸣山的?难道是……乌鸠?” 白荼点点头:“乌鸠被送往天衍宗后,只是被正道关入禁牢,并未直接处死。他们应当是早有预谋,利用某种传送之术,将人直接从魔渊传送到了天衍宗。” “原来如此……” 白荼道:“你不必担心,他们以后没有机会再用这招。” 云野:“师尊……杀了乌鸠?” “对。” 云野沉默下来,白荼正要开口,云野忽然直起身抱住了他。 白荼下意识挣动:“别闹,你伤口要裂开了。” “无妨。”云野在他耳边低声道,“我就想抱抱你,太想你了。” 白荼推拒的动作停了下来。 云野伸手抚摸着白荼的头发,轻嗅对上身上的青草气息,将双臂略微收紧。 要说不害怕是假的。 他身上这伤距离要害只差毫厘,他差一点……就再也见不到这人了。 白荼沉默许久,抬手攀上云野的手臂,再缓缓滑下,搂住对方jīng瘦的腰肢。 疯狂思念对方的,何止是云野一个人。 白荼靠在云野肩头,轻轻闭上眼。 半晌,云野轻声开口:“抱歉,原本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。” “这怎么叫牵扯,”白荼抬起头,瞪他一眼,“这就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,也不给我传信的理由?” “师尊,我……”云野张了张口,什么也没说出来,只能轻轻道了声“抱歉”。 白荼闷声道:“你知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。” 云野:“那我说些别的?” 云野深吸一口气,手指划过白荼的脸,试探地问:“我可以吻你吗?” 白荼的耳根刷地红了。 他抽回放在云野腰间的手,豁然站起身,又气又恼。 白荼:“胡说八道什么,外面战事正紧,你又受这么重的伤,你这人满脑子怎么都是这些……这些东西!” 云野垂下眼,由于失血过多而发白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更可怜了些。 云野软声问道:“真的不行吗?” 又是这招! 这人算准了白荼就吃这套,百试不厌。 白荼转开目光不看他,坚定道:“不行,躺回去。” 可云野却伸出手,勾住白荼的手指,指尖状似不经意地在他掌心轻轻划过。 手掌细腻的触感伴随着一股苏麻痒意,从白荼的后背升腾而起。 白荼想抽出手,却被对方用力拉住,根本挣脱不出。白荼忍无可忍转头瞪他,云野抓紧时间卖惨:“师尊,伤口好疼……” 云野道:“我不是故意不给师尊传信的,我刚受伤那两天,浑身动都动不了,更别说起身。师尊,你别生气……” 白荼的眼神软下来:“这么严重啊。” 云野连连点头:“是啊是啊。” “那既然如此……”白荼将手从云野手中抽出来,缓慢覆上他的衣襟,将人压回chuáng上。白荼居高临下地看他,眼神柔和。 “如此,你更该好生休息,少想些有的没的。” 说完,他抽身而出,走向门外。 云野:……??? 第43章 白荼出了庭院, 一眼便看见小灰球被一群魔渊下属好奇地围在中央。 小灰球五官俊秀, 最近被白荼养得胖了些,看上去肉肉呼呼, 一张小圆脸格外讨人喜欢。 被陌生人包围着,小灰球倒是一点也不害怕, 神态自若地握着根糖葫芦, 仍由一众人对他问东问西。 白荼朝他走过去。 “是呀, 我爹爹对我可好了, 但是爹爹炸掉了家里的屋子,我们就没有地方住啦呜……” 白荼:“……” ……能不能不要再提炸房子这件事了。 不等白荼说什么, 小灰球发现了他的到来, 从石凳上起身, 嗒嗒朝他跑过来:“爹爹, 你与阿爹说完悄悄话了吗?” 白荼:“我……是啊。” 小灰球仰头看他:“那我可以去看阿爹吗?” “当然可以去。”白荼温声道, “可是阿爹受了很严重的伤,小灰球进去后安静些,不要吵到他休息, 好不好?” “嗷!” 小灰球进了屋, 白荼这才转头看向芷风:“这孩子……有些调皮,多谢芷风姑娘照顾他。” 芷风摇摇头:“哪里话,少主很可爱, 也很懂事, 大家都很喜欢他。” 白荼道:“还有……云野的事, 也劳烦姑娘与诸位费心了。” “仙尊何必客气。”芷风道, “若非尊上及时回来,临渊城恐怕早被敌军攻破,若要说谢,也该是我们才对。” 白荼问:“现在情形如何?” 芷风道:“尊上原本是想今晚夜袭敌营,可他中了乌麒的刀伤,实在不宜在这时候再出战,我等原本想劝尊上再歇息几日,可他……” 芷风停顿一下,又道:“尊上往日最听仙尊的话,仙尊可否替我们劝劝他?” 白荼思索一下,道:“劝就不必了。战事拖得越久,便越容易多生事端。夜袭不失为一个好法子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“姑娘放心,我不会让他去。”白荼回眸看了眼房屋方向,淡声道,“既然我来了,就不会允许有人再伤害我的家人。” “明晚,我亲自去会一会乌麒。” 白荼找芷风详细询问过军备情况后,正要进门,恰好遇见巫医前来送药。 白荼朝他点点头:“巫医大人。” 从先前云野以心头血帮白荼养胎开始,巫医便对白荼心有芥蒂,总将他当成勾引自家尊上的祸水。 此刻见了白荼,巫医先是惊讶,随后冷哼一声:“我说尊上怎么肯乖乖回房躺着,原来是昭华仙君到了。” 白荼哭笑不得,但也没和他计较。看见他手中拎着的药盅,便道:“我给他送进去吧。” 巫医眉头稍皱一下,像是有些不乐意。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,将药盅递给白荼。 白荼接过药盅,问道:“巫医大人,敢问云野如今伤势如何,何时才可痊愈?” 巫医摇摇头,叹息:“尊上的伤并未刺中要害,可是那乌麒的刀上带有特质的魔毒,致使伤势难以愈合。老夫如今仍在寻找解毒之法,现在只能以汤药慢慢调理,另尊上的伤势不再恶化。不过,要想彻底痊愈,还得花些时日。” “太慢了。”白荼神色一沉,道,“乌麒那里,应当有解药。” 巫医道:“这是自然,不过,那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将解药jiāo出来,唉……” 白荼敛下来眼中黯色,温声道:“我明白了,劳烦巫医大人多费心。” 白荼谢过巫医,自己端着汤药进了屋。 屋内,小灰球正趴在云野chuáng边,抓着他的手与他说话。 “……我之前抓到一只小狐狸,小小软软的,特别可爱嗷!” 云野饶有兴致:“狐狸?味道如何?阿爹小时候也吃过狐狸,味道不错。不过狐狸不好抓,狡猾得很,稍不注意就会被它逃了。你得先制住他,然后扒了狐狸皮,再之后……” 白荼:“……咳咳。” 屋内的父子二人不约而同转头看过来,白荼走进内室,狠狠瞪了云野一眼:“不许教儿子这些。” “哦……”云野悻悻闭嘴,不敢再说什么。 白荼走到chuáng边,扶着云野坐起来:“先把药喝了,睡一会儿。我问过巫医,你这伤势须得静养,这几日你不要离开这里,好生休息。” “可是乌麒那边……” 白荼端起药盅,舀起一勺喂到他嘴边,抬眼看他:“别说话,喝药。” 云野不敢忤逆他,乖乖将那药喝下去。 一盅药喝完,白荼收拾好了药盅,又道:“你好好休息,我先带小灰球出去。” 他说完拉起小灰球的手要离开,云野连忙朝小灰球使了个眼色。 小灰球了然,拉了拉白荼的手,撒娇道:“爹爹,我想睡觉了。” 白荼脚步一顿。 自从祁鸣山遇袭到现在,白荼一直带着小灰球在外奔波。他倒还好,小灰球从没出过远门,应该是累了。 想到这里,白荼有些歉疚,柔声道:“我让他们带你去休息。” 小灰球却不肯走,执拗道:“我想和阿爹睡。” “不行,阿爹他……” “师尊。”云野开口道,“我与小灰球好长时间没见面,我也想与他多呆一会儿。师尊不必担心,他不会打扰到我。” 白荼迟疑一下,答应下来:“好吧,那你留在这里,不许闹阿爹,明白吗?” “好嗷!”小灰球欢快地应了一声,拉起白荼的手往回走。 白荼:“……?” 云野快速往chuáng榻内挪了挪,留出空隙。 小灰球把白荼拉到chuáng边,蹬掉鞋子爬上chuáng,回头见他没动,催促道:“爹爹快上来呀。” 白荼无奈看他:“我为什么要上来?” 小灰球歪着脑袋,一脸理所应当:“爹爹不是答应可以留在这里吗?” 白荼:“可是……” 小灰球眼睛里立即蒙上一层水雾,委屈道:“小灰球想要爹爹抱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最终,被自己儿子忽悠躺上chuáng,看着那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坏笑,白荼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套路了。 ……这小子什么时候学坏的? 他抬手在那傻笑的父子二人额头上一人敲了一下,严厉道:“赶紧睡觉。” 父子俩对视一眼,乖乖躺好不敢再胡闹。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。 云野喝了药,呼吸很快平顺下来。小灰球则是累得不轻,没多久也熟睡过去。 白荼偏头看了看身旁的男人,再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崽子,嘴角缓缓勾起。他一手揽住小灰球往自己怀里带了带,另一只手悄然伸过去,牵住云野的手,闭上了眼睛。 室内一片静谧。 云野重伤未愈,统帅职责顺理成章被白荼接过。 白荼虽为正道仙尊,可临渊城的下属都知道他与云野的关系,心中早先入为主的将他当做魔后。况且现在白荼又生下了魔君后代,临渊城众人自然对白荼更加服从。 至于他们真正的魔君大人,则被关在屋内,下chuáng也不让。 非但外头派人看守,屋内还有小灰球盯梢,云野第五次试图出门失败后,恹恹躺回chuáng上,竟生出了几分到底谁才是魔君的怅然。 ……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。 翌日,夜袭部队还没来得及出发,前线便收到消息,乌麒大军正在朝他们进发。 白荼立即派兵迎战。 于是,在魔渊尊主后知后觉得到消息,心急火燎赶到战场时,战事已经接近尾声。 云野登上城楼,恰好看见自家师尊以一敌众,一举冲入敌营。手中一把流光仙剑所向披靡,英勇之让云野闻所未闻。 云野:“……” 比前世昭华仙君随正道进攻魔渊那次更叫人胆寒。 临渊城原先便已重创过一次乌麒的军队,乌麒明白仅靠自身难以与临渊城抗衡,否则他也不会将心思动到远在祁鸣山的小灰球身上。 而白荼此次到来,更是让乌麒进退两难。 被bī无奈,他只得率先出兵,想打临渊城一个措手不及。 可他到底低估了昭华仙君的实力。 派来的先头部队很快兵败如山倒,乌麒下令撤退,还没等命令传达下去,一抹素白的身影忽然落到他面前。 身旁的副将还未惊呼出声,立即被一把仙剑穿胸而过。 乌麒长刀出鞘,挡住了朝他迎面而来的剑势。 白荼脑海中都是云野胸前那道刀伤,若不是他及时避开要害,他现在恐怕已经…… 白荼想到此事就怒火中烧,连带着剑身上的光芒都亮了几分。他一挥剑,斩断乌麒手中的长刀,又是一掌,将对方击退。 周遭魔军纷纷朝白荼涌来,白荼扫视一眼四周,身体腾空而起,左手扣住乌麒的肩膀,将他带离了原地。 白荼带着乌麒来到僻静处放下,乌麒还未起身,便察觉到一把泛着寒意的仙剑落到他脖颈间。 白荼冷冷看他:“解药jiāo出来。” “咳……我当真是低估你了。”乌麒被白荼一掌震伤了经脉,如今已无还手之力。他轻叹一声,道,“难怪当初乌鸠会劝我防着你,昭华仙君不愧为昭华仙君。” 白荼不想与他废话:“解药。” 乌麒从怀中取出一玉瓶,道:“解药我可以给你,不过昭华仙君当真不愿考虑与我合作?其实我对修真界并无太大野心,我与我那废物弟弟不同,我想要的不过是一统魔渊罢了。” “你与我合作,只要我成为魔渊尊主,便帮你攻入修真界。到时,我可以辅佐你成为修真界至高无上的存在,再也无人敢忤逆你。不像现在,修真界弃你不顾,魔渊你又留得名不副实。” 他说着,将玉瓶递给白荼。 白荼接过那玉瓶,问:“这药是真的?” “自然。”乌麒道,“我那刀上的毒并不罕见,你们巫医费些时日应当也能配制出来。何况这毒并不致命,用这解药换仙尊与我合作,我觉得值。” 白荼:“可我若不想与你合作呢?” 乌麒道:“仙尊何必如此固执,云野能给你什么我都可以给你,他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痴心一片?” 白荼眼神暗了暗,没有回答,手中的仙剑却光芒大涨,冷声道:“我再问你一次,到底愿不愿退兵?” 乌麒嗤笑道:“退兵,然后永远只能做那废物的下属,与正道休战?” “我魔渊一族自百余年起便与正道纷争不休,就算前任尊主大人在时曾与我政见不合,可他也从未向正道低头。我告诉你,我死也不可能——” 乌麒的话还没说完,被白荼一剑穿胸而过。 白荼抽出配剑,剑锋抖落一串血珠。虽然经历了战场厮杀,可他身上的衣衫仍然素白无暇没有沾染半分污渍,仿若只是经历了一场修真界最无足轻重的比试。 白荼转过头,一眼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云野,像是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。 他朝云野走过去,皱眉训道:“不是让你不要出来?你的伤不想好了,你——” 云野忽然上前拥住他。 算来白荼与云野同住同食的时间已经不短,当初二人只是师徒关系时,云野也没少抱他黏他。可自从二人之间误会解开后,云野却变得格外克制,鲜少对白荼做出什么逾越的动作。 但就在这短短两日,这人已经抱过他两次。 可……他并不讨厌。 白荼在战场上被激起的火气和战意一下消失殆尽,他手中的仙剑化作一缕轻烟散去,手臂自然抬起,像是想要回抱他。 可还没等他将手放在云野腰间,云野却放开了他。 云野朝他笑了笑,轻声道:“师尊辛苦了,余下那些残兵我会派人处理,我先带师尊回去休息。” 白荼皱眉看他,隐约觉得这人话中的语气有些不对。他张了张口,想说什么却又咽下,乖乖跟着云野回了城。 白荼将解药jiāo给巫医,巫医查验后确认那药没问题,才帮云野上了药。 上药完毕,巫医道:“有了这伤药,尊上的伤势应当能很快痊愈,此番要多谢仙尊。” 有了今日一役。他对白荼的态度,可算是比原先好些。 白荼点点头,趁巫医走到一旁收拾药包,上前帮云野擦了擦额间的薄汗。 云野抬眼看他,柔声问:“师尊消气了么?” 白荼动作一顿:“我没有生气。” “师尊说谎。”云野道,“我从未见过师尊出剑那般模样,师尊是因为乌麒伤了我,想替我报仇么?” 白荼不自在地躲开目光:“随你怎么想。” 云野却是抬手撩起他耳边的长发,快速看了一眼:“师尊耳朵红了,看来我没猜错。” “云野——” “咳咳。”巫医用力咳了两声,打断二人的话,“尊上,老夫就先告辞了。” 云野道:“巫医大人慢走。” 巫医却没动,脸上显露几分迟疑之色。 云野偏头看他:“巫医大人还有什么事么?” 巫医:“老夫……老夫的确还有一事,要提醒尊上。” 云野:“巫医大人请讲。” 巫医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好一会儿,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。 须臾,他下定决心似的,严肃道:“虽然尊上已有解药,可您伤势毕竟太重,还需一段时日才能慢慢恢复。这段时日……这段时日切不可行房事,还望尊上莫要胡来。” 云野:“……” 白荼:“……” 第44章 乌麒一死, 由他统领的大军自然溃成一盘散沙,不再有任何威胁。万叠海包括一众魔渊联军大多归顺了临渊城, 还有几支不愿归顺的队伍, 便被云野派出的下属很快清扫gān净。 战事平定,云野带着白荼和小灰球回了临渊城。 云野的伤势还需要修养一段时日, 白荼带着小灰球留在魔宫内照顾他。 小灰球对魔渊的生活适应得不错,很快就如鱼得水, 甚至, 适应得过分了些。 这些时日, 小灰球伙食比在祁鸣山上时好了不止一两倍。魔渊内一众魔族对他喜欢得不得了, 只要他爱吃的,尽数给他找来, 可以说是有求必应。 也正因为这样, 这小崽子体重也与日剧增,就这么从只小小毛球,变成了个更圆的小毛球。 白荼抱着自家明显比来时沉了许多的小崽子, 对崽子的未来陷入深深地担忧。 再这么胖下去可不行。 白荼心中隐约有个想法。 云野听完白荼的建议, 有些不同意:“练功?可小灰球现在还太小了吧。” 白荼道:“他身形已是四五岁幼童模样, 放在凡间, 是可以习武念书的年纪了。” “可……” 云野还想说什么, 白荼又道:“可以让人教他些基本的剑术,不为修行, 也为qiáng身健体。而且, 小灰球先前也曾提过, 想跟着南乔学剑术。” 二人说这话的时候,小灰兔子正躺在白荼怀里翻出肚皮。 他分明已经醒过来,双眼仍茫然地直视前方,一副睡迷糊了的模样。 云野揉了一把小灰球显然圆了一圈的小肚子,嫌弃道:“的确有必要qiáng身健体,再这么吃下去,这小崽子该胖成什么样?” 白荼赞同地点点头。 小灰兔子双眼茫然地眨了眨:“嗷?” 白荼捏了捏他的脸,问:“我在与你阿爹商议,让你跟着南乔哥哥学剑术去,小灰球愿意吗?” 小灰球立即清醒过来,欢快道:“好嗷好嗷,我要学!现在就可以去吗?” “这……”白荼迟疑一下,道,“你去吧,告诉南乔是我与你阿爹的意思,让他教你。” “谢谢爹爹!”小灰球从白荼的怀里跳出去,在地上蹦跶两下,变回人形,摇摇晃晃跑出寝殿。 白荼摇摇头,唇边勾起一抹笑意。 云野抬眼时恰好看见他这笑容,略微失神。 白荼:“怎么?” “总觉得师尊现在很不一样。”云野唇边笑意淡淡,伸出手像是想碰一下白荼的脸,不过很快收了回来,“好像……变了很多。” 白荼反问:“不好么?” 自从破除无情道后,他越发觉得浑身自在轻松,笑得也比过去多了许多。 云野道:“自然是好的。” 白荼收敛了笑意,没多说什么,起身走到云野身边:“该换药了。” 他说完这话,正要如往常一样去脱云野的衣服,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。 云野:“师尊不必为我操劳,我自己可以。” 白荼抬眼看他:“你这伤口这么深,就算能自己上药,你有办法包扎么?” 云野眼神躲闪一下,低声道:“可以让侍女来……” 白荼不由分说打断他:“躺好,别bī我对你动手。” 云野垂下眼,松开了手,没再说什么。 白荼帮云野上好了药,又换了绷带重新包扎完毕,扶着云野躺回chuáng上。 他盯着云野的侧脸,迟疑着开口:“云野,我……” 他的话音停在这里,怎么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。 云野偏头看他:“师尊想说什么?” 白荼摇摇头:“没什么,你好好休息,我先出去。” 他说完,不去看云野的反应,自顾自起身,快步走向殿外。 走出魔君寝殿,外头是数百年如一日的夜空。白荼仰头看着无星无月的天边,轻轻叹息一声。 云野什么都不肯说,可他与云野相处多年,怎么会不知道那人心里有心事。 回到临渊城这段时间,他们的日子似乎与在祁鸣山上的别无二致,云野对白荼依旧百依百顺。可就是因为这样,白荼才会觉得他态度有些奇怪。 这段时日,云野对他太克制有礼了,甚至带上了些若有似无的梳理,让白荼……十分不习惯。 究竟是为什么? 白荼心烦意乱地在魔宫内游dàng,不知不觉竟走出了魔宫。 来了魔渊后,除了先前被接到魔宫时,曾在街市上游过一圈外,他还没机会单独在街上去逛一逛。 临渊城刚打了胜仗,云野下令百姓欢庆几日,街市上人来人往,颇为热闹。 白荼信步闲庭般走在长街上。 他在街市上来回转了好几圈,就是不想回去。不知过去多久,忽然有人叫住了他。 白荼脚步一顿,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,那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,坐在街边一个冷清的小摊上,身旁一块洗得泛白的帆布上,书写着“卜算问卦”四个大字。 白荼:“……” 魔渊也有这种江湖术士??? 白荼觉得有些新奇,走上前去:“老人家方才叫我?” 老者捋着胡须:“是老夫在叫你。年轻人,看你魂不守舍,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,可需要老夫替你卜算一卦?” 白荼来到魔渊后,还没正式在人前露过面,魔渊的百姓自然不识得他。而他又有意压制自己的修为道行,看上去与魔渊其他平民百姓没有差别。 白荼修仙访道多年,多少也会一些卜算问卦之术,一眼便看出眼前此人并无任何修为,摇了摇头:“不必了。” 他说完便想离开,老者不让他走,坚持道:“不卜算也无妨,老夫一看你就是有什么困惑在心,说出来,老夫说不准能替你解答一二……比如,感情之事?” 白荼一怔,老者一看便知自己说对了,忙拉着他在摊位前坐下。 老者悠悠道:“有喜欢的人了?” 白荼眼眸敛下,轻轻应了一声:“算……算是吧。” 老者皱眉:“有就有,没有就没有,什么叫算是?” 白荼:“……那就是了。” 老者继续问:“对方还不知晓?” 白荼点点头。 老者:“为何不告诉他?他待你不好,心中另有他人?” “不是。”白荼道,“他待我很好,而且,他对我也……” 白荼说到这里,迟疑片刻,问:“不,他过去的确待我很好,可近来忽然变得有些疏离,就好像……” 老者摇头晃脑地接话:“……好像对你没有以前热情?” “这还不简单,他不喜欢你了。” 白荼眼眸微动。 老者道:“不过别急着难过,老夫也只是猜测。你先说说,你与他是怎么回事?既然他待你这么好,而你也对他有这些心思,为何你不肯对他表露心迹?” 白荼迟疑着开口:“我与他……关系不同寻常,我不知该如何开口,况且……他待我太好,我不知该如何回应。” “你这人!”老者一拍桌子,chuī胡子瞪眼,“人家待你好就活该被你这样吊着?你就不怕他哪天等得厌了,转头去找别人?” 老者停顿一下,又道:“你想想,若有朝一日,他比现在对你还要冷淡,漠不关心,甚至身旁有了别人,你会怎么想?” 这假设只要稍想一想,都让白荼心里狠狠抽动一下。 偏偏那老者还在煽风点火:“你就说,难受不难受?” 白荼:“……嗯。” “那你还在等什么。”老者谆谆教导,“现在就回去,告诉他你的心思,告诉他你心中有他,将误会早日说清,免得到时错过良人,你哭都没地方哭。” 白荼被他说得有些恍惚,浑浑噩噩地应了声“好”,站起身朝外走去。 他的身后,那老者不知为何松了口气,刚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擦了擦额间的汗,便见那素白的身影去而复返,吓得就是一抖。 不过白荼并未看他,而是从怀中取出些魔渊通用的银钱放在桌上:“多谢老人家提醒。” 老者朝他勉qiáng地笑了笑,道:“不必言谢,快去吧。” 白荼转身离开,老者身后走出来一男一女,那男子怀中,还抱着个孩子。 芷风走到老者面前:“多谢阁下相助。” 老者抹了把汗,如释重负道:“老夫行骗多年,第一次骗到正道仙尊头上,幸好没被看出来。” 芷风笑着将一袋银钱递给他,道:“此事还望阁下替我们保密。” “这是自然。” 小灰球仰头看向抱着他的南乔:“南乔哥哥,你们为何要骗爹爹?” 南乔皱着眉:“我也觉得此举不妥。” “有什么不妥的。”芷风道别那老者,走到二人面前,“尊上与仙尊现在有误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,若不旁敲侧击一下,那还得了?小少主,到时候,您可就不能留在这里了。” 小灰球歪着脑袋,像是不太明白这其中有何联系。 芷风不再解释,笑道:“走了,回去练功,一个大木头疙瘩,一个小木头疙瘩。” 南乔张了张口,却什么也没说出来,将怀中的小灰球抱得更紧了些,跟着芷风朝魔宫的方向走去。 与此同时,云野斜躺在魔君寝殿的屋顶上,抬头凝望天边。 他自然不会对白荼失去耐心,相反,就算那人永远不回应他,他对他的情谊也不会消减半分。 他只是不确定,这当真是那人想要的么? 那日,乌麒与白荼说的话他听见了。 乌麒质问他,他有什么值得白荼为他如此,他究竟能给那人什么?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,云野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。 回望这段时间,他能给白荼的东西实在太少了,反之,他甚至是害了对方。 若没有他,师尊不会怀孕,不会修为大减,更不会险些遇到雷劫。若没有他,他的师尊不会被人误会,不会与修真界为敌,他现在应当还留在天衍宗清修,还是那个万人敬仰的昭华仙君。 云野深深地叹息一声,手中酒壶微晃,仰头饮了口酒。 白荼步入魔军寝殿所在的宫闱时,一眼便看见那躺在房顶喝酒的人。 他满心的忐忑,所有要说的话立即被他抛在脑后。白荼心头莫名窜出火气,腾身而起,来到那人身边。 白荼一把从云野手中夺走酒壶,斥责道:“你的伤势刚好了些,你不要命了?” 这不上来还好,一上来他才看见,云野身边已经零零散散倒了不少空的酒壶。 白荼气得恨不得当场把这人拉起来揍一顿。 云野喝得有些微醺,被夺走酒壶后,呆愣了好一会儿,才将目光落到白荼身上。 看见白荼,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柔和:“师尊回来了……” 白荼心里憋着火,朝他伸出一手:“起来,与我回去躺着。” 云野盯着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手看了许久,抬起手握住,不等白荼发力,率先用力将白荼拽到他怀里。 白荼狠狠撞上坚实的胸膛,云野闷哼一声,却没放开他。 他身上只松散的搭了件外袍,白荼低头便看见外袍里的绷带快速染起了血色。 白荼急道:“放手,你伤口裂开了。” “无妨。”云野声音放得极轻,他的头靠在白荼脖颈间,轻轻蹭了一下,“想抱抱你。” 白荼推拒的动作停了下来。 片刻后,感觉到云野手臂的力道稍放松了些,白荼在云野的脊背上轻抚两下,温声道:“先与我回屋好不好?” 云野含糊地应了一声,白荼扶着他回到屋内。 白荼帮云野拆了染血的绷带,重新上药包扎,再端来一盆水替他擦身。 云野偏头看他,目光中带着深深的依恋,看得白荼反倒有些不自在。 白荼躲开他的目光:“你看我做什么?” 云野朝他笑了笑,却没回答,而是低声问:“师尊想继续留在魔渊吗?” 白荼动作一顿:“为何这么问?” 云野闭上眼,声音放得极轻:“只是问一问,若师尊不习惯魔渊的生活,大可以与我说。我……我会放师尊离开。” “放我离开?”白荼敏锐地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,眉头轻蹙,“那你呢?” 云野:“魔渊还未平定,我得留在这里。” 白荼听明白了他的意思,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,质问道:“你留在这里,却问我要不要离开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 不等云野回答,白荼俯下身,双手攀住他的衣襟。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,声音轻哑:“云野,你要赶我走?……你不想我留在这里,是不是?” 云野见不得他这副模样,连忙摇头:“我不是……” 白荼此时一点也不想听他说话。 这些天云野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,白荼心头原本就憋着火气,委屈又生气。回来路上,他还在想着要如何向他道歉,与他将事情说清楚,可这人一上来就要赶他走。 ……偏偏这人如今伤势未愈,他还打不得骂不得。 白荼气得眼眶发红,俯身凑上去,发狠地咬在对方嘴唇上。 第45章 白荼是一时气昏了头。 多年的修炼, 他早学会该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,否则也不可能恪守无情道这么多年。可每当他对着此人时,所有的克制隐藏都迅速破功, 几百年的修为像是喂了狗。 因此,等白荼回过神来时,口中已尝到了血腥之气。 他咬下去这一口没留力,硬生生将云野的嘴唇咬破个小口子。 血腥之气让白荼稍清醒过来,他立即放开身下的人, 后退两步背对chuáng的方向, 不敢看那人的反应,只给后者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。 ——仿佛刚才那只发狂咬人的小兔子不是他似的。 可他通红的耳尖却bào露了他此刻的情绪。 云野怔愣地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, 竟久久没有反应过来。 前世今生活了这么久, 他还是头一次被兔子咬,更不用说是咬在这种地方。 云野傻乎乎地伸手摸了摸破皮的嘴唇, 怔怔开口:“师、师尊……” 白荼耳根都红了,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,恨不得就地找个兔子dòng钻进去。 云野翻身下榻, 从后面拥住了白荼:“师尊别生我气……” 这声音紧贴着他耳廓响起,白荼竭力维持声音平稳, 冷冷道:“你还赶不赶我走?” “不了。”云野将头埋在他肩颈处, 声音软糯,“师尊就是想走, 我也不让。” 白荼立即察觉到不对劲, 这声音清明无比, 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模样。很快,就连云野身上的那点酒气的消失殆尽。 白荼问:“……你试探我?” 云野的动作一僵,却不回答,只是收紧双臂,将白荼抱得更紧。 白荼挣动一下,竟没有挣脱开,怒道:“你放开——” “抱歉,师尊。”云野垂下眼眸,率先道,“我只是有些害怕。” 白荼的眼眸动了动。 云野用脑袋在白荼的肩颈处蹭了蹭,一只手滑下去,轻轻握住了白荼的手:“师尊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会离开我,我有多害怕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。明明过去我只要留在师尊身边就已经很开心了,是我太贪心……” 云野:“我想要师尊心里有我,想要师尊为我留下来,我现在的确不能给师尊什么,可我会竭力去弥补。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,你相信我一次。” 由爱生怖,他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而害怕,会胡思乱想,夜不能寐。可这些,都比不过白荼可能会离开他。 他没有那个自信,他担心白荼会受那人影响,会不愿留在这里。 可他却不敢与白荼直言,才会想出装醉这种这么傻的法子。 白荼从他的话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,他沉默片刻,问:“你是不是……听见那日乌麒对我说的话了?” 云野没有回答。 但虽是这样,白荼却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:“你觉得他说得是对的?你什么都给不了我,所以你担心我会离开?” 白荼用力挣脱云野的怀抱,转身看入那双眼中。 那双眼里带上些水汽,正微微发着红。被白荼咬破的位置已经不再出血,只是稍稍有些肿,红得反常。 白荼心里又酸又软,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,声音也不由得放软:“你以为我为何回来找你?是因为我担心你无法解决魔渊内乱,危机修真界的安危?” “……我为什么要管那些,你这个傻子,我在乎的明明只有——” 那话分明已经到了嘴边,可白荼依旧说不出口。 他深吸一口气,偏过头不敢看他:“总之,乌麒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。就这么点小事,你何必憋在心里,早说不就好,你这个人真是……” 可云野没这么好糊弄。 他朝白荼靠近了些,故意问道:“师尊方才说,只在乎什么?” 白荼眼神躲闪,不自觉往后挪了半步:“没什么。” “不行,我一定要听。”云野穷追不舍地bī问,“师尊方才说自己最在乎什么?” 白荼被他bī得急了,怒道:“我说没有就没有,你伤口都裂开了还不回去躺着,伤不想好了?” 云野深深地垂眸看他,却没再bī他,而是听话地乖乖回到chuáng上。 须臾,白荼的脸色稍加缓和,他走到chuáng边坐下,目光落在云野被咬破的嘴唇上。 白荼有些过意不去:“还疼不疼?” “疼,特别疼。”云野用指腹摸了摸唇边的伤口,没正形道,“原来兔子咬人也这么疼,我还是第一次被兔子咬。” 白荼脸颊发烫,生硬道:“知道疼就好,今日算给你个教训,以后你若再敢胡思乱想,我……我还要罚你。” 云野眼眸一转:“所以……这就是惩罚?” 白荼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歧义,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脖子:“当、当然不是,让你别胡思乱想了!” 他仓惶站起身想走,却被云野拉住手腕。云野只轻轻一拉,便将白荼拉到怀里。 云野抚摸着白荼的脊背,声音温柔:“若是这样,真希望师尊能多罚我几次,越多越好。” 白荼气急:“你这人——” “我这人很讨厌吧。”云野轻叹,“我明明与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却偏要与你纠缠。师尊啊,遇上我恐怕是你此生最倒霉的事。” 白荼沉默。 须臾,他轻声道:“没有,我愿意的。” 云野一怔:“你说什么?” 白荼闭着眼靠在他肩头,含糊道:“你分明就听到了。” 云野眼神沉下去,忽然翻身把白荼压进柔软的chuáng榻里。云野低下头,与白荼隔得极近,二人呼吸jiāo融,几乎只要一开口,就能碰到对方的嘴唇。 白荼紧张得呼吸都快停了。 他不是没有与云野亲密接触过,可先前几次二人肌肤之亲,他都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。 算下来,他在清醒时与云野这般亲密的接触,其实并不多。 云野的手撑在白荼身侧,轻声问:“师尊……告诉我,你方才说了什么?” 白荼不敢看他,避重就轻道:“你分明就听见了。” 云野:“可我想听师尊再说一遍。” 白荼道:“别胡闹,回头伤口又——” 云野打断他:“师尊再说一遍,我今晚便放过你,也答应你会好好休息。否则,我便一直这么纠缠下去。” 白荼头偏到一边,闭着眼轻轻重复一遍。 他话音刚落,云野俯下身,温柔地吻住他的唇。 这个吻前所未有的温柔缠绵,云野扣住白荼的手腕,轻轻在那双柔软的唇瓣上舔舐着,动作近乎虔诚。 白荼被他吻得昏昏沉沉,笨拙又小心地回应。 除开其他不提,他其实很喜欢这人的触碰。或许是先前怀孕时发情反应留下的后遗症,他已习惯于依赖这人,被他拥入怀中又或是温柔亲吻,都让他觉得格外安心。 白荼渐渐沉迷其中,可这个吻却是浅尝辄止。 短暂得不像是láng崽该有的风格。 白荼睁开眼,云野已经抬起头来,甚至放开了他的手。 “师尊早些休息吧。”云野开口,声音有些低哑。 白荼:“……?” 云野说完这话,身形往旁侧倒去,乖乖躺回chuáng上。白荼茫然地眨眨眼,正想开口问他,余光却扫到云野刚处理好的绷带上又隐隐渗出血迹。 白荼眼神一暗,担忧道:“你先躺下,我去让巫医来看看你。” “别。”云野拉住他,低声道,“如今已是深夜,就别打搅巫医大人了。师尊留下陪陪我,明日再找他来看不迟。” “可是你……”白荼正要说什么,触到对方深邃的目光,又生生将话咽了下去,“好。” 云野松了口气,拉着白荼躺回chuáng上,闭目不再多言。白荼靠在他身边,紧盯着他的侧脸,隐约像是感觉出什么。 白荼想了想,轻声问:“若方才我说我想走,你会如何?” 云野眼眸微动,睁开眼:“我不会让师尊走。” 白荼又问:“若我执意要走呢?” 云野深深地看向他,却只是摇摇头,没再回答。 白荼追问:“你会再用铁链将我捆起来么?就像当初在别苑那样。现在的我可不比从前,你有办法制伏我,再将我锁起来么?你——” 云野忍无可忍,伸手将他拉入怀中。 白荼忽然浑身一僵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 “师尊故意的?是在报复我刚才试探你么?”云野紧贴在他耳边,白荼甚至能听见他说话时略带不稳的气音,“师尊多虑了,想要困住你,只要这样就够了。” 白荼浑身僵硬无比,竭力抑制自己想变成兔子逃走的念头。 因为他感觉到,有个滚烫坚硬的东西,正抵在他腿上。 白荼吓得舌头都有些打结:“你你你——你不能……” “对,我不能。”云野的手指在白荼小臂上轻轻摩挲一下,简单的动作也带上些暧昧之色,“师尊就是看准了我不能,所以才故意招惹我?巫医大人虽然严厉了些,可他毕竟只是个大夫,被他骂两句也无妨……” 白荼浑身抖得厉害,开始后悔为何要作死招惹这人。 可在害怕之余,心底又隐隐有些期待。 两种情绪夹杂间,白荼神情一时恍惚。云野却将他这反应看作默许,他伸出手指轻轻一勾便解开了怀中人的衣襟,在他锁骨上轻轻咬了一口。 白荼猛地颤了一下,一个没忍住,身形一晃在云野怀里变回了原形。 云野:“……” 这招真是屡试不慡。 小白兔蜷缩在衣物上方,背对云野,浑身绒毛轻轻发颤,像是吓得不轻。 云野无奈地摇摇头,伸手恶意地捏了一下那颤动不止的兔尾巴。 白荼:“!!!” 白荼吓得浑身的毛都炸开,四肢并用仓惶往衣物里爬,整个藏进了衣物堆里。 “好了,我不与你闹。”云野扯开繁复的衣物,将惊魂未定的小兔子抱出来,“我这幅模样还能对你做什么,师尊修为这么高,有什么可怕的?” 白荼恍然清醒。 是啊,这人又打不过他,他有什么可怕的,至于吓到变回原形吗? 白荼在云野手心里蜷成一团,垂下耳朵捂住脸。 ……没脸见人了。 云野轻笑一声,将人放到枕头边,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:“休息吧,师尊再胡闹,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。” 他说完这话,当真躺回了原处,很快没了动静。 白荼拨开兔耳朵往外看了一眼,见这人果然闭上眼,这才松了口气。 一夜安稳。 翌日,白荼派人将巫医找来,自己则出门去寻一夜未归的小灰球。得知小灰球昨夜一直留在南乔住处,现在还没醒来,他才稍放心了些,先回到魔君寝殿。 还没等他踏进殿内,便听见巫医的吼声从里面传来:“让你们节制点,节制点,你这伤势不想好了?!” 云野辩驳:“我们没有……” “还说没有,你那嘴上怎么回事,我咬的吗?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不想活了。 第46章 白荼准备进门的脚步硬生生缩了回去。他心虚地在宫闱门口等了一会儿, 远远看见巫医帮云野换好药出来,才走上前去。 巫医刚训完云野,脸色不大好看, 气鼓鼓地坐上宫闱前的车辇,扬长而去。 好不容易在巫医面前有了点好感,这下又没了。 ……行吧。 白荼走进殿内, 云野已经换好衣服, 在chuáng上躺下。 见白荼进来, 云野问:“小灰球如何了?” “与南乔在一块,还没醒。”白荼道, “我已告诉南乔, 一会儿等小灰球睡醒, 直接送他回来。” “如此也好。”云野含笑道,“那小家伙总是黏着师尊, 害我都没时间与师尊独处。” 白荼默然片刻, 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他。 云野刚被巫医结结实实训了一通, 接过白荼递来的杯子, 抱怨道:“师尊方才好过分,自己在外面躲着, 留我一人挨骂。” 他舔了舔自己唇边的伤口, 委屈道:“这又不是我弄的。” 白荼侧脸微微发烫,转移话题:“巫医说你伤势如何?” “没有大碍, 再修养几日便好。”云野随口答了, 又将话题拉回来, “我不管,是师尊对不起我,师尊不打算补偿我吗?” 云野说这话时笑得格外不正经,白荼不满:“可分明是你——” 云野立即换做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,一双眼满是无声的控诉。 白荼到了嘴边的话被自己咽下去。 他心头暗骂自己没出息,被这人吃得死死的,耐着性子低声问:“你想如何?” 云野朝他勾了勾手指。 白荼凑过去,云野附在他耳边轻声道:“要师尊亲我一下。” 白荼立即后退半步,气得咬牙:“……云野!” “我在。”云野盯着那迅速变红的耳垂,像是发现什么极为有趣的事,“原来师尊害羞的时候耳朵会红,以前好像没注意到。” “你——” 云野歪着脑袋:“师尊当真不肯么?” 他抿了口水,将杯子放在一旁,闲散地倚在chuáng头,悠悠道:“师尊若是不肯也没办法,不过回头巫医大人再问起,就别怪弟子说实话了。” “……巫医大人身边那几个小丫头都是爱传闲话的,回头整个魔渊都该知道,堂堂昭华仙君小气得很,生起气来喜欢咬人。” 白荼偏头没看他,耳朵却更红了几分。 云野眼底笑意更深:“师尊脸皮儿这么薄,受得了么?” “你别说了。”白荼忍无可忍打断他,快速俯下身在云野嘴唇上碰了一下,“这样总行了吧?” 那速度实在是快得叫人猝不及防,云野一个没忍住,轻笑出声。 白荼羞恼:“你笑什么?” 云野收敛了笑意,严肃摇摇头:“这怎么成,师尊这不是在敷衍我么?” 他直起身,朝白荼张开双臂,温声道:“师尊若是不会,过来,我可以教你。” “不、不用!”白荼脸上火烧火燎,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,忍着羞耻道,“你把眼睛闭上。” 云野乖乖闭上眼。 没过多久,一个温润的事物贴上了他的嘴唇。 白荼试探地在云野唇边吻了一下,可这次却没有立即移开。他学着云野先前做的那样,用唇瓣轻轻摩挲对方的嘴唇,分开那两片微凉的唇瓣,用舌尖缓缓探入。 ……然后,动作便停在了这里。 白荼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,脑中一片空白,浑身僵硬得动也不敢动,进也不是退也不是。 忽然,殿门被猛地推开,一个小身影跑进屋:“爹爹,阿爹,我回来——” 小灰球的话还没说完,看见自家两位爹爹如今是什么模样,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 ……随后便被跟随他进来的芷风捂住了眼睛。 白荼浑身一震,下意识想从云野怀里挣脱出来,一个没站稳,反而跌回了他怀里。 一旁,芷风脸上也尴尬不已,她低声对小灰球道了一声“小孩子不可以看这个”,又对殿内那二人快速道:“尊上与仙尊继续,属下先带少主出去玩。” 说完,便抱起小灰球飞快跑了。 白荼:“……” 殿门重新合上 爹爹,阿爹,我回来——” 小灰球的话还没说完,看见自家两位爹爹如今是什么模样,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 ……随后便被跟随他进来的芷风捂住了眼睛。 白荼浑身一震,下意识想从云野怀里挣脱出来,一个没站稳,反而跌回了他怀里。 一旁,芷风脸上也尴尬不已,她低声对小灰球道了一声“小孩子不可以看这个”,又对殿内那二人快速道:“尊上与仙尊继续,属下先带少主出去玩。” 说完,便抱起小灰球飞快跑了。 白荼:“……” 殿门重新合上,白荼从云野怀里挣脱出来,抬手一掌击在那人没受伤的肩头上。 云野吃痛地“嗷”了一声,倒回chuáng上。 白荼看也不看他,气鼓鼓地冷哼一声,转身出了门。 余下几日,白荼对云野有了戒心,云野再没有找到机会能与白荼亲近。 云野的伤势渐渐好起来,白荼也不必再时时刻刻照顾他,总算有时间开始关心起小灰球练剑的情况。 这日,白荼来演武场看小灰球练功。 小灰球继承了两位父亲的优势,在剑术造诣上天赋极高,没学几日已有板有眼。 南乔身为护法还有许多事务要办,无法时刻守在小灰球身边教导他,此刻只剩小灰球由两名侍从陪着,独自练剑。 白荼收敛气息,在一旁偷偷看了一会儿,走上前去。 “这一剑站稳了再出,不必着急,剑身平举刺出,会更有力一些。”白荼走到小灰球身边,出言提点道。 小灰球这才注意到自家爹爹来了。 他放下剑,扑到白荼怀里:“爹爹,您什么时候来的呀,怎么不出声嗷。” 白荼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,笑道:“这不是怕打扰你么?如何,学剑术好玩么?” 小灰球皱着鼻子:“不好玩,好累嗷。” 白荼捏了把他的脸:“你每天就练半个时辰,这也觉得累?你知道以前你阿爹学剑术时,每日要练多久么?” “不知道嗷……” “少说也有四五个时辰。”白荼道,“你阿爹学什么都不努力,唯独剑术造诣不错,小灰球也要将剑术学好才是。” 小灰球:“嗷!我会学好的!” 白荼点点头,从他手中接过小木剑,温声道:“剑术非一两日可练成,不必着急,我来教你。” 于是云野来到练武场时,看见的便是白荼拉着小灰球的手,一招一式教他习武的场面。 云野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,走上前去:“我说师尊怎么不见人影,原来在这里。” 他从怀里取出一包饴糖,朝小灰球晃了晃:“小灰球,想不想吃糖,快过来。” “阿爹!”小灰球的注意力立即被糖吸引,果断丢下剑朝云野跑过去。 云野将那包饴糖递给他,低声道:“自己去玩会儿,别整天练剑,回头练得与你爹爹一样,整日就知道剑术。” “嗷嗷!” 小灰球抱着糖跑出练武场,白荼走过去,不满道:“我听得到。” 云野立即认怂:“师尊别生气,我就是说着玩。” 白荼不置可否,正要再说些什么,云野却趁他不备,塞了颗糖到他口中。 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化开,白荼怔愣一下,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。 云野偏头看他,问:“甜么?” “嗯。”白荼含着糖,竟觉得那种滋味一直甜到了心里。他声音放柔了些,问:“巫医大人允许你下chuáng了,怎么到处乱跑?” 云野:“早好了,就是巫医大人小题大做,不让我下chuáng。” 白荼:“巫医大人... 也是担心你的伤势。” 云野耸耸肩,带着白荼往练武场外走:“不说这个,师尊怎么大清早来陪小灰球练功,我醒来都见不到你。” 他说到这里,又想起了什么,软声抱怨道:“……师尊都多久没陪我练过剑了。” 白荼听出他话中的酸味,偏头看他:“儿子的醋你也吃?” “是又如何?”云野一点也不觉得丢人,霸道地说,“你是我的师尊,又不是他的。那小崽子想学剑,我这儿自有许多人选可以教他,你不许教。” 白荼默然片刻,摇头:“……随你了。” 白荼朝外走去,云野追上来,问:“所以师尊何时能再陪我练剑?自从来了这里,我都没机会与师尊切磋一二。” 先是白荼有孕在身,而后又因魔渊内乱使云野重伤,自从云野成魔后,他们的确已经许久没有切磋过剑术。 白荼转头看他:“怎么,想试试能不能打得过我?不过我也的确好奇,你魔功大乘之后,究竟到达了何等境界。” 云野眼中闪烁着几分跃跃欲试:“师尊一试便知。” “今日不行。”白荼摇摇头,“你伤势刚好,要是因为比剑再弄伤,巫医大人必然要将我赶出魔宫去。” 云野扬眉:“我看谁敢?” 白荼道:“不敢,谁敢与你过不去,魔尊大人。” 云野一笑:“也没人敢与你过不去,魔后大人。” 白荼怔愣一下,局促地低下头,轻声道:“别胡说八道。” 云野深深看向他,像是在思索什么。 须臾,云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,开口道:“师尊,其实我有个秘密,一直没有告诉你。我现在告诉你好不好?” “什么?” 云野:“你与我来。” 魔君的车辇停在了魔宫后方一座僻静宫闱前,云野带着白荼下车,步入宫闱。 白荼问:“这是何处?” 云野道:“莫朽殿。” 白荼一怔,停下脚步。 见云野还在继续往里走,白荼拉住他的衣袖。 白荼道:“这里不是……你不该带我来这里。” 莫朽殿,是历代魔君闭关修炼之地。 白荼虽然没有来过这里,可他多少听说过这里的名头。莫朽殿内珍藏了无数魔族珍贵典籍,武艺绝学,其中更是藏有无数魔族机密。 就算他与云野现在关系密切,他身为一个外族人,也不适合来这里。 云野牵过白荼的手,温声安慰道:“师尊不必担心,这里面现在没有什么你不能看的东西。” 他说完,二人面前的殿门自动打开,一股尘封已久的yīn寒之气鱼贯而出。云野侧身替白荼挡去迎面而来的yīn寒之气,这才拉着白荼踏进去。 殿内昏暗一片,墙上的烛灯接连亮起。 这里面比白荼想象中简陋许多,外间的墙面上挂着历代魔君的画像,两侧的木架上存放着些许簿册典籍,大多积了灰,像是许久没被人翻动过。 云野带着白荼走到其中一幅画像前。 画像上那人五官俊朗,轮廓极深,与云野的长相有几分相似。不过那人气质yīn戾,与云野浑然不同。若云野没有在场,旁人一定看不出他们的相似之处。 云野解释道:“我父亲。” 白荼点点头,他自然识得前任魔君的模样。 云野没有多说,在画像某处碰了一下,画像旁的一面石墙自动分开,显出一条石道。 云野拉着白荼走进石道,道路的尽头是一间石室。 石室内部桌椅俱全,还摆放着一张石chuáng,石壁上烛火跳动,映得二人侧脸忽明忽暗。 想必这里应... 该就是历代魔君练功修行的地方。 云野拉着白荼在石桌边坐下,道:“我当初就是在这里练成了魔功。” 白荼问:“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?” 云野:“师尊不想知道,为何我在天衍宗时分明修为进展极慢,可一来了魔渊,便立即突飞猛进,不到三个月便魔功大乘么?” 白荼敛下眼。 他过去的确曾对此事有过疑惑。 在前世,云野修炼魔功花费了少说三年时间,才得以魔功大乘,成为魔渊尊主。可现在,他只花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便做到此事。这未免有些奇怪。 不过,倒也不排除他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魔族秘籍,使自己短期内功力大增。 无论如何,此事或许涉及魔族机密,白荼不好问起,便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过。 云野道:“师尊应该知晓,我在天衍宗入魔那次,是因为乌鸠在我体内注入了qiáng大的魔息,才使我控制不住魔道血脉。” 白荼点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 云野道:“乌鸠本意是让我失控,再从而控制我,打开魔渊通往现世的大门。师尊想知道,我是如何清醒过来,又是如何在短暂时间内,控制体内的魔息么?” “……因为,我原本就知道魔族功法,并且一直在偷偷修炼。” 白荼惊愕地睁大眼睛:“你是说在天衍宗时……” “不错,在天衍宗时我便练过了。”云野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收紧,小心观察着白荼的神情,有些不难察觉地紧张,“我与师尊坦白此事,是因为我不想瞒着师尊,师尊别动怒。” 白荼不明白:“可你怎么会习得魔渊功法?你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带去了天衍宗,魔渊又已被我封锁,你怎么可能……” “不是小时候。”云野敛下眼,轻声道,“若我说,前世我便遇见过师尊,历经过这一切,师尊相信吗?” 第47章 白荼怔愣了好一会儿, 久久没有回答。 云野以为他是一时接受不了, 温声安抚道:“我也觉得此事极为玄妙, 若非亲历,当真难以置信世间竟还会有这样的事情。不过事实的确如此。” 白荼眼神敛下, 藏下眼中某种别样的情绪, 轻声问:“前世,你都经历过什么?” 云野笑了笑, 道:“前世的我同样曾进入过天衍宗学艺, 可我并未拜师尊为师,只是作为一名普通弟子进入宗门。后来,我被乌鸠蛊惑,叛离天衍宗。回到魔渊后, 我花费数年时间修炼魔功, 最终成为魔渊尊主。” 云野:“重活一世, 我体内前世修行而来的修为虽然已彻底消失, 但魔功的修炼法门我尽数掌握,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偷偷修炼。可那功法与天衍宗所授的正道功法相克, 我又花费了不少jīng力隐藏我为妖的身份, 因此我的修为才进展缓慢。” “离开天衍宗后, 正道那套功法被我彻底弃之不用,我专心修习魔功,三个月的时间便让魔功大成。” “这就是我一直隐瞒师尊的秘密。”云野说完这些, 小心翼翼地看向白荼, “师尊, 前世你我虽无师徒情分,可你仍一直暗中帮助我,这些我都知道。我对你的情谊并非只在今世,也并非只有感激,我一直就……” 云野眼神柔和下来,认真道:“我一直爱慕师尊,从前世起就是如此了。” “从前世你就……”白荼眼眸微动,想起了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。 他想起来,那个没有拜他为师的云野,与他见面的时间不多。可偶尔几次,白荼以真身与他相见,白荼都能看出那人眼中的欢喜。只是这种情绪,他在许多人身上都见过,当时并未在意。 原来从那时起,他就存着这样的心思。 白荼思绪一时混乱,却并没有多少喜悦的心情。 他沉默片刻,低声问:“你为什么……不告诉我呢?” 云野却是笑了:“师尊想什么呢,那时的我,能远远见一面师尊已经是莫大的幸运,哪有机会与师尊说这些。而且,就算我说了,那时的师尊也不会在意的。” 白荼心里重重抽痛一下。 是啊,那时的他,一心只想着该如何让自己逃离被这人害死的命运。他从没关心过,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。 在他保护之外的云野,在天衍宗被受欺负,活得举步维艰。甚至好几次,他分明知道有人在欺负这个人,他也没有插手。 他心中是希望云野能忍受不了那些,自己离开天衍宗的。 只是后来,他发现云野不论经历过什么,仍不愿离开师门。无奈之下,他才转变策略,在暗中接近他、讨好他,故意让他看见他的好。 当年的小láng,就是这么被他耍得团团转,还将他的那些欺骗,当做他的善意。 白荼忽然觉得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似的,不上不下,格外难受。 他一直小心翼翼瞒着前世的那些事情,现在的云野对他越好,他对过去那个云野就越愧疚。因为有这份愧疚,他一直待云野很好,就好像只要这样,就能让过去发生的那些不再存在。 事实上,白荼已经渐渐忘记了那些事情。 那是种很奇怪的想法,好像只要这个云野不是前世的那个人,白荼就能心安理得地待他好,也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云野给他的好。 可现在,真相忽然被这人展现在他面前。 前世今生,那百年的过往毫无征兆地jiāo织到一处,像一张密集的网笼罩在白荼身上,叫他有些透不过气来。 云野见他脸色不对,伸手按在他手背上,柔声道:“师尊别想太多。前世师尊救我一命之后,我便一直对师尊心存爱慕之意。我为了师尊来天衍宗,就是想能与师尊更近一些。” 宗,就是想能与师尊更近一些。” “这些只是我一厢情愿,与师尊无关,师尊不必如此。” 他想起了什么,嘴角勾起一个弧度,眼神微微发亮:“前世的师尊也很善良。虽然你我并无任何师徒关系,但师尊仍然暗中帮助我,护着我。师尊,你都不知道,在我心中你有多好。我——” 他的话没有说完,白荼忽然上前抱住了他。 云野怔愣一下,说笑道:“这是怎么了,知道我前世就喜欢你,这么感动?” “别再说了。”白荼双臂紧紧抱着云野的腰,声音有些发闷,“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,别再说了……” 怀中的身躯轻轻发颤,云野抚摸他脊背的手忽然僵住了。 他将人抱得更紧,声音放得很轻:“好,我不说了,师尊别哭。你知道我受不了这个,你这样比给我一刀还难受。” 然而,堂堂魔渊尊主连哄人都不会哄,怀中那人顿时颤得更厉害了。 白荼太难受了。 自从他来了这里,不对,在他存有记忆的这漫长一生中,从没有经历过比现在还难受的情绪。 云野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他,他当年是怎么取得这个人的信任,怎么利用这个人对他的仰慕,甚至就连云野对他的爱慕,也都是他骗来的。 他把头埋在云野胸前,肩头颤动不止,偶尔才溢出一两声抑制不住的啜泣。 云野肩头那片衣物很快湿了大片。 不知过去多久,白荼渐渐平静下来,仍然埋在云野怀里不肯抬头。 云野被他哭得有些怕了,不敢动他,也不敢再乱说话,沉默地亲吻他的头发。见白荼没反抗,云野试探地抬起他的脸,细密温柔的吻从额头一路向下,落到白荼濡湿的眼睛上。 云野亲吻着他哭红了的眼睛,一下又一下,吻掉他脸上的泪水。 云野温声道:“不留在这儿了,带你回去好不好?” 白荼轻轻点头,云野从怀中取出一道越行符,放在掌心一捏。二人身体一轻,再落地时,已经回到了魔君寝殿。 云野把白荼放到chuáng榻上,刚直起身,就被白荼抓住了手腕。云野反手握住他的手,轻轻捏了一下,柔声道:“不走,给你倒杯水去。” 白荼悻悻放手。 云野很快倒了水回来,顺便取了块gān净濡湿的丝帕。他回来时,白荼正躺在chuáng上发愣。 他下意识将身体蜷缩起来,双眼微微发红,晶莹水润,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。 云野伸手揉了把白荼柔软的头发,把人扶起来:“先喝点水。” 白荼就着云野的手喝了点水,抬眼看他,眼睛有些gān涩,下一秒却被云野用丝帕盖住了。丝帕在热水里浸过,温度适宜,一下就舒缓了眼睛的不适。 云野:“别睁眼,先敷一下,不然回头该难受了。” 白荼轻轻应了声,眼眶又有些发热。 屋内寂静片刻,过了一会儿,云野取下丝帕,问:“累不累,要不要睡一下?” 白荼摇摇头,沉默地看向他。 云野想了想,又问:“那我陪你躺一会儿?” “……好。” 云野抱着白荼躺回chuáng上。 白荼缩在云野怀里,手指抓紧了对方的衣袖。 须臾,白荼终于下定决心似的,哑声开口:“前世,你最后的记忆停在了哪里?” 云野眼眸微动一下:“我们不说这个。” “你不说我也知道。”白荼把头埋在他怀里,轻轻蹭了蹭,“你的记忆,停留在我跟随正道攻入魔渊,与你同归于尽,对不对?” “师尊……” 白荼闭上眼,低声道:“因为,我也一样。... ” 云野揽着白荼的手臂紧了紧。 白荼不敢看他,继续道:“我比你知道得更多。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魔族之人,也知道你最终会成为魔渊尊主,你会为祸苍生,也会害死我。我接近你,帮助你,只是为了逃避我以为的那个结局,我……我没有你想得这么好……” 感受到身旁的躯体僵硬了一瞬,白荼逃避似的把头埋得很低,等待着对方回答。 可云野只是轻轻叹息一声,将他抱得更紧了些:“我说你怎么忽然哭成这样,师尊还说我傻,分明你才是最傻的。” “你觉得有愧于我,所以才这么难过,对么?”云野抬起他的头,怜惜地摸了摸那双通红的眼睛,“师尊,你没有做错什么。在那般情境下,易地而处,谁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。” “可我一直……一直在骗你。”白荼躲开他的目光,坦白道,“我收你为徒,也是担心若这一世我再不管你,你会再次入魔,危害人间。我将你留在身边,是为了……监视你……” 白荼眨眨眼,qiáng忍下了眼中泛起的水汽。 他其实是最不该流眼泪的,这么多年,他所作所为无人bī迫。 他一直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也正因为这样,他现在才会觉得这么难过。他竟然曾经这样对待这个人,这个几乎用上整个人生爱他的人。 “好了,我们别再说这事了好不好?”云野温声哄道,“我今日不该提起的,是我不好。” “师尊不必觉得愧疚,也不需要自责。人活一世,谁不是被命运推着走,哪有人能事事尽在掌握,不走错任何一步。况且,师尊并没有做错。我身上血脉注定了我将要走向的命运,而我的确曾误入歧途,师尊的选择没有错。” 云野:“我只知道,若没有师尊,我根本不可能有今日。” 白荼眼眶发烫,泪腺像是开了闸,止也止不住,险些又要落下来。 “不许再哭了,”云野捧起他的脸,认真道,“我见不得你掉眼泪,你要是再哭,我就要吻你了,吻到你不哭了为止。” 白荼不说话,他低下头,重新把脑袋埋进云野怀里。 云野吻了吻他的额头,轻声道:“话说完了,睡会儿吧,我陪你。” “嗯。”白荼轻轻应了声。 他的情绪许久没有这样剧烈的起伏,松懈下来后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已。白荼被云野搂在怀里,闭上眼,很快昏昏沉沉睡过去。 待他再醒来时,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。 云野还没有醒来,睡前在殿内留下的那盏小油灯已经快要熄灭,昏暗的灯光映照着白荼身旁那熟睡的侧脸,将轮廓映得越发深邃。 白荼怔怔看着那张侧脸,一时竟转不开目光。 这个人待他太温柔了。 明明这人才是受害的一方,可他却反过来劝慰他,怕他伤心难过。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。 白荼一时出神,云野忽然翻了个身,将他整个搂紧了怀里。 二人距离顿时变得很近,近到白荼甚至能听见对方胸膛传来的平稳而有力的心跳,近到他只要稍靠近一些,就能碰到对方的嘴唇。 白荼心口鼓噪不停,他神使鬼差地抬起头,凑上前去在对方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。 柔软温润的触感让他心跳得更快,白荼心虚地缩回来,目光恰好对上云野忽然睁开的双眼。 第48章 白荼浑身一僵, 脸颊飞快烧起来, 下意识想往后逃。云野快速伸手揽住他的腰, 不由分说将人拖回来。 云野掌心附在白荼后腰处,滚烫的热度隔着衣物熨帖着皮肤, 问:“师尊方才在做什么呢?” 白荼:“没、没有……” 云野歪了歪脑袋, 眼底笑意更深:“怎么没有,我都看到了。” 他的手在白荼身上不安分地摩挲一下, 责备道:“师尊现在怎么学得这么坏, 竟然趁我睡着偷偷占我便宜?” 白荼脸上的热度都快将自己烧熟了,他目光躲闪,吞吞吐吐道:“我没有,我不是……” “没有, 那方才是谁在吻我?”云野故意道, “那我倒是好奇, 是谁这么大胆, 敢混入魔君寝殿来对我动手动脚。” 他稍稍停顿一下, 伏在白荼耳边轻声问:“师尊看到是哪个小坏蛋了吗?” 他越这样说, 白荼越觉得不好意思, 他把头埋进云野怀里, 虚弱道:“别说了……” “好,我不说了。”云野痛快答应。还没等白荼松口气,便听后者好整以暇道, “那不如师尊自己来说说, 为何要偷亲我?” “我……” 云野忽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, 神色认真:“师尊是不是喜欢我了?” 白荼呼吸一滞,下意识就想变回原形逃走。 可云野却敏捷地扣住他的手腕,一把将他拉进怀里。白荼猝不及防,刚凝起的意念瞬间消散。 云野眸色沉沉,严肃道:“不许变回原形。” 白荼心虚地转头,弱弱回答:“我没想……” 云野伸手勾过他的下巴,让他直视自己。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仓惶,云野声音放柔了些,温柔问:“师尊告诉我,你是不是喜欢我了?” 白荼眼神飘忽,不敢看他:“你明明都知道……” “我不知道,”云野打断他,“我要听师尊亲口说出来。” 白荼许久没有回答。 久到云野还想再bī问时,白荼终于抬起头,微不可察地应了一声:“对……” 云野心底一颤。 白荼:“喜欢你,很喜欢……我知道,我的喜欢比起你的不值一提,可我真的,我真的……” 他顿了顿,闭上眼轻声道:“我喜欢你,云野。” 云野忽然低下头,狠狠地吻住了他。 那个吻qiáng势又霸道,铺垫盖地,一下便掠夺了白荼的呼吸。云野将人按进柔软的chuáng榻里,肆意亲吻,像是要将经年的深情和苦涩都发泄在这个吻里。 白荼被他吻得昏昏沉沉,直到觉得有些呼吸困难,才下意识推了推云野的胸膛。 云野松开他,气息不稳:“对不起师尊,我……我只是太开心了,我从没想过能有这样一天,我太开心了。” 能看出来,他的确是开心得过头了。 白荼局促地往后躲了一下,试图让自己忽视正顶在他身下,那越发滚烫的…… 云野恍然清醒,连忙松开他坐起身:“抱歉,我不是有意……我去冷静一下。” 他说完这话便要离开,白荼抓住他的手:“别。” 不过白荼立即后悔了。 他心虚地松开了手,眼神飘到一边,不敢去看面前的人,神情像是有些不自在。 云野隐约发现了什么。 云野凑上前来,眸光上下打量他,试探地问:“师尊,你是不是也……” 白荼恨不得就地刨个兔子dòng把自己埋了。 被心系之人这样对待,他起点反应很奇怪吗,有什么可问的?? 云野快疯了。 身旁这人仍旧穿着一袭素白 着一袭素白衣衫,一如记忆中那仙尊模样。可他的衣衫却由于方才的动作被拉扯得松散,没有束发,一袭青丝散落在肩头,衬得微微发红的脸颊更添几分魅色。 这般高冷清绝的打扮,谁会想到这人竟会因为他的一个吻…… 云野呼吸顿时沉了几分。 他站起身,身体稍稍前倾,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荼:“我问你话呢,师尊怎么不说话。” 白荼仓惶道:“我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我要走了,小灰球还没吃饭——” 云野不让他逃,伸手扣住他的手腕,qiáng势地把人按回chuáng上:“有芷风和南乔看着,饿不着他。” 云野恶意地凑到白荼耳边,轻声道:“师尊不是经常教小灰球不可以说谎骗人吗,怎么自己倒是忘了?” 他隔得太近,白荼此时受不了这个,难耐地挣动一下,连呼吸有些困难。 云野一点没有松开他的意思,他一只手将白荼困在身下,另一只手灵活地往下探。 白荼:“!!!” 云野一笑:“果然,师尊就是在骗人。” “不是,你等等,你……”白荼很快说不出话来,他两只手腕被云野只用一只手按住,可偏偏浑身一点力气也不剩,根本挣动不开。 没过多久,他浑身一僵,很快瘫软下来。 白荼呼吸急促,眼尾泛起淡淡的红。 云野凑上前去吻他的眼睛,笑道:“我怎么觉得,师尊比上次还快了?” 白荼红着眼瞪他,把头偏向一边,不再理他。 云野穷追不舍的凑上去,一点一点亲吻他luǒ.露在外的脖颈,软声道:“师尊,我还难受着呢。” 白荼瑟缩一下,没有回答。 “师尊……”云野靠在他耳边chuī气,轻声道,“别不理我啊。” 白荼被他弄得浑身又苏又软,偏偏那人一边吻他,手还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来回占便宜。 于是,小白荼很不争气的,又起来了。 这次是一点也瞒不住了。 云野的动作停下来,他在白荼耳边轻轻开口,声音哑得惊人:“师尊,可以吗?” 白荼被他bī得难耐不已,可偏偏云野当真在等他回答似的,直起身垂眸看他,不再动了。 白荼眼眶都红了,忍无可忍道:“你快点!” 云野歪头一笑,重新俯下身吻住他:“这我可快不了啊……” ………… 殿内的烛火彻底熄了,有侍从进来掌灯。 屋子里很暗,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,像是没人在的模样。可还没等侍从将新烛点亮,忽然听见内室里传来一声轻哑的泣音。 侍从吓得手抖,恰好此时烛火重新亮起,照亮了层层叠叠的帷帐后面,那两个jiāo叠的身影。 侍从不敢再多看,连忙逃似的出了寝殿。 白荼缓过来的时候,只觉浑身像是被弄散后重新拼凑似的。他不适地动了动身体,抬眼便看见身旁紧盯着自己的人。 云野的目光在黑暗里亮得可怕,目光灼灼,折腾了大半夜,竟然一点没有倦意。 二人头一次肌肤之亲时,白荼受心魔影响,意识恍惚。而第二次,他正在发情,腹中又怀着孩子,云野对他可谓是温柔至极。 可这一次,云野彻底没了后顾之忧,怎么顺心怎么来,折腾得白荼险些去了半条命。 láng妖的体力……实在是太可怕了些。 白荼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,偏偏身旁的小lángjīng力还十分旺盛,搂着他又亲又抱。若非看他是真的快不行了,恨不得再来个几次才好。 白荼偏过头,把还在亲他的云野推开一些,有气无力道:“你再弄,我就要死了。” ... “嗯,不弄。”云野顺从应道,为自己辩驳,“这真不能怪我,是师尊太……好吧,怪我,我下次注意。” 白荼没有回答,他重新闭上眼,瘫软地躺在chuáng上昏昏欲睡。 可将他害成这副模样的人却不肯放过他,云野在他耳边细密地亲吻着,黏人得要命。白荼不堪其扰,一巴掌拍在云野肩头,将人推开,自己翻了个身背对他。 云野只安静了一小会儿。 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。 只要一想到他们方才做了什么,想到白荼先前对他说的那些话,云野便无法冷静下来。这种感觉像是某种令人上瘾的毒.药,勾得他心底躁动不安。 现在就是跳进落霞峰的冷泉,都无法浇灭他心头那股邪火。 云野耐不住,再次小心翼翼黏上去,在白荼耳边轻声问:“师尊可不可以告诉我,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?” 白荼没动,他累得眼睛都挣不开,敷衍地回答一句:“自己想去。” 云野顺势把人抱进怀里,声音温软:“我想不到,师尊就告诉我吧。” “别吵,我要睡觉……” 白荼困得意识模糊,根本没意识到云野趁机在做什么。他顺从地在云野怀里找到个舒服的姿势,很快不再动了。 “好,不吵了。”云野抱紧了怀里的人,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,温声道,“睡吧。” 来日方长,总能问出来。 待到白荼再醒来时,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。他恍惚睁开眼,云野正靠在chuáng边,温柔地看着他。 见他醒了,云野朝他笑了笑:“师尊睡得好吗?” 白荼睡得倒是不错,他正要坐起身,腰间传来一阵酸软,软得他险些跌回chuáng榻里。 白荼惊悚不已。 就是练上三天三夜的剑,那感觉也不会比现在更可怕了。 他脸色忽红忽白,云野看出他难受,率先伸手扶住他的胳膊:“师尊当心。” 云野扶起白荼,帮他更了衣,又将人牵到妆镜前,取出一把木梳,要帮他束发。乖巧得仿佛仍是过去那个听话的小徒弟。 但昨晚过去,白荼已经完全识破这人的恶劣,完全不吃他这套。 木齿在青丝间滑过,云野的动作放得很慢,指尖在柔软的发丝间轻柔抚摸,耐心又细致。 ……硬生生给白荼腻出了一身jī皮疙瘩。 白荼脊背泛起苏麻痒意,他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,忍不住开口:“云野……” “师尊?” 他思索一下,问:“小灰球现在在哪儿?” 云野道:“方才师尊休息时他来找过师尊,可我见师尊还没醒来,便让他先离开了。师尊若想见他,我叫人将他送来。” 白荼点点头:“好。” 有儿子在身边,这人至少能不那么腻歪。 没过多久,小灰球被侍从带来了寝殿。 小崽子原本就黏白荼,自从来了这里,白荼对他的关心程度急剧降低。好在小崽子够懂事,没有哭闹,不过心里的委屈自然是少不了的。 一见了白荼,小灰球立即拉着他委屈指责:“爹爹好能睡,小灰球来找了你三次嗷!” 白荼瞪了云野一眼,安抚道:“抱歉,爹爹方才有些累了。” “我知道……” 白荼一怔:“你知道?” 小灰球:“因为方才阿爹告诉我,爹爹和他玩累了要休息,所以小灰球才回去等的。” 白荼刚松了口气,便听小灰球又问:“可是你们在玩什么呀,是不是很好玩,小灰球可不可以也一起玩嗷?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云野:“……” 第49章 二人正式确定关系后, 云野待白荼越发放肆, 时时刻刻都与他黏在一起不说,说不上两句话就凑上去撒娇讨要亲吻拥抱。白荼不堪其扰,将人从寝殿揪出来, 丢进魔君专门处理事务的大殿, bī他做点正事。 养伤养了一月有余的魔尊大人,这才结束了他的休假生活。 自从云野受伤后,临渊城的事务都jiāo由白荼和两位护法处理。白荼碍于身份,较少gān涉机密事务, 只算是从旁协助,顺带帮云野传递消息。 好在这段时日魔渊并无什么要紧事,万叠海不愿归顺的旧部已彻底清扫完成, 只待将归顺的城池军备收编规整。 大事没有,小事却不少。 可魔尊大人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。 魔君殿内, 白荼将一摞待魔尊批阅的书函往桌上一放, 便听见身边的人懒洋洋道:“师尊, 我还受着伤,坐着难受。” 白荼扫了眼已经被自己垫了好几层软垫的椅子,耐着性子问:“那要如何才不难受?” 云野往后方挪了几分,拍了拍自己的腿, 堂而皇之耍流氓:“师尊坐在这里,我就不难受了。” 白荼:“……” 片刻后, 魔君殿内传出一声凄惨的láng嚎, 白荼整了整衣衫, 在桌案另一侧坐下。徐徐合上的殿门内,映出大殿正前方,云野正襟危坐,专心查阅书函的模样。 殿内一时只剩书页翻动的响声。 云野往日虽不着调,但在正事上很快收起了玩闹的心思,认真处理起积压的事务。除了偶尔会与白荼讨论一二外,不再说其他。 两个时辰后,白荼从书卷中抬头,身旁的人仍然专心致志地批阅着书函。 他站起身,走到云野面前,往他杯子里添了些茶水。 云野头也不抬,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似的,看得极为入神。 白荼好奇地打量他一下,觉得奇怪,弯腰去看他手中的书函。这些书函他大致都浏览过一遍,大都没什么问题,只待云野决策,没道理耗费这么长时间。 白荼刚凑过去,一只手忽然爬上了他的侧腰,用力一扯,将他扯到怀里。 白荼没有防备,险些将手里的水壶打翻:“云野!” “我在。”云野的头枕在白荼肩膀上,一只手还紧紧揽在他的腰上,声音温软,“师尊真是耐不住,说好要让我专心处理事务,怎么都坐进我怀里了?” 白荼咬牙:“分明是你……” “我怎么了?”云野在对方微微泛红的耳垂上亲了亲,低声问,“师尊不喜欢吗?” 白荼轻轻颤了一下,半边身子都苏了。 不等他发作,云野忽然问:“正道那边最近在做什么?” 白荼勉qiáng回过神来,道:“正道分了两派,以天衍宗为首的几个门派,同意与魔渊化gān戈为玉帛。可仍有一些门派固执己见,执意想与魔渊开战。不过内部尚未达成协定,目前各派皆按兵不动,呈观望态势。” 云野轻笑:“他们在等我表态吧。” 白荼敛眸不答。 云野指尖敲击着桌面,道:“无妨,过几日我亲自去一趟正道,与他们将事情说清楚。” “不妥。”白荼摇摇头,“正道对你仍有敌意,还是让我代你去……” “这怎么行。”云野道,“这毕竟是正魔两道的纷争,我一直不出面,藏在师尊身后算什么事?况且,师尊先前已经多次试图缓和魔渊与正道的关系,不能再让师尊奔波操劳。” “可……” 耳朵彻底红了。 云野有意逗他,温声问道:“师尊怎么不说话,不想做我的魔后么?” 他说这话时靠得很近,嘴唇开合时恰好能碰到白荼的耳廓:“不过说起来,虽然魔渊内都将师尊当做魔后看待,可你我还未正式成婚。若是被人看见师尊这副模样,恐怕要说些闲话的。” “……说师尊太黏着我,就连我处理事务时都不放过。” 他倒打一耙的功夫是越发厉害了,白荼却被他说得有些心猿意马,浑身都紧绷起来,好像二人当真是在偷情一般,紧张之余,又隐约带着几分隐秘的刺激。 可云野却没再多做什么,重新换了本书函,俨然正经地读起来。 ……若非他揽在白荼腰间的那只手一刻没停地占着便宜,白荼都快相信魔尊大人忽然转性了。 白荼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,难耐地动了动身体。 云野感觉到他的异样,手掌在他侧腰轻轻拍了一下,将他搂得更紧些,头也不抬地在他耳边低声道:“别动,还有这么多没看完呢。” 白荼彻底受不了了。 对方坚实滚烫的胸膛紧贴在白荼身后,熟悉的气息萦绕在他身侧,无处不在,勾得白荼怎么都平静不下来。偏偏那人还故意低头靠在他肩膀上,呼吸就打在他敏感的颈间。 一股苏麻痒意自脊背升腾起,白荼忍无可忍地抓住了云野环在他腰间的手。 云野将书函推到一边,偏头明知故问:“师尊这是怎么了?” 白荼被他弄得满脸通红,咬牙道:“你故意的。” 云野却是笑了:“师尊在说什么,我怎么好像听不明白?” 白荼侧脸一点一点红起来,他偏过头,讨饶地在云野脸上轻轻吻了一下,声音软下来:“你别闹我了。” 云野唇角勾起,抬起白荼的脸,深深吻下去。 这些天他算是看明白,他的师尊表面一副冷情禁欲的模样,暗地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。 一只兔子成了jīng,能清心寡欲到哪儿去? 白荼念在云野伤势初愈,特意让人在座椅上垫了好几层软垫,又铺上两层由灵shòu皮毛缝制的厚毛毯,躺上去柔软舒适,一点不比寝殿的chuáng榻差。 云野把白荼放到座椅上,倾身压上去,扫了眼jīng心布置的座椅。 先前还不觉得,此时才发现,这般布置简直就是为了现在而准备的。 云野笑道:“师尊将这里布置成这样,难不成一直等着现在?” 白荼一番好意被曲解,险些咬到舌头:“当、当然不是!” 云野不置可否,俯下身吻他:“师尊说不是,那就不是吧。” 还没等二人吻得尽兴,门外忽然响起人声:“爹爹,爹爹,该陪小灰球练剑去啦!” 白荼:“……” 云野:“……” 这小兔崽子能不能换个时间来! 白荼心虚地推开云野站起身,整了整被扯得凌乱的衣襟,很快又恢复成旁人眼中那个高冷清绝的昭华仙君。 殿门被推开,小灰球拖着一把木剑走进来:“爹爹,我们什么时候去呀?” 还没等白荼回答,云野率先走到他面前,蹲下身平视他:“不是让南乔教你剑术了么?” 小灰球道:“但南乔哥哥好忙的嗷。” 云野答:“可爹爹他也很忙。” 小灰球歪了歪脑袋,问:“爹爹也在忙?可是爹爹明明整日都在与阿爹玩。” 云野默然,还想再说什么,白荼已经走上前来,将小灰球抱起:“没有,阿爹骗你的。走吧,爹爹教你剑术去。” 云野可怜兮兮:“师尊……” “我昨天答应他了。”白荼道,“你继续把那些都看完,不许再胡思乱想。” 云野闷闷地“哦”了一声,白荼正要离开,云野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。 白荼脚步一顿,转过头来。只见云野抬手挡住小灰球的眼睛,飞快地在白荼嘴唇上吻了一下。 白荼一惊:“你——!” 不等白荼发作,云野已经若无其事地缩回去,只留小灰球疑惑地眨眨眼,浑然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。 白荼看着那泰然自若回到桌案前的人,气得磨牙,抱起小灰球继续往外走。 小灰球:“刚刚阿爹为什么要蒙住小灰球的眼睛嗷?” 白荼:“没事。” 小灰球:“可是爹爹脸好红。” 白荼:“……真没事。” 父子俩很快离开魔君殿,云野坐在桌边,脸上淡然平静的神情褪去,十分苦恼地扶额。 这小兔崽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捣乱。 白荼对小灰球向来心软,先前与云野闹得心烦意乱的时候,对小灰球没那么关心。被那小崽子拉着委屈地哭诉几次后,白荼愧疚不已,每日都抽出大量时间来陪他,夜里还让小灰球与他一块睡。 这就非常要命了。 再这么下去,这日子可怎么过? 得想想办法。 当晚,白荼带着小灰球回寝殿时,云野已经率先回去了。 时辰还早,白荼在庭院里煮安神茶,云野趁机将小灰球抱到一边,要与他好生谈一谈。 白荼隐约猜到云野想与小灰球说什么,没去打搅。 对这小兔子,他的确太纵容了些,若云野能教会他独立,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。 父子俩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,盅内的茶汤二沸时,云野抱着小灰球回来了。 小灰球扯着白荼衣袖,欢快道:“爹爹,今天小灰球要自己去偏殿睡嗷。” 白荼问:“你自己睡不怕黑了?” “不怕。”小灰球抱着白荼的手臂,一张小脸上神情难得严肃,“爹爹有自己的事要忙,小灰球不能打扰。” 白荼惊讶地看了云野一眼,后者解决了困扰,眉梢都满溢着得意。白荼心头还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,但也没再多问。 父子三人喝完了茶,又玩了一会儿,小灰球倒在白荼怀里昏昏欲睡。 云野叫来侍从将小灰球抱走,临走时,小灰球有些睡迷糊了,伸手扯着白荼的衣袖不愿意离开。 白荼一时心软,云野却道:“阿爹与你说过什么,不能任性。” 这话让小灰球恍然清醒过来,他忙松开白荼的衣袖:“对哦,小灰球不能留在这里。” 他跟着侍从走出庭院,忽然想到了什么,转头高声道:“爹爹和阿爹加油,要快点生个弟弟来陪我玩嗷!” 白荼:“……” 第50章 小灰球说完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, 转头跟着侍从走了。云野一听小灰球说了那话就觉得不妙,若无其事转身往屋里走。 白荼在身后叫住他:“云野!” 非但没叫住, 还让云野逃的步伐更快。云野飞快逃回屋内,还没等他松口气,一阵清风拂过, 素白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, 用力一推, 直接将他压在了殿门后。 云野的后背重重磕在殿门上, 将殿门嘭的一声撞得关上。 白荼气得咬牙切齿:“这就是你的法子?” 云野心虚地躲开他的目光, 试图解释:“师尊,我这也是迫于无奈。不这样, 如何治得住那小崽子。” 白荼:“那你也不能——” 白荼说不出话来, 又羞又恼, 耳根通红一片。 云野连忙趁机温声哄道:“师尊别生气,可我这法子有效不是么,我们可好几日没有机会像今日这样了。” 白荼冷哼一声,转头走向内室:“今夜你不许上chuáng。” 云野顿时犹如雷劈:“别啊师尊,我错了还不行吗, 我以后不这样了……” 白荼坐在chuáng边不答话, 云野凑上去搂住他,讨好地在他侧脸亲吻一下:“师尊,我就想与你单独待着, 时时刻刻与你在一块, 你别赶我走呀。” 白荼的神色像是有些动容:“你不想走?” 云野连忙点头。 “也好, 那你就留下吧。” 白荼朝他勾唇一笑,下一秒,云野只觉自己怀中一轻,一只兔子熟练地蹬开衣物,跳上了枕头。 小兔子在枕头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,耳朵垂下来,一副闲适自得的模样:“还不上来,我想睡了。” 云野:“……” 云野在原地沉默好一会儿,心道,这就不能怪他了。 他熄了屋内的烛灯,只留下一盏昏huáng的油灯。云野爬上chuáng,下一秒,纱帐内映出一只小láng的身影。 云野两只前爪支撑在白荼两侧,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小兔子,一双láng眼微微眯起,问:“师尊不变回来?” 他这模样让白荼有些发憷,但想到自己都变回原形,这人不能对他做什么,硬着头皮固执道:“不变。” “这是你说的,师尊一会儿别后悔。” 说完这话,小láng伸出表面粗粝的láng舌头,轻柔地舔了舔兔子的绒毛。 白荼浑身轻颤一下,顿时发觉不妙。 可已经来不及了。 借着体型压制,láng崽用前爪轻而易举将小兔子压进柔软的枕头里。他的脑袋埋进小兔子柔软的腹部,又闻又舔,哪里不能碰就往哪里去,没一会儿就把小兔子弄得浑身发软。 “呜……呜……”小兔子连耳朵都在发颤,瘫软在枕头里,在过剩的快感里只能发出浅浅的气音。 偏偏láng崽还坏心地用尖牙抵着兔子脆弱的皮毛轻轻研磨,一点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。 “不、不行,放开……”白荼终于耐不住那折磨,在láng崽身下变回了人形,浑身酸软地往后逃。 或许是方才的刺激太过猛烈,他变人形也变得不彻底,一双兔耳朵可怜兮兮地垂在脑后,红眸里泛着水雾,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。 在他变回来的同时,云野也同样变了回来。 瞧见他这副模样,云野眸色更深,一把搂住白荼的窄腰将他拖回来,重新按进chuáng榻里。 “师尊,答应了小灰球的事情,可要做到才是。” ………… 同时,白荼也提出要与云野一道去。 二人没带随从,孤身出了魔渊。 见面地点同样选在了天衍宗。 白荼早已将此事提前告知天衍宗掌门凌微君,让他代为安排。 二人乘坐的马车很快来到天衍宗山门口。 车内,白荼还是放心不下来,问:“你真不让我陪你进去?” “不用。”云野把人拉过来亲一口,温声道,“师尊把我当小孩子吗,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?” 白荼摇摇头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可仙门对你敌意颇深,万一他们又闹出什么乱子……” “我明白,就是这样才不能让师尊去。”云野道,“我才不会让师尊再受那些人的气。” 白荼怔愣一下:“先前的事……” “芷风都告诉我了。”云野揉了揉他的头发,低声道,“若早知道师尊回来会受这种委屈,我当时就不会让师尊回来,还险些害得师尊在雷劫中受伤……” 白荼抿了抿唇,还想再说什么,车窗外忽然传来人声:“是云师弟到了么,掌门派我前来迎接。” 云野神色自然地松开他,掀开车帘。 车前立了名天衍宗高阶弟子。 他看见白荼,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,忙朝车内行了一礼:“原来仙尊也在。” 白荼淡淡应了一声,云野道:“师尊等我,我很快便回来。” 白荼点点头,云野下车,跟着天衍宗弟子进了山门。 白荼在车内闭目养神,没一会儿,车窗外忽然传来轻轻响动。白荼怔愣一下,起身下了马车。 裴染正站在车前。 见白荼出来,裴染朝他行了一礼:“见过仙尊。”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面,裴染身上剑意依旧,只是yīn寒之气比原先更重,眉心隐隐有黑气环绕。 白荼微微皱了眉,淡声道:“换个地方说话。” 他说完,带着裴染步入林间。 二人走到树林深处,白荼抬手布下个结界,转头问他:“你怎么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?” 裴染苍白地笑了笑:“我本就是邪剑,失去了庇佑,自然渐渐魔化。” 白荼:“师兄他……” 裴染道:“主人他很好,现今已经回了无涯谷。” 他顿了顿,又道:“我来是想询问仙尊,可知该如何斩断剑灵与剑主的联系。” 白荼一怔,敛下眼:“你与师兄,当真要闹到这一步?” 裴染道:“有我在,主人一直备受困扰,我不过是想替他解脱罢了。” 白荼平静道:“你来找我是问错了人,就算我知道,我也不可能告诉你。” “仙尊何必如此。”裴染道,“我本是一把邪剑,留在主人身边只会不断吸收他的仙力,主人本非剑修,我的存在对他有害而无利。据我所知,当初主人执意收服我时,主人的师尊……那位昆仑上仙,亦是不同意的。” “看来你是执意如此?”白荼抬眼看他,“哪怕,你会剑毁形消?” 裴染沉默。 白荼叹息一声:“剑灵与剑主缔结之契永不可斩断,除非一方彻底消散于这世间。” “我明白了,多谢仙尊告知。”裴染道,“在下先行告辞了。” “等等。”白荼叫住他,“你连死都不怕,为何不敢与他将事情说清楚?师兄对你……并非毫无情谊,你们之间何必走到这一步。” 裴染回过头来,回答:“因为总要有人先走出这一步。” “当初仙尊为了云野破无情道,遭受雷劫前,可有想过后果?” 白荼没有回答。 裴染又道:“仙尊不知破无情道的下场,... 可应当也知道破道乃性命攸关,仙尊何尝不是在拿性命去赌?” 白荼忽然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,释然道:“你说得对,我的确在赌。我赌我能够撑下来。” 裴染朝他笑了笑,谈笑间恢复了几分昔日的俊逸洒脱:“在下如今同样在赌,仙尊觉得我能有几分胜算?” 白荼自然是说不出答案的。 就像当初,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破道,会有多少胜算。 但无论如何,就像这人所说,总要有人先走出那一步。 裴染朝白荼行了一礼,转身化作一道剑影,很快消失在天边。 白荼凝望这那道剑影远去,叹息一声,步出林间,远远便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斜倚在马车旁。见他出来,云野直起身体,将他拉过去抱了个满怀。 云野抱怨道:“才离开师尊这么短时间,师尊竟然又去与别的男人见面。别人家的事,gān嘛来烦你。” 白荼沉默一下,问:“你都听见了?” “听了一些。”云野酸溜溜道,“裴染赶紧收了清辉仙君才好,省得他整日来找师尊。” 白荼见他这反应,料想他应当没有听见雷劫那段,稍稍放心了些。 白荼:“那是我师兄,你怎么胡乱吃醋?” 云野理直气壮:“那又如何,我都恨不得将师尊关起来,只与我一人说话,只让我一个人看。” 白荼耳尖微微红了,低声道:“别胡说八道,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?” “原本就只是见一面的事,能花多少时间。”云野道,“我提前拟了一份谈和的协定,方才已经给他们了。我与他们说,他们若是答应,便签下,不答应,便开战。” “你又在胡说。”白荼责备一句,担忧道,“你就不担心将他们bī急了,当真与魔渊开战。” “他们不敢。”云野笑道,“只有我一人他们尚且不敢轻易与魔渊动手,现在还加上师尊,就算真的开战,他们打得过么?” 白荼失笑。 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仗势欺人得这么义正言辞。 云野在白荼的颈间轻轻蹭了下,柔声道:“我还顺便给他们送了喜帖。” “……魔君与魔后大婚,你觉得会有人敢来吗?” 白荼一怔:“你——” 云野自顾自道:“不过他们不来也罢,省得师尊看见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烦心。” 白荼有些恍惚,虽然他大抵知道云野的想法,可此番实在来得有些猝不及防,一下将他打蒙了。 他怔然看向云野,半晌才傻乎乎地问:“……你当真想好了?” 云野失笑:“怎么会没想好,能有今日,我做梦也不敢想。” 他手指在白荼脸庞划过,坏笑道:“喜帖都送了,师尊现在可不能拒绝,否则,我会纠缠你到天涯海角的。” 云野牵起白荼的手,低头在他指尖郑重地吻了一下。 “我要昭告天下,正式娶你为后。” 第51章 魔渊尊主即将迎娶昭华仙君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。 正魔两道在这件事上倒是出奇一致,均未对此表示出任何惊讶。 废话, 全天下都知道, 这俩人孩子都生了,磨磨唧唧拖到现在才成婚才是最该奇怪的。 云野和白荼回了魔渊后, 便开始着手筹备成婚大典。大典事事都由云野亲手布置, 忙得脚不沾地。与他截然相反, 白荼却闲得有些过了头。 白荼揉着怀里的小灰兔子, 看着窗外的星空万里,浅浅叹息一声。 按照魔渊习俗,新人成婚前七日不得见面,因为这个糟心的规矩, 他已经好几日没与云野见面了。 白荼靠在窗边出神,甚至没注意到怀里的小灰兔子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。 小灰球仰头看向白荼, 两只耳朵立起,黑曜石般的眼睛眨了眨:“爹爹, 爹爹……” 白荼恍然回神,低头问:“怎么了?” “你又在想阿爹啦?” 白荼眼神躲闪一下:“没有。” “怎么没有,”小灰球认真道,“爹爹以前想阿爹时就是这样的嗷。” 白荼捏了捏他的脸,道:“你现在又不想睡了,这么多话?” 小灰球抱住他的手指蹭一蹭:“不是呀,小灰球想说, 如果爹爹想见阿爹的话,小灰球有办法嗷!” 白荼偏头问他:“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?” 小灰球道:“这个时辰, 阿爹通常独自待在书房,很近的哦,爹爹现在可以去见他呀。” “就你多事。”白荼抱着小灰球进了内室,变回只兔子将他叼着放到枕头上,“乖乖睡会儿,不许再说话了。” “嗷!” 小灰球熟练地往白荼身下钻过去,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,两只小毛团子头靠着头,没再说话。 半晌,白荼睁开眼。 他方才口中虽这么说,可……听了小灰球的话,倒当真有些心动。 大抵是先前与那人腻在一起太久,猛地分开这么久,多少有些不习惯。 算算时日,到婚宴前还有好长一段时间,若一直这么下去,他不是得好长时间都见不到那人么? ……不行,既然要成婚就要按照魔渊的规矩,若被人发现他偷偷去看他,这算什么事? 白荼闭上眼,搂紧了怀里的小兔子。 可没过多久,他又睁开眼,一双兔耳朵烦躁地直立起来,在chuáng上打了个滚。 啊啊啊怎么可能睡得着! 小灰兔子已经再次睡熟了,乖乖在原地团成了灰毛团子,没有被白荼的动静吵醒。 白荼偏头看了他一会儿,确认并未醒来,悄然化作一道青烟飘出了寝殿。 白荼在书房外暗处现身,他扒着窗户正要往里探头看进去,身后忽然响起个声音。 “什么人,在此鬼鬼祟祟做什么?” 白荼吓了一跳,转头时立即变作了一副寻常侍从模样。叫住他的人亦是一名侍从,手中端着一壶清茶,似是准备给云野送去。 暗处没什么光亮,因而他方才并未看清白荼的模样。 那侍从走到白荼面前:“说话,不说话就将你送到护法那儿去审。” 没等白荼回答,二人身后忽然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。 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?”是云野。 云野身着一件黑袍,眉宇微微皱起,五官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更为深邃。 白荼猝不及防撞入他的目光里,竟一时呆愣原地,久久没有转开目光。 那侍从回答:“回尊上,属下刚将您吩咐的茶水送来,就见这小子在这附近鬼鬼祟祟,正在询问。” “无妨,”云野神色如常,取出一封信函递给他,“恰好你来了,先将此物送去给护法,让他们照这上面的办就好。” “你,将茶水给我送进来。” 说完这话,他转头进了屋。从始至终,也没有多看白荼一眼。 白荼偏头看向他的背影,这是没认出来? “还不快点进去,笨手笨脚。”身旁的侍从不耐烦地催促道。 白荼接过他手中的茶壶,跟了进去。 云野已经在桌边坐下。白荼不想被他发现,放下茶就想离开,却听云野头也不抬地说:“倒上,等我自己动手么?” 白荼眉头一皱,又不好发作,只得耐着性子给他倒了茶。 云野又道:“站这么远做什么,端过来。你是谁教出来的,伺候人都不会?” 白荼深吸一口气,走到他面前,将茶杯递过去:“尊上请喝茶。” 云野终于抬起头来,他朝白荼浅浅一笑,道:“要你喂我。” 白荼总算反应过来此人在捉弄他,将茶杯往桌上一放,恢复了原本的模样:“云野!” 云野笑了笑,抬手抓住白荼的手腕,稍一用力,将他拉进怀里。 随后,他低下头,深深地吻下去。 那个吻qiáng势又急切,白荼后背抵着桌沿,无路可退,很快被他吻得昏昏沉沉,浑身发软。 须臾,云野放开了他。 云野抵着白荼的额头,指腹轻轻抚摸着白荼的侧脸,声音温软:“这么想我啊,还偷偷来看我?” 白荼呼吸急促,气鼓鼓地低声道:“没有,路过。” “骗人。”云野在他嘴唇上轻啄两下,笑道,“师尊一点都不会说谎,一见着我眼睛都转不开,什么都写在脸上了。” 白荼耳根微微发烫,伸手去推他:“你放开……” “别动。”云野将人抱得更紧了些,靠在他耳边柔声道,“再让我抱一下,太想你了。” 半晌,他又叹息道:“天知道我以前怎么过来的,现在一日不见你,我都受不了。” 白荼靠在他肩头,轻声道:“就会说漂亮话哄人,跟谁学的。” 云野:“师尊喜欢就行,以后天天说给你听。” 白荼耳朵悄然红了,把头埋进云野脖颈间,不再回答。 过了一会儿,白荼想起了什么,轻轻推开他:“我得走了。小灰球还睡着呢,一会儿醒来见不到我又要闹了。” 云野没放开他,只是闷声笑了笑。 白荼:“你笑什么?” “趁儿子睡着了才敢来见我一面,还搞成这副模样……”云野手指从白荼凌乱的衣襟上划过,含笑道,“这要被旁人知道仙尊这般耐不住寂寞,可怎么得了。” 白荼脸颊刷地红了,一把推开他,变回侍从模样,逃似的离开了书房。 云野在他身后笑得开怀。 几日后,终于等到了成婚大典。 这日白荼一早起来就觉得头晕乏力,他昏昏沉沉任由一群侍从帮他换上大红喜袍。 喜袍是男款制式,却并不繁复。侍从帮白荼穿戴完毕,白荼没让人再给他上妆,将人挥退。白荼在桌边坐下,倒了两杯凉透的茶水灌下去,才稍稍清醒了些。 好不容易等到大婚当日,他可不能掉链子。 魔渊成婚大典规矩繁多,白荼一边听着负责迎送婚辇的两名女子给他讲今日要注意的事情,一边晕晕乎乎地走神。他不怎么生病,先前几日也一切正常,怎么偏偏到了今日…… “……大致就是这些,仙尊明白了吗?……仙尊?” 白荼恍然回神,低声应道:“我知道了,多谢。” 其中一名女子笑了笑:“吉时未到,仙尊可先歇息片刻,属下告退。” 两名女子退出寝殿,其中一人才对另一人小声道:“你方才闻到了吗,屋里像是有股好奇特的香味?” “闻见了,那应当是熏香吧。” “熏香么……” 二人说着话走远了,并未太过在意。 待到白荼正式被接上婚辇,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。 婚辇四面封闭,内里铺着厚厚的红绸,白荼坐在车辇里,bī仄的空间让他身体越发闷热起来。他将头靠在车窗旁,试图用冰冷的窗柩消解体内不同寻常的燥热。他难耐地扯了扯衣襟,脸上不自然的微微发红。 按照魔渊的规矩,魔君先要登上祭祀台祭拜先祖,随后再将魔后接到大殿,二人在大殿内再行成婚大礼。 大殿外,云野同样穿着一身大红喜袍,身形挺拔颀长,更显俊朗。他目光焦急地看着远处,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收紧,紧张得手心冒汗。 云野很难说出自己如今是什么心情,与白荼在一起的这段时光,就像是一场梦一般,美好却不那么真实。 而今日,那份不真实感终于达到了顶峰。他像是头一次向爱慕之人表露心事的少年,忐忑又兴奋,紧张得就连手都不知该怎么放。 也不知等了多久,婚辇终于缓缓从远处驶来。 鼓锣礼乐在此时响起,礼pào炸开漫天红花,仿若红雨飘洒。 红雨中,云野紧蹙的眉心舒展开,眸光柔和地看着那婚辇缓缓朝自己靠近,停在了大殿前。 他深吸一口气,缓步走到婚辇前方,伸手掀开红绸。 白荼一袭红衣,不知是不是有些紧张,他眼眸低垂,安静坐在婚辇中,没有抬头。 云野的心跳陡然快了几分。 他不是没有见过白荼红衣的模样,可此时却比过往那次惹眼得多。制式考究的喜袍勾勒出那人纤细的腰身,他脸上未施粉黛,白皙的脸颊上透着些淡淡的粉,比往日更添了几分不同寻常的艳色。 云野心中所有的紧张情绪忽然在此刻消失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踏实。 这人从今日起就是他的魔后了。 真好。 礼乐与礼pào声暂歇,云野深吸一口气,稍稍倾身,朝白荼伸出手。 云野压低声音道:“师尊今日真好看。” “云野,我好像……”白荼抓紧了他的手,开口竟带着些脆弱的颤声。 云野皱了皱眉。 落在他掌心的那只手滚烫得惊人。 几乎是同时,他鼻尖敏锐地嗅到一丝甜腻的青草气息。 ……不会这么巧吧。 作者有话要说: 云野:这日子挑的,刺激。 白荼:没脸见人了让我静静…… 明天完结章嗷! 第52章 事到如今,云野怎么可能还看不出白荼这是怎么了。 他下意识握紧了那双手, 更凑近了些, 低声问:“师尊,你感觉如何?” 白荼说不出话。 云野的气息靠得太近, 对此时的他更像是火上浇油, 非但没有纾解那份燥热, 反倒让他感觉更加难耐。白荼低低地喘息两声, 几乎要控制不往自己扑到对方身上的念头。 云野见他这样,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大典,忙道:“我先带你回去。” “别。”白荼拦住他。他眼中擒着水汽,看上去脆弱又漂亮, “把仪式走完吧,我还……还可以再撑一会儿。” 云野沉默片刻:“好。” 他小心将白荼扶下婚辇, 牵起他的手往大殿上走去。 白荼步履很稳,几乎看不出任何端倪。可他藏在衣袖下那只手却紧紧抓住云野的手, 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。 丝丝缕缕的青草香气越发浓烈,萦绕在二人身侧,勾得云野也有些心神不宁。他悄悄放出些许灵力,挡住那股气息继续扩散。 二人在大殿上坐定,主婚祭司取出一封质地考究的信函,开始长篇大论宣读。 云野头一次这么厌烦魔渊里的繁文缛节。 这世上恐怕没有那对新婚夫夫,能比他们在婚宴上更为煎熬。白荼能控制自己不往云野身上扑亦是不容易, 根本听不清周遭在说什么,全靠云野在耳旁轻声提点他如今该做什么。 最后, 他浑浑噩噩与云野行了礼,饮了酒,这才被先行送往dòng房。 然而等云野熬完所有余下礼节,终于能前往dòng房时,距离白荼离开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时辰。 ——这还是他几番催促的结果。 云野挥退殿外的侍从看守,推开门,甜腻的气息顿时迎面而来。 殿内铺满了金箔红绸,桌上燃着囍字红烛,烛光隐约照亮了层层帷幔后的身影。 云野呼吸陡然重了起来。 他快步走上前去,掀开帷帐,看清了眼前的人。 白荼紧紧蜷缩在chuáng上,身上的婚袍被他扯得凌乱不堪,一双兔耳垂在脑后,可怜兮兮地发抖。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接近,白荼抬头看他,红眸里泛着水汽,欲落不落。 “你怎么才来啊……”白荼委屈地抱怨。 云野俯身下去吻他,一手灵活解开他身上繁复的外袍,将人紧紧拥进怀里:“抱歉,我来晚了。” …… 白荼再次醒来时,已经不在原本的婚房中。 他坐起身,只觉浑身像散架了又被重新拼凑似的,酸疼不已,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。白荼靠在chuáng头,很快认出了此地。 竟然与他们在祁鸣山的旧居一模一样。 之前万叠海派人偷袭,他启动阵法毁去了祁鸣山的居所,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? 云野又去了哪里? 想到先前发生的事,白荼还有些哭笑不得。 谁能想到,他那时不时发情的破毛病早不来晚不来,偏要挑二人成婚当日。后半段成婚之礼他浑浑噩噩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 白荼正出神的想着,有人忽然推门而入。 云野走到chuáng前,摸了摸他的额头,温声问:“感觉好些了吗?” 白荼有些不敢看他,往后缩了一下,轻轻点头。 没有怀孕,发情期竟来得比原先更加凶猛,也并未像原先那样疏解一次便消退下去。他只记得这几日他都浑浑噩噩,死死缠着这人不放,该做的不该做的,被做了个遍。 白荼耳尖莫名红了,低声问:“我这样……几日了?” 云野想到了什么,嘴角扬起笑意:“自从成婚大典结束,到现在已有三日了。” 白荼脸颊微微烧起来,连忙岔开话题:“这里是……祁鸣山?” “对,”云野道,“我派人修缮了此处,一切照旧,更在院子里开设了一个传送法阵,可以直达临渊城魔宫。原本想着与师尊成婚后,便带师尊和小灰球回来住,谁知道……” 他停顿一下,含笑道:“师尊这闹的,倒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。” 白荼耳朵更红了些。 白荼又问:“小灰球呢?” 云野道:“还在魔渊。我告诉他师尊身体不适,让他莫要来打扰。那小子以为师尊是有了弟弟,开心了好一会儿呢。” “说起来……”云野凑上来,声音放轻:“我们这三日如此放肆,师尊这里……不会又……” 他说着,将掌心落到白荼的小腹上,轻轻摩挲一下。 白荼身上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,那掌心的热度立即传递到他身上,身体对于先前亲密接触的记忆还未完全消退,他身上立即泛起一阵苏麻。 “哪……哪有这么容易!”白荼推开他的手,脸颊微微发烫。 越是修行高深之人,越不容易受孕。仙身孕育生子本就是机缘所赐,若机缘未到,求也求不来。 云野笑了笑,凑上去抱住白荼,温声道:“与你说笑的,我可舍不得你再遭一次那罪,只要想想我都心疼。” 云野隔得太近,白荼呼吸间尽是熟悉的气息,顿时觉得身上的热度卷土重来。 ……不会吧。 白荼心头不安地跳动一下,那股燥热感像是一把火,快速从身体内部点燃,烧到了四肢百骸。 一股若有似无的青草香气散发出来。 云野眨眨眼:“师尊这是……?” 白荼很快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,还在嘴硬道:“我没事……” 都已经三日了还不消退,这也太……太丢人了。 他推开云野,深吸一口气,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 可云野的气息无处不在,仿佛情.药一般,只能让他身上的燥热感更甚。 白荼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,只能开始赶人:“你出去。” 云野歪着脑袋看他,慢悠悠问:“师尊当真要我出去?” “出去!” 破天荒的,云野竟然没有反对,反倒当真听从了他的话,起身出了门。 房间的门很快合上,白荼倚在chuáng边,调动内息尝试以修为压制那股欲念。 可他现在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清心寡欲的仙尊,这具身体从这种事上得了趣,哪里是修为外力能压下去的。 白荼倒在chuáng上,额间很快出了一层薄汗。 他感觉到云野并未走远,就站在门口等待。 肯定是在等他开口叫他进来。 ……那人怎么这么坏。 白荼的意识很快变得模糊,口中轻声呢喃:“云野……” 几乎是下一秒,云野快速推门而入。他走到chuáng边,故意问道:“师尊唤我有事?” 白荼咬了咬下唇,没有答话。 云野笑了笑,不再逗他,俯身下去在白荼泛红的眼尾吻了一下:“乖,想要什么就说出来……先叫声夫君。” …… 云野和白荼就这么在祁鸣山定居下来。有了传送法阵,云野可随时回魔渊处理事务。而在二人成婚后的第三个月,修真界总算松口,与魔渊达成了百年内互不gān涉的协定。 正魔两道的纷争,算是正式告一段落。 又是一年冬去chūn来,恰值民间上巳节,云野与白荼带着小灰球下山去玩。 一年过去,小灰球又长高了几分,但也不再像刚出生时长得那么快,反倒回归了正常幼童的成长速度。 街上人来人往,道路两旁的摊贩售卖着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。小灰球左手牵着白荼,右手拉着云野,好奇地左看右看。小灰球从没来过这里,可白荼却十分熟悉。 这里是天衍宗山下的那座小城。 白荼问云野:“怎么想到来这里?” 云野抬眼朝前方看去,那棵姻缘树依旧屹立在长街的尽头,红绸在微风中轻轻飘dàng。 云野道:“来还愿。” 二人来到姻缘树下,云野蹲下身,拍了拍小灰球的脑袋:“我与你爹爹有事要说,先自己去一边玩。” 小灰球朝他伸出手,奶声奶气地谈起条件:“一串糖葫芦。” 云野啧了一声,从怀中掏出银钱递给他:“少吃点,你都胖成球……好好好,不胖不胖,吃去吧。” 小灰球拿了银钱嗒嗒跑走了,白荼摇头道:“都是你宠的。” 云野笑道:“我的儿子,我不宠他宠谁?” 他顿了一下,又靠在白荼耳旁低声道;“不对,我最宠的分明是我家魔后。” 白荼不习惯与他在这么多外人面前这般亲密,朝旁侧躲了一下。 上巳节是民间有情人相会之日,姻缘树下更是人cháo拥挤。二人没去凑热闹,而是站在人群外远远看着那棵树。 白荼像是想到了什么,偏头问:“你就不好奇,先前写的那条红绸还在不在?” “这还不简单。”云野扬手一抬,一阵清风飘过,将枝头一条红绸chuī落下来,恰好落到他掌心里。 云野展开那红绸,笑了笑:“你看,果真还是在——” 他很快看见了上面不属于他的字迹。 在他的姓名旁边,出现了另一个隽秀的字迹。 那字迹他此生都不会忘。 云野脸上的笑容稍滞片刻,呆愣道:“这是你改的?什么时候的事,我怎么不知道……你别跑啊。” 白荼不回答,转头朝前方快速走去。 二人一前一后在长街上追逐,直到上了座石桥,云野才将人堵住:“快说,到底什么时候改的?这段时日我与你时时在一起,没见你来过这里。” 白荼抬眼看他,眼底含笑:“自己想。” 云野将白荼bī到石桥边,将他困在怀里,bī问道:“快说,你再不说,我就要在这里吻你了。” 石桥上人不多,但也谈不上少,二人这般亲密,引来不少人注目。 白荼耳尖微微发红,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:“别这样……” 云野不肯放过他,步步紧bī:“快说,到底何时改的,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?” 白荼被他bī急了,低声道:“……是还有一件。” 云野眉梢一扬。 白荼执起云野的手,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。 些许灵力透过二人的手注入其中,激起一道浅浅的、几乎微不可察的波动,就像是一个微弱的心跳。 云野一怔:“这……” 白荼耳朵更红了些:“这下满意了吧,快放开——” 白荼话音未落,远处的天边忽然炸开一道烟火,吸引了人群的目光。 同时,云野低下头,在他唇边印下一个吻。 一个透明的结界在二人身旁展开,把他们彻底包裹其中,无人能看见。 结界内,云野将白荼搂进怀里,肆意亲吻。 直到烟火消散时,云野才放开了他。 远处,小灰球的声音传来:“爹爹,阿爹,你们在哪里呀!” 白荼道:“走吧,儿子找不到我们,该害怕了。” 他正要往前走,却被云野拉住。 白荼回眸看过去。 云野的眼中倒映着他的模样,许久,他轻声呢喃:“我现在像做梦一样。” 白荼朝他轻轻笑了一下:“那便让这个梦继续做下去吧。” 永远继续下去—— 永生永世,自始至终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,本章前一百评论发红包,感谢大家的支持,爱你们www 写完最后这点的时候居然还矫情地掉了几滴眼泪,真的好喜欢他们呀_(:з」∠)_ 后面还有一些想写的东西,包括婚后日常,崽崽们的故事之类的,都放到番外去。有想看的梗也可以在评论告诉我,有合适的我会挑着写。 番外还是日更,每章番外的内容会在章节提要上标好,大家可以挑选感兴趣的订阅。 ——下面是广告时间 下一本古耽会无缝开坑,顺利的话下周就开,希望大家可以帮我点进专栏收藏一下,文案在这里↓↓↓ 《撩的道长竟是我逃婚对象[穿书]》 1.穿书成反派的沈离任务结束,却在传送时系统故障,意外掉落异世,成了与太子有婚约的侯府庶子。 这个世界灵气衰竭,百年无人飞升,世间只有沈离修为大乘,一跺脚就能山崩地裂。 ……行叭。 沈离随便一参军,成了威震四海的少年将军。再随便一修炼,成了修真界祖师爷。 还没等他逍遥够,先帝驾崩,新帝继位,下旨命沈离回京完婚。 原书说新帝是位又丑又bàonüè的昏君,活脱脱把原主折磨至死。沈离果断逃婚,披个马甲回魔道兴风作làng。 正道中有位高岭之花小道长,修为高深,屡次坏事,魔道正欲除之。 沈离:不用,让我来。 他就喜欢高岭之花,带劲。 2.正道发现,假·高岭之花小道长·真·微服私访的新帝陛下秦昭身边多了位柔弱少年,一挥剑能削平整个山头那种。 后来,新帝陛下把少年拐回了家。 看着面前巍峨皇城,再看身旁龙袍加身的恋人,沈离沉思:……这和我想的不一样。 秦昭勾唇一笑:皇后觉得哪里不一样?无妨,今夜侍寝时,你可以慢慢告诉朕。 沈离:……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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